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生充滿試煉,大致不是常人可忍;人雖不知我的苦艱,我卻知道自己堅韌;我想我是丟棄自己,但我不忘自己經歷——
73、啞巴與喬麗月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汽車,張寅顧不得一路顛簸的疲勞,從小鎮汽車站出來,他急速向村子奔去。張寅直接去找夢姐。夢姐一見張寅,姐弟倆抱在一起失聲痛哭。夢姐告訴張寅,小芳是在五月二十三日喝了農藥自殺身亡的。夢姐為了不影響張寅在部隊考軍校,所以沒有及時告訴他。張寅問:「她為什麼要自殺呢?」夢姐一邊抹眼淚一邊說:「這都怨二叔張增發,硬逼著小芳出嫁,給他那啞巴兒子去換媳婦。」
那時候,在農村換親十分盛行,女孩子為了給自己的哥哥找上老婆,往往犧牲自己,如果雙方家庭的兒女都心甘情願則皆大歡喜平安無事,然而,往往是有人喜來有人愁。尤其是男女雙方年齡懸殊太大,或者一方是殘疾人,意外情況時常發生,輕則逃婚,重則就要鬧出人命了。在農村重男輕女的傳統觀念支配下,付出代價的往往是女孩子,在太行山區農村,幾乎每年都有女孩子因為反抗換親而獻出了年輕的生命,人們對此已經麻木,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這種現象,至今還在上演著。
張寅聽說小芳是因為換親中被逼婚才自殺的,心裡已是火冒三丈,他怒沖沖從夢姐家出來,直奔張增發家裡。張增發正在院裡的豬圈牆上蹲著看豬崽子吃奶,昨天晚上他家的老母豬剛下了十一個小豬仔,張增發蹲在豬圈牆上看著一個個歡蹦亂跳的豬崽子,心裡正盤算著這幾個豬崽子就要給他帶來一筆可觀的收入。心裡正甜滋滋的做著美夢,突然看見張寅怒沖沖地闖了進來,還沒有反應過來,張寅快步走過去,飛起一腳,張增發「哎喲」一聲,一頭栽進了豬圈。由於夏天多日連陰雨,豬圈積水很多,加上人糞和豬糞,成了一坑臭水稀泥。張增發渾身上下都是臭水稀泥,正在豬窩口躺著給豬崽子哺奶的老母豬,聽到聲音後,處於對豬崽子本能的保護,一撲稜起來直奔張增發衝去,上去就在張增發的小腿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張增發玩命似的爬出豬圈,張寅順手拿起靠在牆根的鐵鍬把照著張增發劈頭蓋腦就打,被聞聲趕來的二嬸死死的抱住不放。二嬸邊哭邊說:「別打了,別打了,就是把你二叔打死了又有什麼用呢?」張增發一身臭泥坐在地上,用手摸著小腿上剛才被老母豬咬的傷口,鮮血順著小腿不停的流著,張寅狠狠地把手中的鐵鍬把摔在地上,轉身走出了張增發的家。
張增發的啞巴兒子今年二十六歲,換親娶的那女孩叫喬麗月,今年才十六歲,是喬村人,喬麗月的哥哥已經三十六歲了,由於地處窮山僻壤,就連本村的姑娘也不願嫁給自村,年輕的姑娘們都願嫁到山外的平原或者城市的郊區,本來長期的重男輕女思想就導致了男女出生比例嚴重失調,在這個窮山溝裡,男女的比例還達不到6:1的水平。大齡男和殘疾男的婚姻難度就可想而知了。喬麗月是一個美麗善良的女孩子,她為了哥哥的婚姻完全順從了父母的意願,她母親告訴她,人在世界上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和誰過也是一輩子,女人要認命,女人的天性就是順從,在家順從父母,出嫁順從丈夫,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比什麼都強。小芳自殺後,喬麗月並沒有因為他哥哥沒得著媳婦而毀約回到娘家,而是繼續留在張增發家裡做啞巴的媳婦,她母親說,這都是命,命是抗不過的。最高興的自然是啞巴,雖然他不會說話,但是他自從娶了喬麗月,一天到晚「哇哇呀呀」的叫得更歡了——
環山笑容正在招我安歇,我漸脫離累贅;我的捆綁好像都在溶解,我歸,我要即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