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車老道拼著傷敵八千、自損一萬的兩敗俱傷式打法,以紫微咒將黎叔的魂魄硬生生擊出了自己的肉身,不過,用符咒攻擊自身,無異於飲鴆止渴,看樣子,這車老道傷得也是著實不輕,僅從他喉結上下不斷地滾動就可以猜出,他正在努力將湧到嗓子眼裡的血嚥下去。
片刻,調整好呼吸的車老道說話了:「你絕非普通鬼魂,你到底是誰?」
黎叔輕蔑地一呲牙:「媽了個巴子,你他媽這麼問,我還得抽你,連我都不認識,你還算是道門中人嗎?」
看得出,黎叔對於車老道竟然不認識他老人家感到很受傷,很是義憤填膺。
我和胖子不禁搖頭苦笑,如果說車老道是裝逼犯,那黎叔絕對是裝逼累犯,總把自己意淫成陰陽界的周傑倫,好像誰不認識他誰就是奧特曼似的。
您說您生前不過就是一裝神弄鬼的老神棍,沒少扎那些冤大頭的銀子;死後好歹混上個陰間的鬼差,也算是取得了公務員身份,就自以為了不得了,忒不低調了吧?
車老道嘿嘿一笑:「這位爺好手段,貧道佩服。不過,凡是道門中修煉的,不論人鬼,中都有一筆,我自會查出你的底細,找機會還會討教的。」
儘管車老道語帶威脅,黎叔卻一臉得不以為然:「」別你媽廢話了,想幹是吧,有能耐現在就來啊,對了,實在不行,把你那倆鬼魈再請上身,看我不把你們一窩端了,切。」
聽了黎叔的話,車老道渾身一凜,半響無語。
說實在的,人在江湖飄,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本事固然重要,但是,真正的高手,卻是那些可以把握別人心理、並一語中的的人,他們才是最可怕的。
《資治通鑒》中有載,安祿山初入長安,仗著唐明皇的寵幸,根本不把一代奸相李林甫放在眼裡。一次,安祿山去李林甫家串門子,大喇喇地和李林甫坐那吹牛逼,態度很囂張。見狀後,李林甫微微一笑,手拍著安祿山的後背,不管安祿山心裡想啥,李林甫都預先給說了出來,這一下子,安祿山可迷糊了,頓時汗如雨下,驚為神人,再不敢和老李裝犢子。由此可見,能掌握對方的心理,其殺傷力是多麼巨大。這,就是博弈的最高境界,心戰。
黎叔就是此中高手。
車老道雖然深受重傷,但他轉移到洪衛東體內的兩個鬼魈卻安然無恙,剛才,他在和黎叔唇槍舌劍的時候,屢屢將目光瞄向讓趴在地上接地氣兒的洪衛東,那架勢似乎是想以意念馭使鬼魈偷襲黎叔,以求出奇兵挽回敗局。
黎叔是粘上毛比猴都精的老江湖油子,焉能對車老道的心理活動不有所察覺,索性先發制人,一語揭開他心裡的小九九,並明白地告訴他,老子根本就不尿你這壺,有本事放馬過來。
車老道還真就沒這個膽兒,眼見自己帶來的人非死即傷,自己又無十足把握能幹倒這個猥瑣的老狐狸,加之洪衛東是洪金燁的侄子,一旦洪衛東有個閃失,車老道恐怕想捲鋪蓋走人都是一種奢望。
所以,權衡再三,車老道一咬牙:「今晚我認栽了,殺人不過頭點地,我帶著我們的人撤走,你們不要再步步緊逼,否則,大家無非拚個魚死網破,你們也未必就能佔到便宜。」
黎叔似笑非笑地看著車老道:「你他娘的活兒不咋地,小嗑嘮得倒挺硬,你師傅是說相聲的是吧。操,煮熟的鴨子,肉爛嘴不爛,剛才扇你還是扇輕了。」
車老道老臉一紅,強忍著沒言語。
「行了,趕緊滾吧,你家差爺的目標不是你們,回去給洪金燁捎個話,別老動那些歪腦筋,有道是天不藏奸,逆天者,神鬼必誅之,古今概莫能外。」黎叔說著說著,忍不住又露出了裝逼犯的本色,掉起了書袋,真是沒整了。
車老道被黎叔一通損,怒極反笑:「嘿嘿,這話我一定帶給四爺,至於四爺會怎麼做,那可就……」
車老道轉身扶起臉疼得都抽抽成燒麥的洪衛東,又朝那些躺在地上的打手們喊了一嗓子:「別他媽裝了,趕緊滾起來,一群廢物,還嫌丟人不夠嗎?」
其實,那些打手儘管都掛了彩,但還不至於倒地不起,他們主要是被剛才神經大條、手拿鋼管當扎槍使的胖子嚇破膽兒了,於是就藉機賴在地上裝死,如今一見兩頭的大哥談和了,看來這架不用再打了,便故作痛苦狀的爬起來,跟著車老道灰溜溜地走了。
看著車老道一行的身影隱沒在黑夜中,胖子心有不甘地看著黎叔:「師傅,這,就、就讓他們走了,這也太便宜他們了吧。」
黎叔沒吱聲,在確定車老道他們已經走遠了以後,才一臉苦笑地轉向我們:「兩個小王八羔子,如果剛才不是我拿大話唬住了他們,咱們爺們現在就是三具鬼魂了。」
我和胖子聞言大吃一驚,再一看剛才還一臉的要劫劫皇槓、要睡睡娘娘的牛逼氣質的黎叔,此時已然是黑氣罩臉,連身形都開始有些模糊了。
我日,黎叔這擺明了是魂魄受損的症狀啊,這是什麼情況啊。
「一飛,快,叔要上你身,咱們先離開這裡再說。我怕,」黎叔虛弱地說話的聲音就像受到干擾的收音機波段,時斷時續,「我怕一會你剛才請上身的那群革命小將再冒出來,那你叔我可真就沒咒念了。」
「師傅,你早看出來了?」胖子臉一紅,有些扭捏。
「你叔我一看你的紅臉蛋子,就猜出來了,別廢話了,趁我還挺得住,快溜回診所。」黎叔強撐著,上了胖子的身。
雖然對黎叔和胖子的對話是蛤蟆跳井,不懂不懂,但是,我還是拽著胖子就往診所跑。因為,我知道,再晚了,黎叔魂魄一散,可能我們真就永遠也看不到這個在心裡已經將他視同父親的老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