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義紅的家住在歐亞小區,是當地的高檔住宅小區。當我們蹭劉義紅的切諾基來到她們家後,雖然她們家住在16層,按說采光應該相當好,但甫一進入她們家,一股陰寒潮濕之氣撲面而來,就好像房子多少年不見天日一般,空氣中中隱隱還有類似冷庫的霉味。
這當,我們看到,李柏林背對著我們,正坐在客廳的真皮沙發上,頭部有規律的晃來晃去,好像在做運動。「柏林,黎師傅來看你了。」劉義紅試探著喊了一聲。
李柏林停頓了一下,繼續晃動頭部。
劉義紅還要喊,黎叔示意她不用了,然後慢慢地走到李柏林的正面,這時,李柏林也停止了晃動,惡作劇一樣的與黎叔對眼。這李柏林大概40來歲模樣,雖說是屠戶出身,但人長得倒是斯斯文文,乍一看說是教師也有人信。不過,就衝他眼眶深陷、嘴唇發青、眼角眉梢都扎開了的尊榮,要說他不是鬼上身,還真是見鬼了。
當然,我只是瞎猜,因為雖然我打小就招鬼德意(東北方言:喜歡、稀罕),但也只是能感覺到他們的存在,並看不見實體。所以,我下意識地看了看黎叔,心想這老騙子不知道能不能開陰陽眼,瞧出李柏林的端倪。
別說,在與李柏林對了會眼之後,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李柏林撲哧笑了,然後用一種近似嬰兒的清脆嗓音說道:「嘻嘻嘻,真好玩,你先眨眼睛了。」此時此地,此情此景,一個40多歲的大老爺們突然發出兒童的聲音,假使是你,你會做何感想,是萌的可愛,還是童心未泯,還是……操,別扯哩根楞了,是個人都會想到,活見鬼了。
是的,英雄所見略同,當時我就是這麼想的,而且我還本能的躲到了黎叔後面,心說不管你他媽是人是妖還是人妖,要吃先吃這老騙子,也算為掃黃打非出點力。可是,黎叔的反應更離譜,他居然也擺出一副狼外婆的笑臉、嗲聲嗲氣的問道:「你叫啥名字啊,為啥要纏著大人玩啊?」
「你猜?」李柏林看來是要誓將裝萌裝到底,那笑聲比蘿蔔還脆生,聽得我們是毛骨悚然。
「我猜不出來,你告訴我唄。」黎叔倒滿配合,還是嬉笑著和他嘮。
「你他媽別在這兒裝大尾巴狼了,老東西,憑你那點道行,這事兒你管不了,快滾。」李柏林突然發火,聲音也陡然變得嘶啞凶狠。
看得出,黎叔也有點緊張,直咽吐沫,但估計是這老傢伙怕在劉義紅面前丟了高人的威信,以後少了一位財神爺,故而只得咬緊後槽牙硬撐著:「孽、孽畜,有道是冤有頭在有主,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啊,那個、那個,心不跟愛一起走,說好就一宿,啊?」老傢伙連驚帶嚇,黃嗑都整出來了,好在劉義紅也嚇得不輕,涕泗橫流,根本沒注意黎叔說的是啥。
見黎叔糾纏不休,李柏林好像惱了,二話沒說,伸手就掐住了黎叔的脖子,掐的老傢伙哏嘍哏嘍的直捯氣兒。一見形勢不好,我趕緊伸手去掰李柏林的手臂,不想這廝不愧是殺豬的出身,看著溫文儒雅,還真有把子力氣,一個炮拳就把我啁到了沙發背面,摔得我渾身骨頭都散架了,差點沒背過氣去呀。這當兒,黎叔也會真激眼了,猛地使出看家絕技:葉下摘桃,伸手在李柏林的下身要害來了記還你漂漂抓,隨即趁李柏林一愕的空當,拽著我和劉義紅連滾帶爬的逃出了房間。
背靠著防盜門,黎叔心有餘悸,連歎「好險好險」。這時,劉義紅更哭了:「黎師傅,您看著可咋辦呢,我家柏林,他、他這是咋了。」黎叔一臉苦笑:「咋了,撞邪了唄。」說著話,黎叔伸手扯過我後背上的背包,把那些符啊、劍啊的全拿了出來,而且還套了件皺皺巴巴、疑似肚兜的八卦小坎在胸前,看來是真要降妖伏魔啦。這工夫,對門的鄰居聽見外面有響動,探頭一看,本想瞧個熱鬧,正巧看到黎叔的古裝扮相,先是一愣,然後吱溜一下就縮了回去,要不說越是有錢人越懂得明則保呢,哎,世風日下、為富不仁啊。
且說黎叔武裝完畢,告訴我:「你和你劉姐在外面呆著,待為師進去收服那妖怪。」
「別,黎叔,要不我也進去幫你一把。」我之所以這麼說,主要是客氣一下,壓根就沒想真進去。可是,黎叔也不知道是真沒聽出來還是他媽故意陰我,居然說道:「也好,多個人多點力量,來,大侄兒,我先給你辟體。」嘿,我這個後悔,恨不得自個抽自個,你說瞎得瑟啥玩意兒啊,該,惹火上身了吧。可話都說了,我也得認栽:「屁、屁吧。」就見黎叔從懷裡掏出了小瓶,一擰開蓋,呵,那味,不讓王致和,氣死黃鼠狼,頂風臭40里。「叔,這是啥呀,牛眼淚?」我記得鬼片裡一整不就用牛眼淚給人開天眼、能看到鬼嗎,一想八成黎叔是給我開眼呢。
「牛你個頭牛,當他娘的演鬼片呢,」黎叔伸手從瓶內摳出點稠狀物點在我眉心:「這是屍油,是蓋住你三味真火的,你天生體弱,三火不旺,再輔以符咒,你自然就可以看到鬼了。」我擦,合著你搞這麼多,就是為了讓我見鬼啊,不帶這麼玩人的吧?
沒容我多想,黎叔又摸出一道符,信手一抖,符就燒著化成灰,逼著我吞下之後,我以為眉心一熱,霎時開了天眼,可以穿牆透視,偷看誰誰誰洗澡之類的,可結果啥反應沒有,這就算開天眼,也太山寨了吧!
「別墨跡了,進去。」黎叔咬咬牙,一擰門把手,再次進入室內。
一進入房間,我又是一哆嗦,門外我們一通忙活,門內李柏林也沒閒著,室內吸頂燈一閃一閃的發射出綠幽幽的寒光,牆壁、傢俱全是綠中帶黑的顏色,詭譎至極。而李柏林站在沙發前,正一臉怪異瘆人的慘笑的望著我們。我只看了他5秒鐘,我忍,我忍,可最終我還是沒忍住,一聲慘叫——如來觀音鬥戰勝佛,我竟然看見李柏林的腦袋坐著一個光身子的小小子,那孩子看樣也就一歲左右,胖胖的小手抓住李柏林的耳朵,小腿盤在李柏林的脖子上,關鍵是,那孩子仰起臉時,他、他居然臉上光滑如剝了殼的雞蛋,沒有五官!
我戰戰兢兢的扭過頭,想把視線從鬼娃娃的臉上挪開,結果又是一聲慘叫:就在距離鬼娃娃2、3米遠的地方,一個身穿紅衣、頭部低垂、長髮掩面的女子正懸浮在半空,瞧那架勢,就像一位母親在一旁看護自己玩耍的孩子。
「黎、黎叔,這是啥玩意啊?」我上下牙直打顫,感覺2012世界末日真來了。
黎叔也怕,但他勉強還撐得住場子,只見他右手持桃木劍,左手掐玄天上帝決,嘴裡還嘟囔著:「老君避邪護身神符,純陽祖師驅魔斬妖符,塵歸塵,土歸土,千萬別咬我思密達。呔,你們是何方妖孽,敢來這裡害人?」
這時,那個小男孩抬起「臉」,一股充滿陰邪之氣的聲音從李柏林嘴裡發出:「我們一家三口玩的好開心,你們為啥要來搗亂呢?我都找爸爸找了十年了,我要他陪我玩,哈哈哈……」黎叔看出,李寶林的元神已被那個鬼娃娃收了,現在其**已如傀儡,完全受鬼娃娃的控制,不由暗叫不好,因為正常人的元神便如花盆裡的花,是否能茁壯,主要是依賴花盆裡土的養分;元神亦如此,主要是靠人體的血液、精氣培護,倘若一但元神被鬼魂社區控制,便如花朵遭烈日暴曬,極易會導致元神渙散,那這個人不僅肉身難保,死後也難入輪迴之道,只能成為孤魂野鬼,在陰陽之間徘徊往復,其苦難以描述。
而若非有深仇大恨,鮮有鬼魂會做出這般舉動,因為鬼魂行此有傷陰德的逆天之法,亦要受血污池的嚴厲懲罰,嚴重者可能永墜八重地獄。所以,黎叔眼見鬼娃娃使出這般歹毒手段,心下已明瞭:這女鬼和鬼娃娃是尋仇來了。可是,他們與李柏林之間到底有何深仇大恨呢?
黎叔決定試著和女鬼、鬼娃娃溝通一下。他乾咳一聲:「那個,冤有頭債有主,上天有好生之德,是吧,我說,你們和這個苦主到底有啥過節,不妨溝通一下,何必非的整成這樣,殺敵一萬,自損七千,犯不上嘛。」看不出,這老傢伙口才還不錯,跟賣煎餅果子似的,一套一套的。
可惜,那鬼娃娃並不領情仍借用李柏林的嘴:「我要和爸爸永遠在一起,你少管閒事,快走吧。」
「嘿,你這孩子,好話說了一花筐,咋油鹽不進呢,我這暴脾氣,我還治不了你了。大侄兒,佈陣。」
我一聽懵了,佈陣,布啥陣,您當這是玩三國殺呢,我布你個肺啊。其實,黎叔也是虛張聲勢,不過是咋胡一下女鬼和鬼娃娃,一看沒嚇唬住,黎叔也沒轍了,硬攻吧。於是,黎叔讓我用鹽撒鬼娃娃,他則試著用桃木劍逼鬼娃娃離開李柏林的肉身。我知道古代人一般是用玉作為辟邪的聖物,但現代社會的玉價值不菲,人人都忙著收藏,那個術士花得起大錢買那玩意打鬼啊,但窮則思變,潔白無瑕的鹽也有驅鬼辟邪的功效,其效能雖不及玉,但物美價廉啊,可勁造唄,以量取勝嘛。我也沒含糊,抓起食鹽就往鬼娃娃身上招呼,鬼娃娃控制著李柏林的身體,也攻擊我們,但畢竟是以一敵二,還是被灑上了一些鹽,並吃了黎叔幾劍,發出淒厲的怪叫。
這時,一直在半空玩漂移的女鬼驟然發難,只見她雙臂一展,屋內狂風頓起,那女鬼雙手指甲暴長,根根如雪亮的軍刺。同時,掩面長髮如蛇般捲起,露出一張沾滿泥沙腫脹變形的鬼臉,眼眶內只有黑眼仁沒有眼白,其狀可怖。更要了親命的是,她見鬼娃娃吃虧,竟勢如拚命一般向我們衝來,轉瞬就一手一個,將我和黎叔的脖子掐住,其臉幾乎貼到我們鼻尖,咫尺距離之內,其身上的腐屍味都清晰可辯,說真的,當時我嚇得尿都沒了,腦子裡就一個念頭,我咋不嘎的一下抽過去呢。還是黎叔腦子轉的就是快,雖然被掐的眼睛都鼓出來跟鴻運當頭(一種金魚,其眼睛外鼓)似的,但還是掙扎著冒出一句:「一日夫妻百日恩,即便要殺他,也應該當面鑼、對面鼓,讓他死個明白啊。」
女鬼一怔,接著竟順眼眶留下了沙粒,估計是……哭呢?而她那雙如吳鉤的利爪,竟也慢慢鬆開了我們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