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生充滿試煉,大致不是常人可忍;人雖不知我的苦艱,我卻知道自己堅韌;我想我是丟棄自己,但我不忘自己經歷——
25、分歧
一陣涼風吹過,張寅和鐵眼打了個激靈醒了過來,他們相互看看,甚是恐懼,鐵眼把剛才夢中的一切說給張寅,張寅告訴鐵眼自己的夢與鐵眼剛才說的完全一樣。二人更覺驚奇,睡意全無,便你一言我一語地亂侃起來。不覺已是東方發白,一輪火紅火紅的太陽正穿雲破霧,冉冉升起。突然,鐵眼對張寅說:「你看,你看,這樣子像嗎?」只見鐵眼的一隻眼睛用力向上翻著,整個眼睛幾乎全是白色了,與他的那隻鐵眼一白一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現在就是一個盲人,走,咱們到人多的地方等錢去。」鐵眼滑稽地笑笑。
「拉倒吧你,我看咱們還是趁早回家吧。」張寅說。
「沒錢回去個吊,先騙兩個錢再說。咱們可不能這麼狼狽不堪的回去。」鐵眼急歪歪地說。
他們邊吵邊走,張寅擰不過鐵眼,他們先後在電影院、商場、車站等附近擺開陣勢,中午時竟有了十三元的進賬,鐵眼對張寅吐了一下舌頭,拿出三元錢說:「走,咱們吃飯去。」張寅感到確實餓了,他們到一個小飯館花六毛錢要了一斤素炒餅,又花兩毛錢要了兩碗雞蛋湯,離家流浪以來他們第一次吃得這麼舒坦暢快。鐵眼頗有成就感地說:「咱們一路走一路要,一直走到保定,再到石家莊,再到邯鄲,走遍全國,遨遊世界。」張寅搖搖頭說:「走一步說一步吧,小點聲,快吃快吃。」
下午成績不佳,僅要了四元錢,不過這也是他們在家時上山刨一天藥材的收入了。正是按著鐵眼的計劃,他們一路沿途討要,用了五天時間到達保定。張寅不得不佩服鐵眼的表演才能,他偽裝的太像一個盲人了,簡直出神入化,惟妙惟肖,比真的還要真。他的舉手投足,言語表情讓路人無不動容。在保定一個星期,他們竟有二百餘元的進賬。鐵眼白天裝的可憐兮兮,晚上卻是喜氣洋洋,一種特有的滿足感。然而,這時張寅卻歸心似箭,因為他始終記著楊瀾的話,他要尋找一切考大學的機會,上大學才是他的道路,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和實力,只是沒有機會而已。終於,有一天他對鐵眼說:「我看咱們還是回去吧,這麼混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呀。」
「這不是挺好嗎,怎麼想回去呢?」鐵眼說。
「好啥呀,一點自尊也沒了。」張寅說。
「自尊能當飯吃呀,你的夢看來是白做了。」鐵眼斜了張寅一眼。
「夢歸夢,咱們不能活在夢裡。」張寅說。
「我還不願醒來呢。」鐵眼的臉拉了老長。
「反正我要回去,今天就走。」張寅堅決地說。
「要走你自己走,我不走,我出來就沒打算再回去。」鐵眼毫不退讓。
二人沉默了一會兒,張寅說:「我真的要回去了,我要找機會考大學,因為我知道自己能行,我只要一個考試的機會,我一定要尋找這個機會,二奎,謝謝你了,我們分手吧。」
鐵眼一把抓住張寅的手,哽咽著說:「不走不行嗎,在外有個伴兒多好,你要考大學是件正經事,我回去還是老樣子,我就這麼混吧。」說完,從衣兜裡掏出五十元錢給張寅說:「做個路費吧。」
張寅從中拿了十元說:「十塊就夠了,你留下吧,以後用的日子長呢。」鐵眼卻堅決不從,硬是把錢塞給張寅,張寅緊緊地抱住鐵眼,淚已成行,他說:「我們會再見的,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我們這段苦難的時光。」鐵眼把張寅送到保定火車站,看著他通過人流湧動的檢票口。張寅慌慌忙忙地登上火車,擠進熱氣蒸騰的車廂,火車徐徐啟動,窗外的景物漸漸後移,張寅的眼睛一片模糊,他笑著窗外揮揮手,心裡小聲地說:「再見了鐵眼,再見了流浪的日子。」——
環山笑容正在招我安歇,我漸脫離累贅;我的捆綁好像都在溶解,我歸,我要即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