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將湧上咽喉的血強行嚥了下去說,「可能是有些累了。碧落,我們不飛了好不好?」
「好!快告訴我怎麼下去!」
在平安的指揮下,碧落和平安很快便降落在山頂。
一鬆開滑翔翼的方向桿,平安就無力地倒在地上。
「平安!」
碧落驚慌地扶起平安,發現他的身子像冰一樣好涼。
「平安,你是不是不舒服?」碧落擔憂地要將平安從地上駕起來,「走,我帶你回去!」
「不用,」平安卻掙脫開碧落的手臂,「平安只是有點冷。碧落可以不可以去竹屋給平安拿件衣服來,平安想在這裡陪碧落看星星。」
「今晚不看,改天再看好不好?你的臉色真的好難看,我擔心……」
「大師兄都說平安還有二十天可以活,今天只是有些累了,但平安真的沒事,歇息一會兒就會好起來。」平安堅持著,不肯移動地方。
「可是,你的身子好冷。在山頂風大,我們換個地方看星星好不好?」
「不好!平安就喜歡在這裡陪碧落看日出,看日落,再看星星,這樣平安會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相公。碧落,答應我好不好?去竹屋取件衣服來,我們一起在這裡看星星。」
面對平安的央求,碧落真的是左右為難,她擔心平安的身體,但又不忍心拒絕他,畢竟從昨晚開始平安就在營造一個特別的氣氛,一直在強調要和碧落過普通夫妻的生活。
如果這就是平安心中想要的普通夫妻之間的生活——從黎明兩人一起看日出,到後來一起看了日落,最後平安的願望就只剩下看星星一個沒能實現。
碧落真的無法拒絕,她不想讓自己去破壞平安心中對於這個夢想的完整,以及期待。
因為不忍心拒絕平安,碧落做了一個讓她後悔終身的決定。
「那好,你在這裡等著,我去取件披風,很快就回來!」
「嗯,平安在這裡等碧落。」
「若是風大了,你就去背風的地方躲一會兒,千萬別著了涼。」
「嗯,平安會好好地等碧落。」
「那我走了……」
碧落站起來,走出幾步後又回頭看了平安一眼。
這一眼竟成了最後的一眼。
「碧落快去快回哦!」
平安笑著沖碧落擺手,碧落這才轉身朝山腳下跑去。
見碧落走遠後,平安才噗一口將強壓在胸口很久的血噴了出來,疲軟無力的身體躺在地上休息了很久,才在平安強大意志力的驅使下,踉蹌著從地上站起來。
平安走到滑翔翼面前,艱難地用破敗的身子將滑翔翼的控制桿舉起來,然後用盡他最後的氣力抓著滑翔翼朝山邊跑去。
滑翔翼在風中再一次飛了起來,平安虛弱無力地搭在控制桿上,他的身體似乎變成了沙子堆成的,在風中飛快地流逝著,他的眼皮好重好重啊……
碧落,對不起;
對不起,用這樣的方式離開你;
對不起,沒能堅守和你白頭到老的許諾;
對不起,最後是我先鬆開了你的手……
老天爺,難道真是好人不長壽禍害活千年嗎?我平安願意做盡全天下的壞事,只為換來一寸和碧落在一起的光陰,可不可以再給我次機會……
碧落,只屬於平安的碧落……
在碧落跑到竹屋準備取件披風給山上的平安時,一個讓她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出現在竹屋。現落們倒。
「四小姐,你看見我的小師弟了嗎?」
伊凡焦急地問碧落,碧落點點頭說,「平安在山上。」
「走!快帶我去見他!」
伊凡剛從宮裡出來,是因突然中毒的秦天黎被十公主招進宮的,他一眼就認出秦天黎所中的毒正是平安的獨家研製,於是在控制住天黎體內的毒擴散後就急忙出宮要找到平安,因為這種毒的解藥只有平安有。
為了不讓碧落擔心,也為了維護平安在碧落心裡的好形象,伊凡並沒有說出自己要找平安的真正目的,而說是件十萬火急的事情。
碧落一聽忙抱著披肩帶伊凡朝山上跑去,一路上碧落還關心地問伊凡,平安最近的病情有沒有什麼變化?因為平安的表現真的太反常了。
「這幾天平安的脈搏是有些異常,但也並沒有太明顯的惡化。」
「怪蜀老人的事有消息了嗎?」
「還沒有。」
「那我明日便去進宮面聖,我要為平安求張聖旨,要懇求皇上張榜全國為平安求醫。伊公子可否幫碧落代為向皇上引薦?」
「當然沒問題,平安也是我的小師弟,到時候我會和四小姐一起求聖旨。」
……兩人一邊朝山上跑,一邊議論著。
等碧落帶伊凡來到她剛剛離開的地點時,山頂上卻空無一人。
剎那間,碧落被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擊中心臟,披肩從她的手裡無力地掉下去。
「四小姐,平安呢?」
伊凡不解地問,他並沒有在山頂看到任何人。
「平安————!!」
碧落衝到山崖邊用盡全力地大喊:「你給我回來——————!!」
「四小姐小心!」伊凡從後拉住碧落,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就滑下山去。
「平安,你怎麼可以丟下我自己走掉?!你怎麼可以騙我?!!你答應過會好好等著我!答應過不會騙我,為什麼要這樣走掉?!!!」
碧落一聲聲質問著,推開伊凡後又衝到山崖邊大喊:「平安!你給我回來聽見沒有——!!」
「四小姐,你冷靜一點,也許小師弟只是從別的路下山了,我們再下去找找。」
伊凡並不知道這之前發生的事,所以他不瞭解為什麼碧落會這樣傷心難過。
「不,他走了!他丟下我走了!伊凡,他怎麼可以這樣?!我說過,會不計一切代價治好他,他為什麼不相信我?為什麼要這樣走掉?!」碧落的心口生生地疼,淚水撲簌簌地直往下掉。
她早就覺察到平安這兩天有些不對,可她怎麼也沒想到,這竟然是平安要留給自己最後的一段時光,他早就計劃要離開碧落,所以他才會在最後關頭支走碧落。
懸崖上的那個滑翔翼不見了,一定是平安用它從山頂離開了……可他去了哪?他的病怎麼辦?他都還沒有等到最後的時刻,就已經先放棄了?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
「平安——!!你回來————!!」
碧落傷心欲絕地蹲在山崖邊痛哭流涕,她真的想不通,為什麼平安會突然不辭而別?為什麼要這麼早就放棄?
伊凡這時候才想起兩日前,平安找到自己說要把碧落托付給自己的那件事,心也猛地一沉,認為平安或許真像碧落說的那樣已經離開了,但看著碧落如此傷心難過,他又不能再把那件事說出來,於是就只能安慰道:「平安也許只是一時貪玩去了,他不會丟下你的。四小姐,我們先離開這裡,去山下等著。」
「不!我不會讓他走!不會讓他丟下我!」
碧落忽然站起來推開伊凡朝山下跑去。
平安,我不會讓你走的!無論你去到哪都要把你找回來!碧落心急如焚地跑著,她不知道要去哪裡找平安,但彷彿有著某種感應般,有種東西牽引著碧落朝著風吹過的方向尋找著。
平安,讓我找到你好不好?!讓我陪著你好不好?!別丟下我,別丟下我……碧落加快腳步,一路朝山下狂奔,彷彿要超越眼淚飛濺而出的速度,但淚水卻緊追不捨,硬生生地奪眶而出……
心酸的淚珠滾落碧落的臉頰,她的鞋遺落在草叢裡,佈滿枯葉樹枝的密林被踩得啪啪直響,石頭磨破了碧落的腳掌,卻仍無法讓她停下來。
伊凡追上來,拉住碧落,「四小姐,你別這樣!」
「放開我!我要去找平安!」
「你這樣去哪裡找他?!快跟我回去!」
「不!就算找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他!放開我!快放開我!」
碧落掙脫著,伊凡終於忍不住地沖碧落大喊道:「你找不到他的!平安既然要走就不會讓你找到他——!!」
伊凡的話像把匕首深刺進碧落的心裡,她感覺自己的心像要裂開似的,撕扯著痛。
「伊凡,你告訴我,為什麼平安要這樣?他的病還有救的,離你說的最後期限還有時間的,可他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突然放棄?他為什麼不願意相信我,不願意讓我在最後的時間裡陪他?」碧落慟哭著,無助地問著伊凡,「伊凡,你告訴我,平安去了哪?他到底去了哪?」
碧落真的無法接受平安這樣的突然消失,這個打擊讓她根本承受不住。
「平安既然決定要用這樣的辦法離開,就一定有他說不出口的理由。但是碧落,你聽說我說,無論平安有什麼理由離開,相信他都不想讓你傷心難過,而且我答應你,無論平安去到哪,我都會陪你一起找到他!但現在,你必須先跟我回去,這林子太深,經常有狼出沒。我們先回去,天亮後再想辦法找平安。」
伊凡勸說著碧落,他雖然也很擔心平安,但目前的情況下,他必須要保持冷靜,否則今晚漫山遍野尋找平安的他和碧落也勢必會遇見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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