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生充滿試煉。大致不是常人可忍；人雖不知我的苦艱。我卻知道自己堅韌；我想我是丟棄自己。但我不忘自己經歷——
166、賣衣換錢
星期天。張寅住著一個木棍。順著牆根一瘸一拐地向代崖鎮老街走去。他手裡拿著疊得整整齊齊的那套迪卡外罩。他要到街上去碰碰運氣。看是否能遇見一個買家。到了街上。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張寅卻不知道怎樣開口向路人推銷自己的衣服。只是一個勁地往前走。心裡盤算著怎樣開始。他一邊觀察著行人的臉色神態。一邊留心街道兩邊的商店。突然。他發現前面的一家商店門口掛著一個很大的「噹」字。他心裡忽然一亮。心想。這就是傳說中的當鋪吧。
張寅住著木棍。一瘸一拐地進了商店。一個中年男子正坐在櫃檯旁抽煙。張寅走上去問：「同志。這是當鋪嗎。」那中年男子看看張寅說：「什麼事呀。」張寅說：「我想把這身衣裳當掉。真正的迪卡軍裝。」中年男子搖搖頭說：「這裡不當衣服。只當金銀首飾和古玩字畫。」張寅的心裡涼了半截。但他仍不甘心。說：「我現在急著用錢。要不也捨不得賣這身服裝。你看看是否合適穿。買了就算幫我忙了。」說著把衣服遞過去。中年男子接過衣服仔細看了半天說：「你說個價吧。」張寅說：「你看著給吧。」中年男子思索了半天說：「一身六塊錢。行嗎。」張寅說：「也太少了吧。現在這迪卡軍裝這麼流行。就算一件也至少得二三十元呢。」中年男子不慌不忙地說：「那就算我沒說。你再到別處轉轉吧。」張寅遲疑了半天。終於說：「給你吧。」中年男子接過衣服。轉身從櫃檯裡拿出六元錢遞給張寅。嘴角處露出了不易被人察覺的得意微笑。
張寅從當鋪出來。到一家百貨商店買了十個作業本、一支圓珠筆、一根鉛筆、一塊橡皮、一套三角板圓規等數學作圖工具。花去了一塊六毛錢。他拄著木棍一瘸一拐地走回學校時吃午飯的時間已經過了。他便在學校門口六嫂那裡花兩毛錢買了一個油酥餅。好多家庭條件好的學生。吃不慣學校食堂裡的飯菜。常常在六嫂那裡買這種油酥餅解饞。六嫂四十來歲。身材瘦小。小鼻子小嘴小眼。和人說話先笑笑。人緣挺好。她是代崖一中教導主任李慶全的六弟媳婦。大家都親切地喊她叫六嫂。平時張寅看著同學們一群一群地圍著六嫂買油酥餅。吃得津津有味。他早就想著有一天有錢了一定親口嘗一嘗這油酥餅的滋味。今天終於如願以償了。
張寅在這個油酥餅上輕輕地咬了一小口。他捨不得用力嚼。生怕這美味下嚥得太快了。他就像吃果糖一樣把這一小塊油酥餅含在嘴裡細細地品嚐著。可是。一不小心。這塊油酥餅還沒來得及嘴嚼就自己滑進了嗓子眼。張寅把剩下的油酥餅包好。走到宿舍。他從書包裡拿出一本李玉晰借他的英語課本。一瘸一拐地走到操場邊的一棵大楊樹下。他翻開課本。開始默記英語單詞。他每記住十個單詞。就在油酥餅上輕輕的咬上一口。直到把這張油酥餅吃完。用這種方法。他竟在一小時內記住了二百個單詞。
167、撿錢心動
一天早操後同學們和往常一樣先回到宿舍洗漱。大伙有的洗臉、刷牙、有的看書、看信。還有的打打鬧鬧。等大家全部洗漱完畢。再作伴到食堂一起吃飯。每天有兩名同學輪流值班打飯。他們每人端著一個大盆子。一個盆子盛飯一個盆子盛菜。飯菜打出來後就放在牆根地上。然後十四個同學再把飯菜舀在各自的飯盒裡。張寅有在部隊生活的經歷。所以吃飯很快。每次都是他第一個吃完。和往常一樣。張寅吃完了飯。用水龍頭把餐具沖洗乾淨。就先回宿舍了。到了宿舍。他突然發現地上有一卷錢幣。他從地上拿起來一看。在錢幣裡面還夾著許多糧票。他數了一下。共八十元錢和九十斤糧票。他先把他們裝進了口袋。他想。這一定是那位同學不小心丟了。
對於身無分文的張寅來說。這八十元錢就意味著這個學期生活有了著落。他心怦怦地跳得厲害。如果他不說出來。沒有第二個人在場。誰也不會懷疑。怎麼辦呢。他一邊到了趟廁所一邊考慮。心裡做著激烈的鬥爭。他故意在宿舍外面溜躂磨蹭時間。他覺得一旦決定了結果會是截然不同的兩樣。這樣思想著。腳步不知不覺回到了宿舍。看到同學們正在炕上到處翻騰。其中最著急的是劉連瑞同學。
張寅一進屋。劉連瑞同學就著急地問：「張寅。你見我的錢了嗎。八十元。還有九十斤糧票呢。這是我這個學期的生活費。」看到劉連瑞著急的樣子。張寅不知為什麼。突然不假思索地說：「見了見了。我剛才在地上撿到了。在這裡呢。」說著。就毫不猶豫地把撿到的錢票全部掏了出來。雙手遞到劉連瑞面前。劉連瑞接過錢票數了一遍。激動地說：「正好正好。一點也不差。張寅。我謝謝你了。」說著。把九十斤糧票全部給了張寅。說：「我知道你缺這個。你拿著吧。我還有很多。」張寅再三推脫。宿舍的同學們都說：「張寅。拿著吧。我們糧票有的是。你撿到這麼多錢還能不動心。真是好樣的。」
張寅只好把劉連瑞的糧票裝了起來。宿舍裡的同學們從此都很敬佩張寅。張寅這時才慶幸自己及時把錢票拿了出來。自己毫無損失。還得到了九十斤糧票。更重要的是收穫了比錢票還重要的同學們的信任和友誼。事隔多年。張寅常常想起這件事。假如自己當時沒有把錢票拿出。而是僥倖佔為己有。即使不為人知。也難免遭人懷疑猜測。而每當花錢時想想同學焦急的樣子。心裡不知會有多麼的難受。良心就會像被蟲子咬住一樣不安——
環山笑容正在招我安歇。我漸脫離累贅；我的捆綁好像都在溶解。我歸。我要即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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