甄志清本想用話將關天養套進來,讓他承認自己的修行者,這樣他們下手就名正言順了,不想關天養雖不是十分的聰明,但卻不是一個容易上當的人。任憑他口舌費盡,就是不接招,以至於局面才陷入了暫時的被動。
眾人就在想:關天養雖身無修為,但實力都比金丹境界的修行者強了,是不是可以認定他也是修行者呢?甄志清等人你看我,我看你,誰都沒有率先開口把這話說出來。
就在這時,一道紅影閃過,度也快得令人咋舌。
關天養先是一驚,旋就感到一陣熱浪襲來,忙向後閃避。
來人本以為可以一把將關天養制住,卻不想關天養的度既快,閃得又巧妙,竟將他所有的後著全部化解了,頓時當場愣住了。
「千葉之彌!」甄志清看著紅袍老者,臉色當即陰沉了下來,眼裡儘是殺伐之氣。
紅袍老者嘿嘿地笑道:「不錯,正是本座。小甄呀小甄,虧你還是正道七大宗派之一的神霄派掌門大弟子,竟然為了區區一片龍鱗,無恥到了逼搶的程度。真是不敢想像,堂堂的神霄派竟然也墮落到了這般田地!」
甄志清大怒,正待要作,他身後的弟子就斥道:「妖人休得小覷我神霄派,吃我一劍!」縱身撲出,手中的長劍閃爍著赤白色的電光。
千葉之彌不閃也不避,任由長劍刺向自己的後心。
甄志清大驚,叫道:「冠誠,退下!」想要阻攔,卻是晚了一步。待看到冠誠一劍刺進了千葉之彌的後心,當即轉怒為喜,差點就忍不住叫出一聲好來。
冠誠也以為自己得手了,霎時間歡喜得臉膛都漲紅了。
關天養分明看到千葉之彌以極快的度移動了開去,留在原地的不過是個幻影。
然而,就在冠誠要拔回長劍時,就看到眼前的紅色人影如輕煙般的飄散了,而他手中凡品七階的長劍竟然一點一點地燃燒了起來。
劍怎麼會燃了起來呢?
甄志清見狀大驚,一步搶將上去,揮掌朝冠誠後心拍落。可他出手到底是晚了一步,在他的手掌落在冠誠身上時,冠誠已經被赤紅色的火焰所包裹住了,然後就是驚天的慘叫聲傳來:「師父,救我……」倒在了地上,一點一點地化成了飛灰。
看著在火中掙扎的冠誠,關天養禁不住一陣心驚肉跳,似乎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正承受著多麼強烈的痛苦。
「阿彌托佛……」廣慧到底是忍不住出手了。可在他搶到冠誠身邊時,才現白象已經將冠誠扶了起來,就這麼輕輕的一扶,就將冠誠從火焰中拉了出來,
紅蓮宗的火不是普通的五行之火,而是俗稱的真火,正道中人也稱之為魔火。此火不但能焚有形之物,亦能焚無形之物,威力奇大。一旦沾上,那就有如附骨之明,非其靈力耗盡而不能擺脫。
冠誠中了千葉之彌的算計,一劍沒能將其刺死,反而引火上身,眼看著就要被焚燒得神魂俱滅了,不想白象還是出手了。
白象只是輕輕一拉,就將冠誠的手交到了廣慧手裡。在旁人看來,就像是廣慧一把拉起了冠誠,白象只不過順手扶了一把。在場的除了千葉之彌和關天養看出了其中關竅,再無第三人現。
冠誠沒死,但一雙手已經燒得沒了,臉頰和上腳也燒得面目全非,看上去渾如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極是可怖。關天養當即就忍不住想到在地獄幻境中遇到的那個渾身爛得不成模樣的人形怪物,又差點嘔了出來,只得別過臉去,不再看第二眼。
別人震駭難言,千葉之彌何嘗不是?
旁人駭的是千葉之彌出手何其之狠,之毒,不愧是天下一等一的大魔頭。千葉之彌駭的卻是白象的實力已到了他都看不透的程度。廣慧已是數度交手,實力只較他勝出一籌,若不然他也不敢如此放肆。而白象衣著普通,相貌普通,看似就像知客院裡負責雜役灑掃的和尚,卻不想竟有在舉手投足間將他施放的火毒盡數化解的實力,若非親眼所見,絕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千葉施主……」廣慧怒目圓睜,皓白的須戟張,「看來你是存心與敝寺作對了?」
千葉之彌乃扶桑與西域之混種,生得高大壯實,好像鐵塔一般。滿頭青森森的須如一枚枚扎上去的鋼針,極具精神。隆鼻鷹眼,方臉闊口,顧盼之間威儀自生,凶悍之色溢於言表,教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善類。迎著廣慧憤怒的眼神,他哈哈大笑道:「和尚,你這不是廢話麼?本座奔馳數千里趕來龍山,莫不成還是來聽你講經說法?」笑聲裡暗含真元,直震得院中修為較低者無不煩惡難當,差點當場嘔了出來。
「你……」廣慧氣得臉膛泛紅,高聲宣了佛號,「既是如此,那貧僧只好得罪了!羅漢堂弟子何在?佈陣!」話聲甫落,就聽有數十百個聲音一同響起:「羅漢堂弟子領命!」一道道金光從天而降,瞬時就結成了一座十八人的羅漢大陣,將千葉之彌困在了垓心。
千葉之彌兀自將威震天下的羅漢大震視而不見,直勾勾地盯著廣慧,「和尚,你是嫌本座的殺孽還不夠重,教這些小娃兒來送死麼?」
廣慧沉聲道:「阿彌托佛,施主既知殺孽深重,那為何還要造孽?何不放下屠刀……」話未說完,千葉之彌就哈哈大笑了起來,「本座只曉得放屁,和尚你要不要聞聞?」一眾修行者非但不因千葉之彌是魔道巨擘而同仇敵愾,反而還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廣慧受些羞辱,倒也不怒,滿臉都是遺憾之色,正要下令擒下千葉之彌,便聽得甄志清大吼一聲,「千葉老魔,納命來!」印訣一番,一道紫色的雷光從天而降,朝著千葉之彌當頭轟落。
雷法素以動慢、命中低、威力大、誤傷高著稱,一旦被其擊中,便是不死也得脫層皮。甄志清見門下弟子毀於千葉之彌手下,當真是怒火中燒。他雖知自己的修為較千葉之彌差了一截,正面相敵絕非對手,但身為師尊,若連此仇都不能報,以後還有何面目活在世上?再者為了神霄派的顏面,他也不能等到大慈悲寺擒下千葉之彌後再出手,是以才早早地準備好了雷法,也顧不得會誤傷眾羅漢堂弟子和圍觀的修行者,搶先一步難了。
千葉之彌面上雖是狂妄已極,但心底卻對大慈悲寺的十八羅漢陣深為忌憚。早年他曾不止一次地率紅蓮宗教眾滋擾大慈悲寺,在羅漢陣下沒有少吃苦頭,有兩回差點連命也丟了,若不是仗著扶桑忍術的詭異,哪裡能夠活到現在?本在全力戒備,一旦廣慧下令進攻,他就會搶先一步突出陣去,再由外而內難,即便破不了十八羅漢陣,也不至於深陷其中脫身不得。不想甄志清竟搶先難,實在教他防不勝防。
但千葉之彌畢竟是紅蓮宗席堂主,其實力絕對不容小覷。紫電臨頭,他也不閃避,氣機鼓動,雙掌平舉,猛地往上一推,大喝道:「起!」便見一條赤色火龍飛捲而上,逆勢襲向紫電。
滋轟!
紫電與火龍同時崩散。電芒與火星四下裡飛濺。
有那等站得近,實力又不夠的修行者,被電芒或是火星一擊,便慘叫著倒了下去。或被雷力擊得神魂俱散,或被赤焰真火焚得皮肉無存。有那等小心謹慎的,早早將護身法寶祭起,卻是一樣難以倖免,要麼法寶受損,元神震動,重傷當場;要麼見機得快,及時地躲了開去,也是狼狽不堪,驚懼難言。
廣慧既不曾料到甄志清會在這時搶攻千葉之彌,更不曾料到千葉之彌會以這般手段應對,傷及這許多無辜,頃時驚怒交加,猛地一抖僧袍,袈裟揮捲,大喝道:「二位且慢!」金光從袈裟下湧起,潮水般席捲開來,不論是電芒還是火星威勢頓時大弱,在廣慧的一聲佛號中,俱如烈陽下的冰雪,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這便是【袈裟伏魔功】了。
關天養雖仗著身法免遭於難,但也被嚇得不輕。見廣慧袈裟揮展,消彌了二人法術的威力,心下大為欽佩,暗道:「大慈悲寺的神通果然名不虛傳,威力強悍得很!」
甄志清已準備好了一連串的雷法,哪裡停得下手來?一邊掐動印記印訣釋放,一邊道:「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大師莫不成還要回護於他?」也不待廣慧答言,斷然喝道:「神霄派弟子聽令,擺五雷陣,助我擒殺此魔!」十五名神霄弟子一同應聲:「是……」拔出法劍在手,各自搶住陣位,便動起了陣法。
千葉之彌將一件紅色大氅祭起,接下了大部分的雷法攻擊。如此一來,他便從容了許多,只消等到甄志清施法的間隙,他便可以起反攻,扳回劣勢。見五雷陣動,天空中黑雲翻湧,紫電隱隱,轟轟作響,便知不好對付。但他生性狂傲,即便是面對必敗之局也絕不會露出半分怯意,當下厲聲笑道:「什麼五雷陣,依本座看來,五屁陣還差不多。聖教弟子聽令,結紅蓮陣。讓神霄派小兒們看看什麼才是陣法!」候在院外的紅蓮宗弟子聽了,俱應道:「遵法旨!」縱身飛了進來,頃時結成了十人的紅蓮陣,一道接一道的紅光閃過,地面隱現法陣幻影,也燃起了赤色的火焰,逼得眾神霄弟子不得不騰空飛起,以避其威。
關天養見此局面,兀自驚得笑了起來,「好一個天雷地火,當真是上天無門,下地無路呀……」正想著這一場打鬥將會如何收場時,便聽廣慧怒聲道:「羅漢堂弟子聽令,將此等作亂之人一併拿下!」眾僧也暴喏一聲:「弟子遵命!」頃時誦經之聲大作,十八名僧眾身上俱泛起了淡淡的金光,舞動戒棍,穿插遊走,突進了五雷陣和紅蓮陣裡。
饒是剛才飽受波及之苦,已躲得遠遠的修行者們又圍了上來,他們可不想錯過難得一見的陣法大亂鬥奇景。
眾所周知,三種陣法裡最為聞名的還是要數大慈悲寺的羅漢陣,其次便是神霄派的五雷陣。魔道中人素來喜歡單打獨鬥,極少聽聞有以陣法相拚鬥的,是以好多人都不曾聽聞過紅蓮宗的名號,也不知此陣有甚威力,俱想借此機會看個究竟。一則是以備將來之需,二則是趁機品評三陣的優劣高下。
甄志清帶出來的都是五雲觀的精英弟子,個個都有金丹境界的修為,戰鬥經驗豐富,配合默契,聯手動五雷陣,別說是元嬰境界的修行者,便是初入分神境界的,也難以匹敵。
紅蓮宗不以陣法聞名,並不表示他們不懂得陣法。事實上紅蓮宗一直重視陣法的研究和創新,只是門下弟子個個狂妄凶悍,自視極高,縱是遇到不能匹敵的對手,也不會與人聯手對敵,是以紅蓮陣之精妙雖並不亞於五雷陣,其名聲反倒不顯。千葉之彌身為第二號實權人物,執掌內外事務,有時候不得不採取非常舉動以應對教內教外變故。這才下了一番苦功,悉心調教出了一幫深諳陣法的弟子出來,以備不時之需。這些弟子平時都充作法衛,拱護左右,實力也都在金丹後境,領頭之人更是已經結成了元嬰。配合雖略欠默契,但有千葉之彌居中調度,陣法威力絲毫不亞於五雷陣。
大慈悲寺羅漢陣聞名天下,與玄武宮玄武七截陣並稱於世,二者俱被稱陣法之巔峰。十八名白衣僧眾俱都擁有焰慧境界的修為,佛法修持精深,智慧圓通,且常年生活在一起,親密無間,遠非神霄派和紅蓮宗弟子可比,陣法的威力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語了。
天上有雷,地上有火,卻都無法穿透淡金色的光幕。
不論是五雷陣還是紅蓮陣,亦或是十八羅漢陣,都要以一敵二。三方博弈,智勇者方才能夠取勝。
圍觀者都當有一戲莫大的好戲看,卻不想十八羅漢陣甫一動,五雷陣和紅蓮陣就陷入了被動,落雷稀少,地火黯淡,一個個的若不是為了自家門派的顏面咬牙苦撐著,早已經落敗認輸了。
關天養不想十八羅漢陣的威力如此之大,在他看來還算精妙的五雷陣和紅蓮宗竟不堪一擊,十分的詫異不解。
就人數而論,羅漢陣以十八人居多,紅蓮宗十人最少;就整體實力而論,紅蓮宗領頭之人已達元嬰境界,餘者皆是金丹境界修為,戰鬥經驗豐富,比羅漢、五雷二陣都強。五雷、紅蓮二陣由甄志清和千葉之彌親自指揮,不但彌補了人數上的不足,整體實力也得到了極大的提升,按說應該完勝十八羅漢陣才對。焰慧境界相當於道家金丹境界的修為,是以羅漢陣在人數上雖眾,總體實力並不佔優,配合也未必比五雷、紅蓮二陣更為默契。
關天養與眾圍觀者一樣,都以為若是一對一,羅漢陣也未必能完勝另兩陣,何況另兩陣都有實力強之輩指揮,而廣慧卻只是站在一旁靜觀呢?以一對二怕更加力有不逮了。大慈悲寺忝為地主,今日怕是要在自家的地盤上顏面大損。結果卻是羅漢陣一經動,就佔盡優勢,任憑甄志清和千葉之彌指揮二陣如何努力,也難以扳回局面。關天養固然為大慈悲寺局面佔優而歡喜,但他更想明白這其中的因由。
千葉之彌儘管深悉羅漢陣威力,萬不料自己精心指導出來的紅蓮陣竟然如此不堪一擊,簡直是又氣又惱,恨不得將一眾門下當場格殺,以洩胸中之憤。眼見一眾門人被白衣僧逼得已無還手之力,地火還是黯淡無光,再鬥下去,不消片刻功夫就得失手被擒,心下一橫,高聲道:「廣慧和尚,今日本座姑且賣你一個面子,暫時不在龍山之上跟五雲觀的賊牛鼻子計較!聖都弟子聽令,退!」
魔道中人素來令行禁止,千葉之彌一聲令下,眾弟子無一戀戰,當即退出戰圈,站到了千葉之彌身後。
如此一來,甄志清的壓力倍增。他原也沒有料到神霄派無往不利的五雷陣在羅漢陣面前竟然如此不堪。原是想仗著突然襲擊,一舉拿下千葉之彌,既能立威於正道,又能大煞魔道威風。不想竟是一頭撞在了鐵板上,非但沒能在千葉之彌面前討到半點好,還眼看著就要敗於羅漢陣下,差點沒氣得當場吐血。見千葉之彌果斷地退了,他也動起了心思,嘿嘿地道:「我等不過是客人,連身為地主的大慈悲寺都不管一眾魔道肆虐,我等還cao什麼心?眾弟子聽令,退!」
一場大混戰,轟轟烈烈的開打,卻草草地收了場,圍觀者無不感慨,大覺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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