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生充滿試煉,大致不是常人可忍;人雖不知我的苦艱,我卻知道自己堅韌;我想我是丟棄自己,但我不忘自己經歷——
1、張寅出世
公元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初某年某月某日,一個極其悶熱的中午,人們都忙著在地裡搶收小麥,在這十年九旱的窮山僻壤,麥田里的收成每畝能打一二百斤就算好的,一般情況是顆粒無收。今年的天氣特別乾旱,每畝的麥子不過打個幾十來斤,加上天干地燥,麥粒特別乾癟,麥秸輕飄飄的,熱風一吹,彷彿就要著火似的,這時候,人們最害怕的是下暴雨,本來就乾癟稀疏的幾個麥粒,經過暴雨的襲擊,那可就真的絕收了。然而,老天好像並不理會人們的心思,剛才還是大晴天,轉眼間也不知是從那裡飄來了幾片雲彩,把太陽遮了個嚴嚴實實,突然,一道閃電劃過天際,「轟隆隆」一聲巨響,緊接著就是瓢潑大雨。人們趕忙收拾起放倒的麥秸,急匆匆往家跑去。
就在這時候,從一個簡陋的農舍,傳來一聲聲嬰兒的啼哭。嬰兒的母親虛弱地躺在床上,嬰兒的父親望著眼前一個裝著半盆子水的產盆發呆,十幾個煙頭在地上混亂的躺著。他正在做出一個艱難的決定。他打算把新嬰兒溺在水中,無奈心還不夠狠,手還不夠硬。這時,剛剛從麥地裡走回的鄰居秀姑,聽到了嬰兒的啼哭聲,她冒雨趕來推門一看,眼前的情景讓她大吃一驚。她上前抱起啼哭的嬰兒,譴責這對夫婦的糊塗。
秀姑對嬰兒的父母說:「你看這孩子多麼可愛,這可是一個鮮活的生命,再困難也不能有這愚蠢的想法,要不然一輩子良心不得安寧。」嬰兒的父親沉默了好久,望著秀姑陳述苦衷:「這已經是第五個孩子了,正趕上這荒年實在太難養活呀,何況這五個全是帶巴兒的,長大後蓋新房娶老婆還不愁死個人。」秀姑看著張老漢愁苦的樣子,止不住心一酸淚流兩行。她說:「二哥你要是信得過俺,就把孩子交給俺讓俺來撫養,俺保證把這娃伺候得白白又胖胖。」張老漢感動的說不出話,半天說了一句:「從今以後你就是這孩子的親娘。」
秀姑小心翼翼地擦拭初生的嬰兒,這時候嬰兒的母親早已是淚眼汪汪。嬰兒的母親邊流淚邊柔弱地說:「別忘了把孩子抱過來餵奶呀。」秀姑點點頭抱起啼哭的嬰兒。她說:「還不如這孩子先讓你帶著,我按時給你們送來錢和糧。等長大後你們實在養不起,我願意做他的乾媽永遠的幫忙。快讓二哥給孩子起個名字吧,孩子有了大名可就再不能胡思亂想了。」張老漢沉思片刻開口說道:「今年是虎年就叫他張寅吧,願這孩子像個小老虎健健壯壯。」
2、秀姑
秀姑今年二十七歲,丈夫在新疆當兵是個排長,他們有兩個女孩小夢和小芳,小夢今年五歲小芳剛兩歲,丈夫每年不過才回來一趟二趟的,倒是能經常寄回錢票和糧票,在這窮山村人們的心裡,秀姑的生活就像在天堂。一轉眼三年已經過去張寅三歲了。無奈生活毫無起色,張老漢家裡窮的叮叮噹噹,這也是正趕上連續三年鬧饑荒,在這窮山村別說沒糧食,就連野菜草樹根都被吃個精光。張老漢只好硬著心把兒子送給了秀姑,秀姑雖然又添了小芳可吃的還不缺,最主要的是她的慈悲和善良。
一轉眼小張寅已經八歲,聰明伶俐倍精神漂亮的模樣,只是淘氣頑皮沒定數太讓人操心,姐姐小夢對他格外關照,妹妹小芳對他特別溫順,秀姑對他是打心眼裡喜歡,給他起了個小名叫一寅,這一寅也確實像一隻小老虎,上蹦下跳活潑的虎虎有精神。秀姑用碎花布縫製了個書包,給一寅買了書本和鉛筆,小夢拉著弟弟、妹妹的手,三個人做伴去學校讀書。
到晚上一寅習慣摸著秀姑的奶入睡,小芳只好讓出媽媽的一半給一寅,有時一寅鑽進姐姐小夢的被窩裡,姐第倆親密地相擁甜甜又蜜蜜。如果日子就這樣一直過下去,他們的生活幸福又甜蜜。真是天有不測風雲呀,誰料想一個噩耗傳來攪亂了他們的生活。這是一個極其平常的晚飯後,大隊村支書領著兩個當兵的走進秀姑的家裡,兩名戰士拿著一個提包和皮箱,嚴肅鄭重地交在秀姑的手裡。
秀姑疑惑地望著兩個當兵的,一個戰士哽咽地說:「在一次施工任務中,我們排長為了掩護一名戰士,光榮地犧牲了。我們受部隊首長的委託,前來看望嫂子,」另一個戰士說:「這是我們排長生前的遺物,還有我們部隊給你的慰問款,如果你有什麼困難儘管說,我們向部隊匯報後想辦法解決。」秀姑望著眼前的遺物,只覺得一陣頭暈昏死了過去。村支書趕緊掐她的人中,半天秀姑才喘過一口氣——
環山笑容正在招我安歇,我漸脫離累贅;我的捆綁好像都在溶解,我歸,我要即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