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生充滿試煉,大致不是常人可忍;人雖不知我的苦艱,我卻知道自己堅韌;我想我是丟棄自己,但我不忘自己經歷——
29、月光沙灘兵
汽車一會就把曲曲彎彎的山路甩在了後邊,現在已經奔馳在平坦的公路上了,張寅望著漸漸遠去的熟悉的山鄉,心裡突然記起不久前一本雜誌上的一首詩:《滅亡》
別了,慈母
明天我要跨上人生的戰場
媽媽,禮教的豺狼
逼你含恨離開人間
我卻將攜著你的慈愛
奔向那陌生的異鄉
媽媽,我敲遍了人生的門
上面都塗滿無辜者的鮮血
誰也不配來讚美人生
在這些血跡洗去之前
告訴我,什麼時候,什麼地方
沒有犧牲而自由居然會得勝在戰場
為了我被壓迫的同胞
我甘願滅亡
張寅一路上心潮澎湃,他為自己新的生活感到激動。經過一個多小時的顛簸,汽車終於到了縣武裝部,在那集聚了幾十名新兵,一下車,張寅立即看見了許多高中同學,他們和張寅有著共同的目的,就是到部隊考軍校,其中與張寅同班同學有李建明、王雲山、左發橋、劉增印等。其中王雲山和劉增印是老複習生了;李建明喜歡看武打小說,是個金庸迷;左發橋愛在課堂上睡覺打呼嚕,被老師罰站仍能酣然入睡真讓人服了。張寅走過去與他們握手寒暄時得知,雖然是一個縣的新兵,未必能到一個部隊,不過他們都希望能在一起。十幾分鐘後,他們分別爬上兩輛軍用卡車出發了。
汽車到達北京豐台站停下。豐台站是個接兵站,幾千名全國各地的新兵在此地集聚,地方人武部與部隊辦理新兵交接手續,新兵們在這裡用了午餐。午餐是肉片湯和饅頭。一個巨大的白鐵鍋盛滿了醬油蔥花湯,上面零星飄著幾個薄薄的肉片,張寅和曹小五吃得津津有味,一連喝了三碗並兩個饅頭。要知道他們在村裡每年春節才能吃到白面和豬肉呀,再看李志軍、劉發校和張占武也是狼吞虎嚥,滿嘴噴香。
午餐後,新兵們在站台上排成長長的三排,部隊與地方新兵交接開始,各部隊帶兵的按照名單開始點名,誰點誰的人,各負其職。張寅和本鄉的其他四名新兵跟著一個軍官模樣的軍人上了火車,那個帶隊軍人就是他們後來新兵連白指導員。不一會,火車就開了,火車在張家口赤城站停下來,新兵們都在這裡下了車。這時候,天色已晚,新兵們排成一排長長的隊伍魚貫走出車站,在領隊的帶領下繼續步行一個多小時,來到一片空曠開闊的河灘地,趁著皎潔的月光,一位部隊首長給大家做了簡短的講話,然後各新兵連連長依次按著名單開始點名,這樣,新兵們被分配到各個新兵連。
張寅和本鄉的其他四名新兵都被分到了新兵二連。他們繼續步行一個小時左右,到了新兵連駐地,在一個開闊的操場上,他們迅速把新兵分成九個班,每個班九名新兵,張寅被分到了三排九班。分班完畢,由各班班長帶隊去食堂就餐。食堂的廚房是一個臨時搭建的簡易土木結構平房,平房的四周沒有圍牆,平房外的一片空地上,壘著十來個低矮的石頭水泥墩,這就是新兵們的餐桌了。
每個班十來個人蹲下圍著一個水泥墩就餐,炊事班已經在每個水泥墩放上了一大盆子鹽水煮土豆,主食是玉米發糕。聽班長講,新兵連生活很艱苦,一般是吃不到白面的,部隊生活質量好壞跟當地的經濟狀況關係密切相連,由於張家口赤城縣是貧困山區,所以當地這個駐軍部隊的生活非常艱苦。不過,下了連隊後生活有所好轉。吃完晚飯後,班長帶著九名新兵走到一個住戶,主人已經睡下了,班長要大家輕點聲,不要吵醒了房東。這是一個坐北朝南的土建民窯,中間是過堂,兩邊是臥室,主人住西頭,新兵們住東頭。
屋內的一鋪通炕佔了大部分空間,還有一個門桌緊挨著土炕,地下根本站不下十來個人,一部分人只好坐在炕沿上。班長留下六個新兵說:「你們先休息吧,明天還上早操呢。」又帶著三個新兵說:「你們三個跟我走,到排長屋裡住。」走時,他把鋪蓋行李扔下,說:「我一會就來,你們先睡吧。」——
環山笑容正在招我安歇,我漸脫離累贅;我的捆綁好像都在溶解,我歸,我要即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