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生充滿試煉,大致不是常人可忍;人雖不知我的苦艱,我卻知道自己堅韌;我想我是丟棄自己,但我不忘自己經歷——
17、丟錢
張寅和鐵眼到了小鎮的長途汽車站,買了省城的車票正準備上車時,突然有人在張寅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張寅回頭一看,原來是大咧。大咧是張寅高中時的同班同學,叫李祥,讀高中時他和張寅形影不離,早上結伴去,傍晚結伴回,中午一起啃涼乾糧就白開水。他天生一副滑稽相,無論什麼時候看見他,總是在咧著大嘴的笑模樣,大咧腦袋瓜子特好使,只是酷愛美術,課堂上偷偷畫畫,耽誤了不少功課,高考自然是名落孫山,他現在幹起了油漆畫匠的活,由於他能說會道,心靈手巧,生意很不錯。他今天就是來小鎮給一戶人家油漆古式傢俱,路過汽車站時看見了張寅他們,就過來打招呼。大咧說:
「你們這是去哪?」
「去北京。這幾天心裡憋悶死了,到外面透透氣。」張寅說。
「你有錢嗎?借點兒。」鐵眼說。
「就帶了三十。」大咧邊說邊從上衣兜掏錢。
「我們回來就還你。」鐵眼接過錢說。
「不著急,不著急。」大咧說。
這時汽車就要開了,張寅和鐵眼上了車,與大咧揮手道別。張寅望著漸漸後退的房屋樹木,心裡一片迷茫,他不知道前面等待他的將是什麼。
他們在省城火車站購買了火車票,上午11點多鐘上了開往北京的客車,車廂裡的人擁擠不堪,他們只好在車廂兩端車門處站著,透過車窗向外望去,遠處的青山近處一片片的莊稼向後徐徐退去,他們心裡的鬱悶煩愁如絲絲縷縷也一點點地往外抽出,雖然他們還不清楚前方的路是什麼,但是,他們無法忍受也無力面對眼前的現實環境,他們必須選擇逃脫,就像面對惡狼的襲擊,他必須選擇逃避,哪個前面還有惡狼或者猛虎在等著他。
一會兒列車員推著餐車賣午飯了,張寅說賣一份吧,鐵眼說再堅持一下吧,到北京後的日子還長呢,要把錢用在刀刃上,張寅雖然有點餓,也沒好吱聲,一會兒列車員又推著雪糕汽水過來了,鐵眼花了一毛錢買了兩個冰棍,說太熱了,吃個冰棍降降溫。他們又餓又累,背靠背坐在車地板上迷糊著了。等到北京永定門火車站時,已經是下午6點多鐘了。他們隨著擁擠的人流下車出了站。這時他們實在是太餓了,鐵眼提議賣袋餅乾吃,渴了火車站候車室有自來水,於是他們到商店去買餅乾,當鐵眼掏錢時「呀」的一聲,他說:「我的錢呢?」說完,他連忙把身上所有的衣袋都翻了個遍,只在褲兜裡翻出了9毛錢,那是他火車上賣冰棍時列車員找給他的,其他89元都裝在上衣口袋了全不見了,這時他倆全傻了。
他們沉默了好長時間,最後,張寅說:「先到候車室喝喝吧。」他們來到候車室,擰開水龍頭「咕咚咕咚」喝了一通。坐在長椅上不說話,又過了一會兒,鐵眼說:「一定是在火車上丟的。」鐵眼想起在火車上的時候總覺得有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他口袋裡的錢,他想用手摸一下又怕暴露了,直到下火車出站他總有一種摸一摸口袋裡的錢的衝動,卻始終沒敢摸,現在急得他直揉眼睛擦汗。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他們看著大廳裡來來往往的人群,恍如做夢一般,坐累了他們就躺在長椅上胡思亂想,一會就睡著了——
環山笑容正在招我安歇,我漸脫離累贅;我的捆綁好像都在溶解,我歸,我要即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