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血帕回到養心殿的鳳夜瀾,叫來大總管全德,將自己寵幸了秀女秦碧落的事情告訴他,讓他記錄在起居注裡,以此向全天下人宣佈,秦碧落成了他的女人。
全德大總管問皇上,是否有冊封,是否要留時?
鳳夜瀾的回答卻是,暫無冊封,但留。
全德大總管有些詫異,因為留,就是皇上給了碧落一個懷有龍嗣的機會。但沒有冊封,那碧落在宮裡就會是一個尷尬的身份,既不是主子,也不是奴才,只是個被皇上寵幸過的女人而已。
「還有事嗎?」見全德沒有退下,鳳夜瀾便不悅地問。
「啟稟皇上,今兒是立冬,按照以往的規矩,午時就要去寧壽宮祭拜,不知皇上今年準備帶哪個宮裡的娘娘一同前去?」
一直伺候鳳夜瀾的全德看出,皇上昨晚徹夜未眠,心想著皇上今日的脾氣肯定不好,他既不能催促皇上,又不能不提醒皇上。
「以往朕都帶了誰去?」
「回皇上的話,去年是昭純宮的熙娘娘,年前是鍾粹宮的易娘娘,大前年是鳳鸞宮的慧貴妃……」
不等全德說完,鳳夜瀾就打斷他的話問:「玥兒呢?」
「回皇上的話,皇后娘娘身子不好,已經有六七年沒有陪皇上一起去祭拜了。」
「去,差人問問看,若玥兒今日身子無礙,就讓她來陪朕吧。」
「是,皇上。」
「怎麼,還有事?」
「回皇上的話,今日祭拜後,是否還像往年一樣,在瑤仙殿宴請大臣,並賜衣,賞聽戲?」
「一切照舊,把該請的大臣都請來,把後宮能到場的主子也都叫著,能辦多熱鬧就辦多熱鬧。」
「喏。」
問完所有的事情後,全德才躬身退了下去。
原本他以為皇上今日心情不好,像以往的晚宴啊,聽戲啊,賜衣之類的事都會免了,沒想到皇上今年卻要求辦的更熱鬧。
不明其中緣由的全德,也只能按照主子的意思,盡快去籌備這件事。
皇后冷氏是士大夫的女兒,士大夫是皇上的太傅,與夏侯大人也是知交。冷玥兒便是當年夏侯大人為鳳夜瀾親自挑選的皇后。冷玥兒像她父親,性子清淡,不喜爭鬥,秀外慧中,內斂沉穩又寬容大度,與鳳夜瀾成親這些年,兩人從未發生過任何的不愉快,雖然冷玥兒身子不好,卻把整個後宮打理的井井有條。
鳳夜瀾對冷氏也是相敬如賓,但兩人之間很多時候更像是朋友,缺少戀人之間的那種激情和心意相通。
不知道為什麼,從碧落那裡碰壁之後,鳳夜瀾竟然會第一個想到玥兒,也許只有她才能以一個公正公平的角度,告訴鳳夜瀾該怎麼做才好?
祭拜的儀式在午時順利舉行,鳳夜瀾和玥皇后在結束完祭拜後便到附近的絳雲殿休息。
連續兩晚沒有好好休息的鳳夜瀾,顯得精神有些不振,他坐在盤炕上,用手撐著頭,雙眉緊蹙。
冷玥兒將屋裡的奴才都趕出去後,走到鳳夜瀾的身旁,揉著鳳夜瀾的太陽穴,輕聲問道:「皇上最近可是有什麼心事?」
「嗯。」
「可否說給妾身聽聽,也許妾身可以幫皇上出些主意。」
鳳夜瀾握住冷玥兒的手,停下她的動作讓她坐在自己對面,嚴肅地問她,「玥兒,你覺得朕是個怎樣的男人?」
冷玥兒被皇上問的一愣,但很快回答說,「皇上在妾身眼中是個有情有義,有勇有謀,有度有識的好男人。」
「可為什麼像朕這樣的好男人,會不討人喜歡呢?」
鳳夜瀾這樣一問後,冷玥兒便知道鳳夜瀾是為了女人的事情而煩惱,於是握住鳳夜瀾的手安慰他:「臣妾陪伴皇上十餘載,自是知道皇上是個頂天立地,無人能及的好男人。但旁人跟皇上相識尚淺,對皇上沒有像臣妾這般瞭解,所以不會像臣妾這樣欣賞皇上的英明神武也是情理之中,皇上不必因此煩擾。」
「玥兒的話有道理,可朕應該怎麼樣做,才能讓她看到朕身上的這些好呢?」
冷玥兒淡淡一笑,用手指指著鳳夜瀾的胸口說,「這個問題怕是要問皇上自己了。若皇上真的很喜歡那位姑娘,就按照自己的心去做。臣妾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只要皇上用了心,用了情,就算是根木頭,她也會有所感應的。」
「還是玥兒最瞭解朕,不需要朕開口,便知道是為女人煩心。」鳳夜瀾說著又低歎一聲,「哎,朕也很想讓他看到朕的心,可問題是,她把自己關在一個高高的城牆裡,根本不願意看我,甚至還像要向靠近她的朕放冷箭……這樣的女子,朕是第一次遇見,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啊……」
這後宮裡每一年都有新的女人進來,冷玥兒卻從沒有擔心過誰,也從沒有嫉妒過誰,因為她知道鳳夜瀾根本不愛她們,這後宮中的所有女人,鳳夜瀾都不愛,包括冷玥兒自己。
但現在,見到鳳夜瀾為了一個女人如此煩惱,冷玥兒的心有種隱隱的痛,她知道皇上這一次是愛上了,而且還是痛苦地愛上了……
怎麼辦?要繼續假裝笑臉地幫皇上出謀劃策,還是推諉拒絕讓自己的心好受一些?
冷玥兒糾結不已,但所有這些在鳳夜瀾再一次握住她的手,懇求她幫自己時,都從冷玥兒的心中褪去了。
「臣妾認為,若這位姑娘現在排斥皇上,不如皇上就站在原地不動。」
「原地不動?」鳳夜瀾不解。
「是的,皇上原地不動,讓那位姑娘可以冷靜地好好地觀察皇上,等她消除了戒備的心,等她不再排斥皇上,等她發現了皇上身上的優點,然後皇上再靠近,將自己的心掏出來給這位姑娘看,讓她明白,皇上這一次是真心的,用情至深的。」
「等她消除戒備的心……」
鳳夜瀾思量著冷玥兒的話,許久後他欣喜不已地握住冷玥的雙肩激動地說,「玥兒,謝謝你!朕知道怎麼做了!」
說完,鳳夜瀾就在冷玥兒的眉心上落下感激的一吻後,起身就離開了絳雲殿。
冷玥兒看著那個像初涉愛河一樣莽莽撞撞的鳳夜瀾,心裡是種說不出的苦澀。
瀾,只要你開心,一個吻對玥兒來說,便足矣……
儘管冷玥兒不準備從中阻攔,但她卻出於保護鳳夜瀾的目的讓人去打聽了皇上最近一些日子的起居情況。
讓冷玥兒意外的是,她得到一個消息說,皇上昨晚選秀之後並沒有留宿在任何一個新選的秀女那裡,而是在墨韻堂裡度過一晚,之後交給了全德大總管一塊落紅的帕子。
「古嬤嬤,你去打聽看看,那墨韻堂的秦碧落到底是何人?務必將她的一切情況都替本宮打探清楚。」
「是,皇后娘娘。」
從絳雲殿離開後的鳳夜瀾直奔墨韻堂,他要去告訴秦碧落一個消息,一個他自認為會讓碧落開心的消息。
「小主啊,請你多少吃一口吧,你要是再不吃東西,身子會受不了的!」
還沒進屋,鳳夜瀾就聽到屋內一片央求聲。
現在整個墨韻堂的公公和宮女都跪在碧落面前,要請她起床用膳,因為昨晚鳳夜瀾離開時說過,若是碧落再不用膳,他們所有人都會被責罰。
可不管大家怎麼懇求,碧落就是躺在床上不起來。
奴才們是從卯時就開始跪的,這會已經足足跪了五個時辰。碧落不吃東西,他們也不敢吃,眼看著這天馬上又要黑了,若是碧落再不吃東西,他們擔心自己會真的人頭落地。
「小主你大發慈悲,吃一口吧,您要是再不吃東西,皇上會要了奴才們的腦袋啊!」
「你們是皇上的人,他要你們的腦袋,與我有何關係?別說了,讓我安靜地睡會兒。」碧落冷漠地說著,側過身去繼續睡。
她不是故意刁難這些奴才,而是只有她不吃東西才能把鳳夜瀾引來,她要讓鳳夜瀾看到自己的決心,即便他派狂刀盯著碧落不讓碧落自殺,碧落也會用絕食之類的辦法讓自己死掉。
要麼放我走,要麼就留下我的屍體,這便是碧落給鳳夜瀾出的第一招……
怎麼接招,就看鳳夜瀾的了。
「都出去!」
鳳夜瀾大喝一聲,將屋裡所有的人都趕了出去。
「怎麼,想絕食逼朕放你出宮?」鳳夜瀾走到碧落的床前。
碧落沒有回答他,把他當做了空氣。
既然你要留我在宮裡,那我就讓你見到我就堵心,煩心,鬧心!
也許是在南下的時候,鳳夜瀾就見慣了碧落對自己的無禮,於是碧落這樣背對著他,無視他的時候,鳳夜瀾也能克制自己不發怒。
「昨晚朕想過了,決定將封你為妃的事延後。」鳳夜瀾說到這裡的時候故意停頓了下,他以為碧落會驚喜地轉過身來,沒想到碧落還是一動不動。
要己幸上。無奈之下,鳳夜瀾只能繼續說,「但是,朕還是要留你在宮裡。一來是對你擾亂選秀秩序的懲罰,二來是要讓你明白,朕是一國之主,絕不是你可以戲弄和輕視的!」
說罷,鳳夜瀾就一把掀開碧落身上的被子,將她從床上拎起來說,「起來!現在的你,還沒資格躺在這張床上!」
碧落一言不發地站在地上怒瞪著鳳夜瀾,心想,這就是你緩兵之計?一邊安撫我,一邊讓我仰視你的皇權?
鳳夜瀾,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
「狂刀,帶她去偏房!交代下去,以後這墨韻堂裡的所有雜事都交由秦碧落一人打理,墨韻堂的奴才都給朕滾出去,不許任何人再進入這裡!至於膳食,她愛吃就吃,不吃就任她餓死,餓死後正好給朕的御花園當花肥!直接掩埋,不必再來稟告朕!」
碧落在心裡嘲笑著鳳夜瀾的自作聰明。
他以為靠這樣的懲罰就能打擊碧落,摧毀碧落的意志?他錯了。碧落在秦府原本就做著下人的事,所以即便在宮裡為奴為婢,對碧落來說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這件事若是發生在秦府的其他三位小姐身上,她們肯定會跪在地上哭喊著認錯,但碧落不會。
「皇上請留步!」
碧落叫住即將轉身離去的鳳夜瀾,這一刻鳳夜瀾心中大喜,以為碧落改變了主意,忙停下來。
「皇上走之前,可否把碧落的簪子還給碧落?古語有云,君子不奪人所好,皇上是一國之主,定不會做出小人之事。」
「那髮簪我已經毀了!」鳳夜瀾氣憤地說。
碧落並不相信鳳夜瀾的話。
那髮簪是用堅固無比的金剛石做成,想毀掉它談何容易!
「碧落想和皇上打個賭,不知皇上是否願意給碧落這個機會。」
「說!」
「皇上今日離開後,若三日內,皇上不請自來地重新回到墨韻堂,就算是皇上輸了,到時請皇上將碧落的髮簪還給碧落;同樣,若三日內,碧落主動提出要見皇上,那便是碧落輸了,碧落日後不再做出絕食或尋死之類,讓皇上煩心的事。」
「朕剛說過,以後都不會再過問你的事,所以你吃不吃飯,尋不尋死,都跟朕一點關係都沒有!這賭對朕來說,毫無意義!」
「本以為皇上想跟碧落慢慢玩一場遊戲,沒想到是碧落自作多情了。既然皇上不在意碧落的生死,那便算了。」
碧落說完後,就半蹲下去做出一副送鳳夜瀾離開的姿勢。
鳳夜瀾讓狂刀將碧落趕到奴才們住的屋子,還讓她干奴才的活,是想一邊教訓碧落,一邊冷落她。原本鳳夜瀾打算今日從這墨韻堂離開後,好幾日不會再來這裡,和碧落保持些距離,讓碧落想著他鳳夜瀾的好。可眼下,碧落要跟他打賭,鳳夜瀾倒是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
雖然有狂刀在,碧落想尋死的可能幾乎為零,但鳳夜瀾卻還是有些擔心,萬一自己今日真走了,這秦碧落會不會想出什麼讓狂刀防不勝防的法子尋死?
逼碧落死可不是鳳夜瀾的目的,於是,不過三日而已,他絕不會輸了這個賭約。
「好!朕答應你!三日為限!」
鳳夜瀾丟下這句話後就一個轉身氣沖沖地離開了墨韻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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