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昏迷了多久,當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四週一片漆黑。我四下摸索了一下,除了乾燥的沙子,什麼都沒有。
我爬了起來,又下意識地喊了幾聲胖子和林菲兒,依舊無人答應。
我掏出那個絕版的黑手機,藉著顯示屏微弱的藍光兒,發現手機信號全無。不過,好在電量還算充足。
我用手機屏幕的藍光照了照四周,發現自己正身處在一個周圍全是裸露的岩石的地下巖洞裡,身下全是柔軟的沙礫。然而,我最希望看到的胖子和林菲兒的身影卻沒有出現在視線之內。
我頹唐地倒在沙地上,大腦一片空白:這算怎麼回事兒啊,剛離開秘密基地沒幾天,還沒等開展任務呢,就接二連三地出狀況,眼下更離譜了,胖子和林菲兒生死不明,而我又陷在這個巖洞之中,難道,這就叫出師未捷身先死?
在沙地上躺了一會兒,我從兜裡摸出一包已經被揉搓得不成樣子的香煙,抽出一根兒剛想點上,才察覺到打火機不知道什麼時候甩丟了。
無奈之下,我只好一面將煙卷放在鼻子底下聞著過乾癮,一面趁機梳理一下腦袋裡紛亂如麻的思緒。
首先,那糰子霧霾雖然對我們是步步緊逼,但似乎並沒有痛下殺手,而只是想把我們逼入疊劫疊殺陣。從這一點分析,似乎可以認定它們並不想要我們的命,起碼暫時不會。
一念及此,我心下一鬆,看來胖子和林菲兒目前應該還沒有性命之憂。可是,問題隨之而來,既然不想要我們的命,又死乞白賴地將我們逼到陣內,總得圖點什麼吧?
可是,要說圖財,這一點連我自己都覺得太不靠譜,就我和胖子這副操行,是個人就能看出我們絕對屬於可劃入城市最低收入保障的群體,我們不劫別人的財就是九年義務教育最大的亮點了。
那麼,是圖色?在我們三個人當中,唯一談得上有澗色的就是林菲兒了。但是,咱說良心話啊,比較起那些躲在霧霾裡的傢伙,好像我和胖子在覬覦林菲兒的美色方面似乎犯罪**更強。所以,這一點也可以忽略不計了。
既然圖財、圖色都不挨邊,那麼,唯一能引起它們興趣的,似乎就該是我們的特殊身份了——17組成員。
不過,如果它們要是害怕我們知道它們的什麼秘密,一刀殺了我們豈不更容易,又何必費盡心機地將我們引到帳篷中,再挖坑讓我們跳?這不是脫褲子放屁,費二遍事嗎。
想來想去,我想得頭暈目眩,再一琢磨,敢情我這是餓了,低血糖了。
我揉揉肚子站了起來,不管這些暗中的對手的企圖到底是什麼,眼下最要緊的是找到離開這裡的通道。
我站起來,一手持手機,一手摸著巖壁,在黑暗中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幾步,腳底下突然被絆了一下,我一個趔趄就撲街了,並啃了一嘴的沙子。
「媽了巴子的,人要倒霉,連他媽地球都晃點小爺。」我呸呸地吐著嘴裡的沙子,真是氣不打一處來,這人一倒霉,倒霉事是接踵而至,要不怎麼說禍不單行呢。
我一邊怨天尤人的罵閒街,一邊摸摸是什麼東西絆了我一跤。
這一摸,我頓時熱淚盈眶,祖上有靈,老天爺對我還是網開一面啊。
怎麼的了?萬能的先知默罕默德.彪哥啊,感謝你將兄弟的背包又還給了我。
鬧了半天,絆了我一跟頭的,就是我的背包。
背上裡面法器、符咒叮噹作響的背包,我膽氣頓時一壯,繼續摸著巖壁、試探著往前走。
這個巖洞應該是長條形的,我磕磕絆絆的也不知走了多遠,隱約看見前面有亮光。
我擦了擦眼睛,心說別是餓的眼冒金星看差了吧,再仔細瞅瞅,沒錯,確實是燈光。
此時此刻,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巖洞裡,忽然看到了一盞燈光,換做是你?你會怎麼辦?
答案a:磕磕絆絆地跑過去,討點熱水泡碗康師傅老壇酸菜面?
答案b:磕磕絆絆地跑過去,借個電話打110報警?
答案c:此時此地此刻,突然出現一束燈光,必有詭異。
我相信大部人都會選擇c,其實這倒並不是我們多聰明,而是在當下這個霧霾越來越重、人情味越來越薄、幾乎什麼都可以買賣(包括親情、愛情、道德、良知、法律這些原本的非賣品)、的社會裡,我們每個人基本上都學會了時刻以懷疑、戒備的心裡去審視別人,提防別人,久而久之,習慣成自然,不論碰上什麼事,第一反應就是,這會不會是個圈套?
感謝和諧社會、感謝新聞聯播、感謝各類媒體,教會了我們越是你們贊成的,就越是我們要小心防備的生存技能,真心感謝。
基於在和諧社會鍛煉出的本能,當時我的第一感覺也是:燈沒好燈,火沒好火,其中肯定有詐。
因此,我一轉身,從背包裡掏出了所剩無幾的五雷油池火符咒握在左手裡,右手則扣住柏木釘,一旦真的遇到厲鬼之類的髒東西,我是左手一道符,右手一木釘,身上還背著一個大包包呀,哎呀伊恩呦……
他大爺的,又走神了,我晃晃腦袋,先是凝神吸氣,開了天眼,又假模假式地清清嗓子,咳嗽兩聲,然後才朝那一抹燈光走去。
其實,我自己也知道,我做的這一切,不過是上廁所吹口哨,自己給自己壯膽兒罷了。
說來也奇怪,我往那燈光走得越近,感覺眼睛的能見度越強,當我走了大概有三四百米的距離以後,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一個類似磚窯的建築物裡。
說它像磚窯,是因為這個地方整體都是有大塊的青磚堆砌而成,四壁也是,拱形的圓頂也是,總之,這個地方既看不見石頭,也看不見木頭,唯一的建築材料,就是青磚。
在拱形圓頂上,還鑲嵌著一個半圓形的琉璃體,照亮整個空間的光源就來自這個琉璃體。
而且,那些磚摸上去十分光滑,手感竟像極了瓷器。我靠,這是什麼單位裝修的,也太他媽浪費納稅人的錢了吧,不用問,除了政府有關部門,哪兒還有這麼敗家的單位啊。
我正義憤填膺,才想起這事兒聯合國秘書長都管不了,我跟著瞎操什麼心啊,還是抓緊去看看那盞燈光是怎麼回事兒吧。
因為此處的光線明顯亮了許多,以至於那盞燈光反倒顯得不太起眼了,以至於我不得不瞇著眼睛蹲下來仔細地查找,才在這間「磚窯」的東南角發現了一個約一米高的月亮門,燈光就是從哪裡透出來的。
我一哈腰,從月亮門鑽了進去。
進入月亮門之後,我抬頭一看,呀哈,當時滿腦袋就一個字:別有洞天。
那月亮門後面,竟然是一間喇嘛廟的佛堂!
為什麼我會這麼肯定這是一間喇嘛廟的佛堂?因為就在那間佛堂掛滿了大大小小的精美的唐卡。
在眾多唐卡的中央,供奉著以為足有2米高的彩塑佛像,佛像細眉細腰大屁股,穿的跟個印度阿三似的,看上去就像個娘們,卻又長有鬍鬚,而且身上還趴著一個光腚的大娘們,那澗勢分明就是在行魚水之歡的好事兒。
佛像前面,是一張寬闊的供台,上面擺放著酥油燈、袈裟、項珠、銅碰鈴、六絃琴、金剛杵等法器,還有一把大的有些誇張的鑲金嵌銀的銅法號。
我靠,哥們這一摔是被雷給劈了還是被高壓線給電了,怎麼就眼睛一閉一睜的工夫就穿越到西藏了啊。
我有些慌亂地東張西望,尋思著看能不能碰上一個喇嘛問一下,現在是什麼朝代,這要是真穿越到松贊干布和文成公主兩口子的那個吐蕃時代,我就乾脆一頭撞死算了。
因為,要真是那樣,我就是坐著動車往回趕,估計沒個千八百年的也回不到現代,還救個毛的胖子和林菲兒啊。
我正胡思亂想,就聽見一張挺老大的唐卡後面有窸窸窣窣(xisusu,細微的摩擦響聲)的響動,我神經一下子繃緊,握緊柏木釘,掀開唐卡一步就衝了過去。
一個穿著黑色老式對襟唐裝的老頭盤腿坐在地上,正聚精會神的擦拭著一堆黑漆廖光的油燈。
我一時愣住了,正琢磨著是叫這老頭法師、大和尚還是叫大爺合適的時候,老頭用犀利的眼神看了我一下,先說話了:「小上師從何而來,又欲何處去?」
我一聽,這老頭說的是挺標準的普通話,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看來溝通是沒問題了。
「啊,那啥,大……師,我是掉進來的。」見那老頭用懷疑的眼神盯著我,我有些窘迫,「是掉下來的,這事兒要說起來可就複雜了,您先告訴我,這裡是啥地方啊,不會真是西藏巴扎嘿吧?」
「呵呵,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是與不是,又有什麼分別?」老頭沒正面回答我,反倒和我打起了禪機。
我靠,我他媽現在是火要上房屎要竄稀,都已經百抓撓心了,哪兒還有閒心和你玩兒這有獎競猜啊。
「大爺,親大爺,您別玩兒我了,你就麻溜告訴我這是哪兒吧,我有急事。」我看著那仍在不緊不慢地擦拭油燈的老頭,就差點掐著他脖子逼他老實交待了。
老頭再次抬頭看了看我,歎了口氣,舀起一盞擦拭了一半的油燈,順手用火柴點燃,放在腳邊,然後示意我做到他對面。
我照辦了,既然有求於人家,我還真就不敢裝逼了。
老頭看著我,一雙黑漆一樣的眼珠子看得我渾身不再在,只得乾笑著等他先開口。
「這裡是海拉爾草原,不是西藏,小上師盡可放心。」半天了,老頭終於說了一句我能聽懂、也最想聽的人話。
我長出了一口氣,總算踏實了。
「那這裡是啥地方,我怎麼出去呢?」我緊跟著又問道。
「既然想出去,你又為何要來呢?」老頭反問我。
我一臉苦笑,日他仙人板板的,這哪兒是我想來啊,是別人逼著我來的啊,大爺。
「呵呵,一言難盡,一言難盡,您就告訴我怎麼出去就行。」我沒法和老頭解釋,只得繼續央求他。
「你的心結未解,即便是從這裡出去了,內心依然還是一個囚籠,皮囊出不出去又有何用。正所謂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你又何必急於這一時呢?」老頭垂下眼皮,徐徐說道。
這老頭說的話半文半白的,但還是聽懂了他的大概意思,是說我心裡有疙瘩,如果困擾我內心的心病不解決了,離開這兒也還是具行屍走肉,又有啥意義。
呀哈,呦呵,呀嗨,合著這老頭還是以一心理醫生,要給我來個心理咨詢是怎麼著?
娘的,還別說,我可不有心病嗎,兩個大活人一眨眼就人間蒸發了,我可不都快急出病來了。
「哈哈,大師機鋒甚健,我實在是聽不懂,那啥,您受累,送我出去唄,真的,我真有急事兒。」我不想再和這個多少有點神經污染的老頭扯閒皮,就想著出去之後趕緊聯絡尹川山救人。
「咄,楊小凱,我說了這麼多,你怎麼還是如此執迷不悟?」老頭突然翻臉了,指著我的鼻子激頭白臉地數落我。
我一下子被造愣了,心想真是人老脾氣怪,說急眼就急眼啊,這是因為什麼呀這是,我也沒說什麼反動言論黃段子啊,幹嘛呀這是?
嗯,我一下子呈半跪的警戒澗勢,右手不自覺地摸向我臨時放在褲兜裡的柏木釘,同時緊張地看向那老頭:「說,你怎麼認識我?你到底是誰?」
「哈哈」老頭看著如臨大敵的我,笑了起來,「我這個你眼中的邪教術士是特意給你指點迷津的。」
「啥玩意兒?你再說一遍,你是幹啥的?」我手心的汗又冒了出來,還沒見過哪個邪教術士這麼淡定地和我面對面吃櫻子(東北方言:閒談,擺龍門陣),他到底是什麼來頭,敢這麼托大?
「我告訴你,你一直在被田啟功、黎仕其欺騙著,而自己卻被蒙在鼓裡,還以為自己從事的是匡扶正義、濟世救人的偉大事業,你真可憐,而我,就是要點醒你。」老頭看著我,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看著老頭兒吸動的嘴唇,握著柏木釘的右手漸漸鬆開了,隨即握緊那個黑色的珍藏版手機,準備照著老頭那張跟泡抽巴了的衛生紙似的老臉狠狠砸去。
你大爺的,舀你家凱爺真當凱子蒙呢,不打你個滿臉桃花來,你也不知道什麼叫山丹丹開花紅艷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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