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狼?」
碧落緊張地握住伊凡的手,焦急地對伊凡說,「平安他有病在身,又手無縛雞之力,如果遇到狼,他該怎麼辦?」
「不!我必須要找到他!必須要找到他!」
碧落鬆開伊凡後,又開始踉蹌著向前走。
「碧落,你停下!」
伊凡再次追上去,他實在看不下去如此絕望傷心的碧落,他的心莫名地揪在了一起。
「伊凡你放開我!」碧落掙脫著,她無法想像身子虛弱的平安被一群野獸包圍的場面。
「我知道你很擔心平安,可你這樣漫無目的地找,根本不可能找到他!跟我回去,天亮後,我叫上所有人一起上山找!」
「嗷嗚————」
伊凡的話音剛落,碧落身後的山林深處就傳來一聲狼嚎。
碧落的心猛地一緊,像是受到某種暗示般,她用力推開伊凡朝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平安,是平安!是他!一定是他!
碧落的心裡有種強烈的感應,那狼嚎傳來的方向就是平安所在的位置,而且她彷彿聽見了平安一聲聲虛弱地呼喚。
碧落……她似乎真的聽見了平安在呼喚自己的名字。
從滑翔翼上摔下來的平安,此刻躺在一棵大樹下,他的生命已經即將走到終點,可他的心裡卻始終無法放下那個身影。
平安無力地躺在地上,看著枝椏間零碎的夜空,心裡默默地喚著,碧落……你在哪?碧落,好想再見你最後一面……
痛楚化成一股浪潮從平安的心臟一點點向他的四肢百骸席捲。
碧落……碧落……碧落……
平安帶著不甘和深深地思念,慢慢地闔上他的雙眼……
實身無下。而這一頭跑到全身疲憊無力的碧落,她的手腳也早已經不聽使喚,她想讓自己快一點,再快一點,可是她越是著急跑,腳越是違背意志地搖擺,絆倒。
碧落已經摔倒了無數次,不但膝蓋被磨得傷痕纍纍,連雙手也是。
而這時轟隆隆,轟隆隆的雷聲卻低沉而悠長地在山林的上空響起,碧落心中不好的預感迅速地擴大大,她害怕地摀住自己的雙耳,讓自己更快地跑起來。
平安,再等等我!我馬上就來!馬上就來!
當第一滴雨落在碧落臉上時,她的視線裡出現了一個熟悉的東西——滑翔翼。
「平安——!!」
碧落狂喜地跑過去,卻並沒有在滑翔翼附近找到平安。
碧落的腦袋突然震了下,焦灼不安和恐懼害怕瞬間灌滿她的大腦,碧落圍著滑翔翼的四週一聲聲驚慌失措地大喊:「平安——你在哪?平安——我來找你了——!!平安——!!」
「碧落,快跟我回去,要下雨了!」
伊凡出於照顧碧落身體的考慮,堅持要帶碧落走。
這場雨說是雨,其實也可以說是入冬的第一場的雪,因為雨裡夾著著雪花,又寒又冷。
「伊凡,這是平安做的滑翔翼,他就是用它離開的!現在滑翔翼在這裡,他人一定不會走太遠!幫我找到他好不好?算我求你……」
面對碧落的央求,伊凡根本沒辦法拒絕,之前他要帶碧落走是不想碧落盲目地找,現在既然有了線索,伊凡就肯定不會放棄。
「我們一起找!你找這邊,我找那邊,如果你遇到什麼危險,記得大叫,我就會趕過來。」
「好!」
伊凡和碧落分開後,碧落就一邊呼喚著平安的名字,一邊苦苦地尋找。
夾雜著雪花的雨下一陣後就很快停了,但天空卻又飄起了雪花。
片片雪花像是天空落下的眼淚般,落在渾身濕透的碧落身上,碧落早已經凍得沒有了任何知覺,但她還是沒有放棄尋找,她的內心燃燒著一團希望的火焰,雖然很小很微弱,卻足以撐起她整個人,讓她在這個寒冷的夜晚片刻不歇地尋找她的平安。
平安,你一定不會有事的!我要找到你,一定要找到你!
就在碧落一遍遍說服自己的時候,伊凡卻大喊了一聲,「平安——!!」
碧落的腳步一頓,瞬間就掉轉身體朝伊凡的方向跑去,當她來到伊凡面前,看到伊凡蹲在一片血泊中,手裡拿著平安身上的衣服時,一陣撕裂感強勁地從碧落的胸口劃過……
「不!那不是平安!那不是平安!」
碧落害怕地否認著,一步步後退。
「這附近有狼的爪印,也許是它們把平安……」。
伊凡悲傷地站起來宣佈這這個噩耗,但碧落卻死死地摀住自己的耳朵大喊道:「不!你騙我!那不是我的平安!不是——!!」
認定平安已死的事實,伊凡也同樣難過,但他卻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安慰碧落,特別是勸說碧落接受這個事實——平安已經死了,他的屍骨被狼叼走了。
「碧落,你冷靜一點好不好!平安他已經死了,你這樣子,他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心的!」
「我不聽!不聽!你說謊,那不是我的平安!我要去找我的平安!他還在等我!我要去找他——!!」
碧落說著就轉身要跑,伊凡追上去拉住她,卻被她咬了一口。
伊凡強忍著痛,卻仍沒有鬆開碧落,他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讓碧落冷靜下來,於是在碧落發狂地又是踢又是打地要掙脫他時,伊凡用力地將碧落摟在懷裡,不管她怎麼吵鬧怎麼掙扎,都死死地抱著她不讓她再失控地跑掉。
平安,你為什麼要這樣離開?還有十八天,即便你真的無藥可醫了,為什麼不珍惜這段時間好好地跟碧落在一起,而是要這樣白白地浪費掉?平安,你到底發生了什麼?
碧落在平安的懷裡掙扎了很久,直到心神俱疲的她再也無力掙扎,癱軟在伊凡的懷裡,痛不欲生地一遍遍問著,「為什麼?為什麼要離開……」
見碧落不再掙扎,伊凡也鬆開自己圈住碧落的雙臂,他本想抬起手安撫碧落的後背,但手卻停在半空遲遲沒有放下。
這還是伊凡第一次抱了除了夏婉寧之外的女人,他的內心閃過一絲對夏婉寧的愧疚,但他又不後悔自己剛剛那樣做了。
碧落的身上真的有太多夏婉寧的影子,他總會在無意間產生很多的幻覺,認為眼前的碧落就是夏婉寧。但她終究不是,她是平安的妻子,也是伊凡答應了平安要照顧,要讓她快樂的那個女人。
可是平安,我要怎樣才能讓她的眼淚停下來?又要怎樣做,才能讓她快樂呢?
碧落在伊凡的懷裡哭了很久,直到伊凡說,「天亮了,我們回去,好不好?」
碧落沉默著,就在伊凡準備再問一次的時候,她忽然支開伊凡,異常冷靜地走到那片血泊中,蹲下去,用手將那片被染紅的土壤一點點摳出來放進平安染滿血的衣服裡,仔細地包好後,緊緊地抱在懷裡說:「平安,我們回家。」
碧落不是那種會自欺欺人的性格,她剛剛的否認,逃避,完全是因為無法接受平安已經死掉的現實。
現在,碧落冷靜了下來,她感覺自己的心徹底碎掉了,在空蕩蕩的身體裡漂浮著,世界在她的眼前顫動,地面起伏著,讓她連正常行走都變得困難重重。
平安,別怕,碧落帶你回家……
碧落失魂落魄地抱著平安的血衣,彷彿一具行屍走肉般向山腳的竹屋走去。
那裡是碧落現在唯一想去的地方,因為那裡的每一樣東西都是平安親手做的,它們身上都殘留著平安的氣息……
「碧落……」
伊凡看著這樣的碧落,感覺不再哭泣的她比剛才還要哀傷,碧落沉默不語地向山下走的樣子,就像一隻斷了翅膀的垂死的鳥兒,已經精疲力竭,滿身是傷,羽毛脫落,卻還在做著最後的掙扎,等待著風兒將它帶去遠方。
伊凡跟在碧落的身後,不敢再說什麼,只是靜靜地跟著她,看著她的悲傷遺落滿地,看著絕望將她吞噬……
平安,你到底為什麼要突然離開?難道是因為你毒害了秦天黎,怕被官府追究,所以畏罪潛逃?
還是你怕被碧落知道自己毒害了她的大哥,不想讓碧落仇恨討厭自己,所以不辭而別?
可你毒害秦天黎的目的是什麼?是你有那樣做的理由,還是說有人在背後指使了你?逼迫了你?如果是有人脅迫你去毒害秦天黎,那個人又是誰?
伊凡的心中滿是疑惑,他真的想不明白是什麼原因讓平安毒害了碧落的大哥?
平安的病按照日子來說還有十幾天,這十幾天裡完全有可能找到怪蜀老人,然後治好他。可他為什麼要提前放棄了?
平安,你的死給活著的關心你的人帶了永遠也擦不去的陰影,留下一個永遠也解不開的謎團啊……
碧落來到山腳下的那間竹屋,推開門進入的時候,她逼迫自己強扯出一個笑容說,「平安,我們到家了。」
碧落將平安的血衣放在桌子上,然後就去後面的廚房把昨晚沒有弄完的晚膳做了出來,最後她把飯菜端到桌子上,擺好了兩副碗筷,對著平安的血衣笑著說,
「平安,我們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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