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說到土財主請黎叔吃海鮮,我和胖子這兒憋了一壞兒,準備會會衛生間那老鬼,胖子欣然同意了。其實,這裡面還有一層內幕,但我沒跟胖子說,之所以沒說,我倒不是防著胖子,而是怕說了胖子就不肯跟我有一快瘋了。
說到這,有看官不樂意了,既然你們都是朋友了,你就該開誠佈公,這麼做可不地道。不瞞您說,來之前,黎叔交給我一任務,就是摸摸這建興酒店的路數,因為之前黎叔也提到,這建興酒店的風水佈局是衝著養屍、養鬼設的。而且,黎叔還說了件事兒,據說這建興酒店是一夥哈爾濱人投資建得,是市政府招商引資請過來的,而且建興酒店起初選址時,首選的位置竟然是黎叔拘留鬼魂的小洋樓!
干你娘的,人家開飯店都找坐選那坐北朝南、人流密集的繁華的地段,並講求屋前開闊,為的就是廣納四方來客,接納八方生氣,同時飯店正前方還得開闊,不能有圍牆、電線桿子、廣告牌、大樹木等遮擋物,防止擋住生氣。可這幫孫子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竟選了個陰氣森林、樹木成蔭的死地,如果說沒點啥背人的花花腸子,扯這犢子幹啥?
難道說這飯店的老闆是闊小姐開窯子——就圖一樂?說了你信嗎,反正我不信,黎叔也不信。田啟功更不信。但現在是法治社會,凡是光憑懷疑是不能定罪地,所以啊,田啟功就讓黎叔多留意一下建興酒店,看看他們到底是什麼鳥兒。可惜的是,黎叔雖然在這兒吃過幾回飯,一來是那些苦主兒拿黎叔當親兒子供著(現在的人是重兒女輕祖宗,所以這麼比喻真不是對黎叔大不敬),連黎叔去廁所噓噓都有人陪同並幫著把著那啥,生怕他尿手上,確實是沒機會四下撒摸打探點小秘密。更主要的是,黎叔絕對是屬於那種青春獻給小酒桌醉生夢死就是喝人家說少喝他說好喝的主兒,每次人家請客都喝得五迷三道的,進出租車就要脫鞋上炕睡覺,哪還顧得上這些事兒啊。
所以,這次黎叔提前給我點屍油、喝火符,開了陰陽眼,為的就是讓我和胖子去探探班。因為感覺著建興大酒店太邪性,黎叔還秘密授我一鼓鼓囊賽的香包,說是到了大槍頂腦瓜門子的危急時刻就趕緊打開,可以保命。這把我激動了,要說還得是領導,真體恤基層同志啊。
因為胖子不是我們的人,黎叔意思是盡量先不讓胖子知道那麼多,畢竟有工作紀律約束,要保密。哎呦喂,看著黎叔一本正經的跟我談組織紀律的裝逼相,我真想把這老家雀兒的名字寫在褲衩上放屁崩死他,這功夫您知道組織紀律啦,那您玩仙人跳扎錢到洗頭房找花姑娘玩兒全活兒的時候,您把組織紀律塞冰箱裡啦?您這麼不要臉,又這麼沒羞沒臊,難怪您體重這麼輕。
看著一臉無知的笑的胖子,我心裡真的挺愧疚,總覺得自己好像是一騙不諳世事的村妞說是介紹工作實則買到山區當媳婦兒的人販子,所以,在吃飯時,我把一腔憤懣全發洩在了鮑魚、大閘蟹上,那嘴吸溜的跟抽油煙機似的,看得那土財主直吸涼氣兒,一疊聲的喊服務員:「給我這兄弟先來倆土豆絲兒卷餅墊墊底。」忙裡偷閒,我在埋頭大嚼的空隙瞄了一眼胖子,我操,這胖廝更狠,連蝦殼都不吐,卡卡往裡咽,整得黎叔臉上都掛不住了:「你們倆他媽的去年沒吃飯啊,全指著這一頓呢是吧?」不一會兒,我和胖子就吃了個肚歪,彼此心照不宣的一對眼神兒,撒個謊說尿急就出了包間兒。
出了包間兒之後,我和胖子直奔男衛而去。
說實話,我準備進衛生間的時候,確實做好了心理準備,因為前有小珍母子那碗酒墊底兒,加之我又把山村老屍、午夜凶鈴之類以前看過的鬼片在腦海裡溫習了一遍,心說那死老鬼長得再慘不忍睹,難不成還能長得跟車禍現場似的。
可一進衛生間,我就明白了,現實永遠比藝術更有想像力與破壞力,以至於我竟然連那一聲驚呼都硬生生的憋了回去——他大大大大爺的,衛生間裡不是一個鬼,而是一群鬼,還是一群真跟剛從車禍現場來的鬼,全他媽缺胳膊少腿面目全非渾身血赤呼啦的。它們看見我和胖子進來了,竟然全衝我們飄了過來,其中一個看不出公母的、長著一張疙瘩溜球、爛的跟菜花似的臉的鬼竟然在離我的眼睛只有0.01毫米的位置停住,並發出嘶嘶的類似電流的聲音:「帶我們出去,好不好,好不好……」這當兒,衛生間唰的一下變得漆黑一片,我看不到胖子,也看不到其他東西,只看到一群張張或猙獰或冷漠或五官不全或臉上掛著腐肉露出牙骨的鬼臉在我眼前轉,。
我都嚇傻了,雖然從小到大我一直被鬼折騰,可我看不見它們,僅憑想像,那些鬼多少還有些小龍女楊過的影子,可我今天純屬耗子添貓扎兒(東北方言:rufang)——自己著死,非要得了八溲的開什麼陰陽眼,這下坑爹了。當此情形,我就感覺丹田湧起一股熱流,嚇得都快尿褲兜子了。
「冤有頭在有主,各位,各位,咱們萍水相逢,別嚇唬我行嗎,大不了我多給你們燒點紙還不行嗎?」關鍵時刻,多虧了黎叔平日的熏陶,我想起了有錢能使鬼推磨,準備利誘這些厲鬼。
「我們要借你的身體出去,拿來、拿來……」操,感情這鬼跟人一操行,說翻臉就翻臉,本來還是好說好商量,見我推三阻四的,立馬改明搶豪奪,七八個鬼影子糾纏到一起,就跟擰麻花似的,而後繞著我瘋狂的旋轉,我還琢磨,它們這是嘎哈呢,要上我身就直接來唄,咋還帶熱身助跑的啊?就見那根鬼麻花辮越轉越快,轉的我都暈船了,隨後,我就感到身上越來越冷,人也開始犯迷糊,就想睡覺,而且眼皮也越來越沉,整個人就像一片漂浮在水面的枯葉,又像掉進了很沉深很深看不到底的礦坑,我徒勞的想伸手抓住點什麼,卻什麼也摸不到,那種恐懼,就像一個小孩被關進了黑屋子,無助、沮喪、心酸全部湧上心頭,一種乾脆死了算了的念頭不可遏制的油然而生……
就在這時,我恍惚看到一個梳著兩條小辮子、穿著一身白色連衣裙的的小女孩打著一盞綠色的小燈籠向我走來,小女孩越來越近,她的小模樣我似乎在哪裡見過,仔細一想卻又變得混沌,但見小女孩笑意盈盈,笑得很溫暖,很天真,是我那種恐懼、沮喪、心酸的感覺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失重感也沒了,我忍不住伸手想去拉小女孩,結果眼前突然一黑,臉一下子撞在了黑乎乎的陰影上,很疼……日你仙人板板的,jb死胖子,你他媽抽我幹啥?
死胖子一記不要錢的大嘴巴子一下子將我從冰火兩重天的幻覺拉回了現實,我一邊揉著滾燙的臉蛋子,一邊沖胖子破口大罵。
「哎呀我操,你剛才太嚇人了。」胖子一臉油汗,那臉色兒白得跟a4紙一樣,「知道不,打你一進衛生間就開始說胡話,手還瞎舞扎,好像要抓啥似的,我喊你你也沒反應,一靠近你吧,就感覺有一股氣兒把我頂開,人也感覺要虛脫,使不上勁。後來我看你笑了,笑得那才瘆人,就好像、就好像好幾張臉在笑,我心說你可能是被啥迷了,就試著扇你一巴掌,還真成了,我說,兄弟,咱倆趕緊走吧,這逼地方,太邪門了。」
「你、你沒看見啥?」我很納悶,這胖子不是天生的陰陽眼嗎,怎麼聽他那語氣好像他壓根就沒看見那些車禍鬼?真他媽見鬼了。
「我看你個大頭鬼啊,你他媽就快把我屁都嚇涼了,再來個鬼,還讓不讓你飛爺我活了?哎,對呀,那個老鬼咋沒看著呢,跑哪兒瞇著去了。」胖子直撓頭皮,有點拎不清。
「別瞎琢磨了。」我感到毛骨悚然,一切都亂套了,胖子看到的那個喜歡偷窺的老鬼不見了,我卻見到了一幫胖子看不到的、企圖上我身並差點就成功置我於死地的倀鬼,去他媽的什麼建興、什麼養屍、什麼秘密吧,你就是告訴我這裡有下期雙色球的開獎號碼小爺都不找了,回家脫鞋上床蓋被睡覺,明早起床趕緊辭職回家,不玩了,再玩兒他媽小命就艮屁朝涼了。
說走就走…還真就走不了,我和胖子剛要離開衛生間,就見一群穿著仿製99式警服的保安服的傢伙呼啦把我倆圍上了,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一直我倆:「隊長,就是他倆,在衛生間舞舞玄玄、跟抽風了似的,嚇得別的客人都不敢去衛生間,我看他倆就是成心來搗亂的。」
那個被稱作隊長的男子四十多歲,一臉連毛鬍子,滿臉橫肉,一看就不是善茬兒,一張嘴兒全是江湖味兒:「咋地,你倆是jb嘎哈的,來這兒扯事兒來啦?草泥馬逼的,也不打聽打聽,這裡是我黃四兒罩著的,你們也敢來?真是練膽呢,哈,行,你哥倆牛逼,來,給這倆貨帶到保安室去好好練練。」
「大哥,誤會誤會,」一聽要關小黑屋,我心想那還有好,現在這大酒店、大超市都願意僱傭有點黑道背景的混混看場子,這幫孫子拳打孕婦腳踢老嫗,什麼損事兒都敢幹,就我和胖子要落他們手,那結果可想而知,肯定是逼呲(東北俚語,形容說話囉嗦或說話不中聽)烏拉捶,再逼呲再烏拉捶。捶完了就算你報警,酒店、超市肯定是那套托詞:人員是我僱傭的,早跑了。等你養好傷和酒店超市打完一場曠日持久的官司,拿回那點兒可憐的損害賠償,一攏帳,我日,還他媽得倒貼。所以,我趕緊討饒,心說現免受皮肉之苦再說。
胖子是暴脾氣,嘴裡嚷著流氓是彈簧、你軟他就強,就要和保安開練。那隊長到很淡定,沖胖子笑:「行,你有種。」話音未落,就見胖子一聲哀嚎,躺在地上開跳騎馬舞——手腳跟小兒麻痺似的直抽搐。我再定睛一看,娘希匹,那個保安隊長可他媽損透了:那孫子手裡居然拿著一根一扎來長、類似手電筒的電擊槍,胖子就是被這勞什子給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