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並不是一望無際的黑暗.而是一片茫然的空白.就像是有人硬生生剖開了她的頭顱.將所有記憶連著思緒一併挖去了.
然而睜開眼睛.所有的一切又都回來了.月夜、山巔、鮮血、屍體……那些讓她選擇逃避的場景栩栩如生地刻在腦海裡.欲忘不能.昏厥前凝定在瞳孔中的場景漸漸褪色.她才發覺自己已置身於地下的甬道中.而蕭姍正一動不動地躺在身旁.衣袖上染有血跡.
剛才在祭台上.蕭馳並沒有對她動手.而是自她身後將蕭姍拉出來.毫不留情地劃破她的手腕.將鮮血傾注於方鼎上.終於打開了通往秘庫的通道.
蕭婧猛然伸手去探蕭姍的鼻息.幸而她臉色雖然蒼白了些.但明顯仍生存著.確定了她只是昏迷後.蕭婧才鬆了一口氣.看到楊荀揮刀時.她幾乎以為蕭姍也要像剛才那個護衛一樣.流盡一身熱血而死.現在想想也真是荒謬.
啟動機關的關鍵顯然不僅僅是虎符和祭品.應該還需要皇族成員的一點血.雖然她並不清楚機關運作的原理.也該想到不可能需要很多血.只不過之前她被那護衛的死狀嚇到了.所以產生了條件性反射.以為蕭姍也將死於非命.
放下心來的她這才開始打量周圍的情況.只見甬道的地面由一尺見方的白色大理石鋪成.盡頭除了一道石門外別無他物.石門上的凹槽與外面方鼎上的一般無二.想來應該也是用虎符打開.
蕭馳正待邁步.楊荀卻攔住他道：「主上小心.屬下已經查看過.兩邊的石壁並非整體.或許會有機關.」
蕭馳的目光落到地板上.若是甬道裡真有機關.必是由地板引發.他又看了一眼蕭婧.這才示意楊荀走在前面.
待楊荀毫髮無傷地到了石門前.他這才折回來拉起蕭婧.叮囑道：「跟著我的步子走.一步都不許錯.」看到她眼底反抗的情緒.他猶豫了一下.才補充道：「若你還想活著見到夏昱.就別耍花樣.我想得到的只是寶庫裡的東西.並不是你的性命.」
她忍不住反駁道：「既然不想要我們的性命.你一個人來不就好了.何必多此一舉.」
蕭馳的臉色突然一沉.眼底竟有了幾分戾氣.楊荀恰在此時出聲道：「主上.再耽擱下去.恐怕他們就會追來了.」
蕭馳這才嗯了一聲.緊緊扣住蕭婧的手臂.拉著她向前走去.
蕭婧雖然嘴上不服.但也沒打算與他作對.畢竟死在這裡太不合算.將來被人發現了還以為她是為了財寶而死於非命.也太庸俗了些.她小心地踩著蕭馳踏過的石板一路走去.眼看路程已將過半.就在這時.耳邊卻傳來了清脆的卡噠聲.
她猶未反應過來.仍是依照慣性向前走.卻狠狠撞在了蕭馳背上.
時間彷彿凝定在了這一刻.蕭馳閃電般抬頭看向楊荀.而楊荀也在同一時間作出了反應.向他們的方向衝過來……
腳下陡然一輕.她和蕭馳雙雙向下墜落.她本能地仰頭.看到楊荀惶急的面容和奮力伸出的手臂……出乎意料的是.他並沒有去拉蕭馳.而是抓住了蕭婧的手臂.
他的舉動太反常了.蕭馳是會武的.又是男子.若是楊荀拉住他.想要上去是很容易的事.更何況以他所在的方向.想要抓住蕭馳是更容易的.但是……蕭婧腦海中瞬間閃過諸多念頭.眼神中漸漸有了光彩.
蕭馳仍牢牢扣住她的左手.整個人懸在她身旁.楊荀的手又如鐵鉗一樣抓住了她的右腕.她整個人懸在空中.像是要被從中間撕裂了一般.
然而更詭異的情況卻出現了.本應昏迷在甬道那頭的蕭姍竟也出現在頭頂.氣急敗壞道：「你還管她做什麼.」
楊荀只顧吃力地維持住平衡.臉已經漲得通紅.完全無力開口回答.
蕭姍看著楊荀堅定的眼神.又神情複雜地看了蕭婧一眼.終於妥協道：「快把蕭馳甩下去.我就拉你上來.」
蕭婧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蕭馳.他臉上卻絲毫不見驚慌.看向她的眼眸中平靜似水.似乎準備好了接受她的任何決定.看到他那樣的眼神.蕭婧心下一酸.儘管這些天來.他做了許多過分的事.說了許多過分的話.但是要讓她丟下他在這裡等死.她還是做不到.
見她絲毫沒有反應.蕭姍心一橫.用命令的口氣對楊荀道：「你的職責是保護本公主.本公主現在命令你放手.」
楊荀面現為難之色.手上卻仍不放鬆.就在這時.蕭婧忽然覺得身子一輕.蕭馳竟然放開了她.楊荀手上的壓力登時立減.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欣喜.身旁的蕭姍就發出了一聲尖叫.隨即一個倒栽蔥栽了下去.
蕭馳在放手的瞬間.竟然甩出了不知何時解下的腰帶.套住了蕭姍的頸項.硬生生將她拖了下去.楊荀也算是反應迅速.立刻伸手抓住了蕭姍的腳踝.然而這麼一來.他雙手各抓著一個人.失了著力點.反而也被墜了下去.
不過是電光火石間發生的變故.四人已經齊齊墜落.
幸而下面沒有其他機關等著他們.蕭婧頭暈目眩地坐起身來.除了渾身酸痛外並沒有其他感覺.而蕭馳和楊荀已經鬥在了一處.
楊荀的武功本來高於蕭馳.但他落下來本屬意外.下面的石室本就狹窄.同時又要兼顧蕭婧蕭姍的平安.所以不比蕭馳有備而來.所以落了下風.然而蕭馳也無心殺他.只是制住了他.就將他丟在了一邊.
饒是如此.蕭馳受傷似乎也不輕.點了楊荀的穴道後便自顧自坐在一旁調息.
此時蕭姍也緩過勁來.搶過楊荀落在一旁的劍.便躡手躡腳向蕭馳走來.楊荀急道：「公主不可.若是殺了他.我們恐怕也難上去了.」
然而蕭姍眼底閃著不管不顧的光.當下揮劍向蕭馳心口刺去.然而劍尚未完全遞出.手上便是一沉……蕭婧不知什麼時候已撿起了劍鞘.狠狠砸在劍身上.兩人手中的兵器雙雙脫手.
「你瘋了.難道要死在一處麼.」
蕭姍厲聲道：「你才瘋了.他壞事做絕.你還要幫著他.我要替我們殷家報仇.你若肯袖手旁觀.你我之間的仇就一筆勾銷.」
蕭婧沒有猶豫.而是堅定地站在蕭馳身前：「那就來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