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生充滿試煉。大致不是常人可忍;人雖不知我的苦艱。我卻知道自己堅韌;我想我是丟棄自己。但我不忘自己經歷——
172、一個小插曲
六月下旬。離高考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張寅身上所有的錢票都花光了。一天連一頓飯也無法保障。這時候張寅又想到了賣衣服。他打算把自己唯一的一身軍裝賣掉。就是現在穿在自己身上的外罩。這是一套的確良面料夏裝。張寅穿著非常合身得體。加上他走路時的軍人習慣姿態。顯得英武瀟灑。惹人眼目。他真有點捨不得賣掉它。還有一件心愛之物。就是軍用挎包。平時張寅用它裝牙具和餐具。現在市面上流行軍裝和軍用品。張寅想把他們賣掉換錢票用。畢竟吃飯要緊。
星期天。張寅把疊好的一身軍裝放進軍挎包。背著挎包到代崖街上去找買主。轉悠了半天很是失望。看中的人多。肯出錢的沒有。他只好又找到那個當鋪的老闆。老闆伸出一隻手。對張寅說:「五塊。一身軍裝加上這個軍挎包。」張寅也只有給他了。他雖然壓價很低。但畢竟肯出錢。別人連一分錢也不肯出呀。張寅接過錢就往學校走。走到山易縣文化館時。看見一大群人正圍在文化館門口看一張海報。張寅也擠過去一看。原來是山易縣新成立了個戲劇團。正在全社會招收演員呢。
張寅看了看這招收簡章。也沒發現有太高的要求。而且覺得自己說不定能被錄取呢。他一是出於好奇。二是急於想參加工作混口飯吃。就穿過擁擠的人群。走進文化館院裡。院子裡有三四十名青年男女排隊等待著面試。張寅也就站在了其中。面試很快。有的甚至不到一分鐘就被淘汰。主要是看長相。俊男靚女的留下展露才藝。否則只看一眼就讓下去。
終於輪到張寅了。這是一間寬敞的大廳。兩邊坐著十來位評委類似的考官。張寅一進去看到他們相互點了點頭。其中一個禿頂問張寅:「你有什麼特長呀。」張寅說:「我從小學到中學一直代表學校參加各種匯演。唱歌、朗誦、翻跟鬥什麼都行。」禿頂說:「那你就試試吧。先來個翻跟斗看看」張寅就來了個原地空中翻。一連翻了十幾個。在座的考官齊聲叫好。張寅又唱了一段現代京劇《智取威虎山》選段。接著又朗誦了蘇軾的《念奴嬌》。禿頂說:「朗誦不太標準。唱腔不很純正。但是你的嗓子條件很好。經過專業訓練還是有希望的。主要是你翻得跟斗太漂亮了。形象還可以。因此你初試通過了。三天後還來這裡進行複試。回去好好準備一下吧。」張寅說了聲謝謝。興沖沖地從大廳走了出來。
張寅一路心裡哼著小曲回到學校。正碰上劉老師的愛人小李提著一袋子掛面吃力地走著。張寅連忙走上前去說:「嫂子。我給你提著吧。」小李說:「張寅呀。好。快來幫我提著吧。」小李的爸爸是是山易縣糧食局局長。在一家商場當會計。她與劉老師今年「五一」剛剛結婚。她對張寅很熟悉。張寅一直把小李送到劉老師的宿舍。劉老師滿臉微笑地從張寅手裡接過掛面。讓座倒茶。詢問他的近況。張寅就把上午在文化館參加戲劇團招收演員面試通過的事說了。
劉老師一聽急了。說:「張寅。你這是胡鬧。現在馬上就要高考了。你還有閒心玩這個。就是複試通過了有能怎麼樣呢。在縣裡的戲劇團當演員。恐怕連個正式工都不是。別胡鬧了。好好學習吧。你的成績雖然不是拔尖的。可是考個大學還是有把握的。放著現成的大學不上。到外面虎跑什麼呢。」這番話說得張寅紮著頭不敢說什麼了。他知道劉老師這時為他好。從長遠考慮還是考上大學有前途呀。他現在有點責備自己一時衝動差點鑄成人生大錯。眼前的生活是很困難。但是只要咬咬牙挺一挺一定能過去的。劉老師見他不吭聲了。就問:「明白了嗎。你可千萬別犯糊塗呀。」張寅說:「劉老師。我知道了。」
張寅現在還有冬天時穿得一雙半高跟布鞋和一個單軍帽。鞋跟已經被磨得成斜面了。軍帽也不是太新了。當下它們對張寅來說已是不管要緊。張寅決定把他們拿到街上隨便處理掉。哪怕有人出兩毛錢。也能賣個油酥餅吃呀。張寅走出校門。又碰見擺地攤的白鬍子老頭。張寅問:「大爺。這個你能要嗎。」白鬍子老頭抬起頭來。用渾濁的老眼仔細端詳著。把軍帽往頭上一戴。還挺合適。拿出一塊錢遞給張寅說:「這個。我要了。」張寅又把那雙布鞋遞上。說:「你試試這雙鞋能穿嗎。」白鬍子老頭接過布鞋。看也沒看一眼。又掏出五毛錢遞給張寅。說:「再給你五毛。放在這裡吧。到了別處恐怕也沒人要了。」張寅說:「大爺。你可真是個大好人。我有機會一定來看望你。」白鬍子老頭說:「孩子。你一定是遇見困難了。不然也不至於把這麼破的布鞋拿出來賣呀。回去好好唸書吧。我看你能成大氣候哩。」
張寅趕快到商店買了一些白紙和練習本。由於沒錢買作業本。張寅好幾次沒法完成老師佈置的課下作業。尤其最近幾天。離高考越來越近了。作業本、練習本、草紙用量很大。張寅的作業本反正兩面都用滿了。沒有紙張成了學習的一大障礙。張寅終於有錢買來了這麼多白紙和練習本。別提心裡有多高興了——
環山笑容正在招我安歇。我漸脫離累贅;我的捆綁好像都在溶解。我歸。我要即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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