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清廣很感興趣的看著這個滿臉微笑的清麗玉人問道:「黃月英說你要殺了她,可是真的?」
黃碩睜大了眼睛做無辜狀,以嬌憨的口氣回答道:「月英就是我黃碩的名呀!哪有自己殺自己的道理呢?我就是我,無論以何種方式存在依舊是我呀!」
「哈哈哈,你倒是厲害,我該說你牙尖嘴利還是辯才無礙好呢?」呂清廣笑道,「我卻不和你爭口舌之利,是非曲直不是靠嘴巴說的。無論你怎麼說都沒有關係,我就在這裡看著,看你如何表演。」
黃碩眼珠子一轉,甜甜一笑正要說話,巷子中卻響起急匆匆的腳步聲,她一怔,緊跟著柳眉一挑轉臉怒氣沖沖的看向了院門處。
院門被彭的一聲撞了開,小明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看了一眼院子裡的情況之後急忙返身關上院門,然後以黃月英的聲音說道:「前輩,請恕我魯莽了,我汲汲皇皇的趕回來就是怕她蠱惑您。」
黃碩立刻出言訓斥道:「成何體統!你看你,一點兒規矩都沒有,跟相公去了就應當好好服侍相公,可你倒好,私自就跑回來了。哼,也不知道稱一聲『廣龍真人』。前輩,前輩的亂叫,鬼知道你叫喚誰呢。」
「廣龍真人!這是您的名號嗎?」黃月英大驚失色,連帶著小明的臉都變得卡白卡白的。
風地點評道:「她也太患得患失啦,以為咱們是她的資源麼?」
呂清廣不想讓黃月英誤會,解說道:「一個名字罷了,你也可以叫的,不值得大驚小怪。我們才說到你們的糾紛,你就來了,來得剛好是時候,黃皓剛說到世上沒有自己殺自己的道理,你怎麼說呢?」
黃月英情緒稍安,轉臉對著黃皓道:「話是這樣說。道理也是如此。可是話能兩面兒說的,吞嚥了我也可以說是合一了不是嗎?不是自己殺了自己,而是歸為了一統。說法可以不同。但不論怎麼說實質上都是一樣,你就是想要吃掉我。是的,不是殺死而是活活的吞吃掉。」
黃碩溫文爾雅的接嘴說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是天下必然之道。所有分在各個下界的。到了上界必然都會合為一體的,這是必然的,每個人都是如此,為何到了我這兒就不一樣了呢?呵呵,或者說是你這個分身太過特殊了麼?」
「我是分身!你才是分身呢!」黃月英叫道。「憑什麼來確定誰是分身誰是本體?誰說了算?」
黃碩轉頭看向呂清廣,確定這位外來者真的是站在旁觀的立場上,然後才篤定的對黃月英說:「別人不需要說,不需要去分辨去計較,沒誰分辨過誰是本體誰是分身。你也是知道的,在上界你看到的不比我少,哪一個人的分身從下界解脫出來到了上界不是同先到的自己合為一體的?不僅三千下界各個如是,每一個下界的每一次輪轉也會有新的分身出現。傳說。在上界墜落者會分成三千份兒跌落到三千下界去。週而復始。從有世界存在的那一天就是這樣的,這是我們的宿命——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黃月英很久沒有跟黃碩面對面交流了,在很久以前她們是經常這樣在一起說話的,此刻好似有種時光倒流的恍惚感,她輕歎一聲道:「哎,我們就這樣不是很好的嗎?以前我們不是一直都這樣。不是也挺好的麼?」
黃碩輕輕搖搖頭,也歎了口氣。說道:「也許曾經有多一個自己說說話是很愉快的事情,那是快樂的時光。但以後不可能再這樣了。宿命就是宿命,躲不開的。」
呂清廣好奇的問:「別人的融合都很順利嗎?」
黃月英和黃碩一起點頭。
「這就奇了怪了。」呂清廣說,「怎麼會就你出問題呢?」
黃月英和黃碩又一起搖頭。
呂清廣笑了,指點著她們倆說道:「嘿嘿,你們倆到默契得很勒。」
黃月英和黃碩一起答道:「我們本就是一體的。」
呂清廣問:「那麼你們要是融合了會怎樣呢?」
黃月英淒惶的答道:「後果麼,很簡單,一旦融合我就不會再存在了。」
呂清廣奇道:「你怎麼知道一定是你會不存在?你怎麼會這樣肯定呢?為什麼不是她消亡呢?或者是你們兩個都存在又或者出現一個新的諸葛夫人?」
黃月英情緒低落,她本來指望呂清廣能幫助自己,但現在看來這個希望要落空了。
黃碩回答道:「兩個我雖然有些不同但畢竟都是我,都是天工門的弟子。不過呢,我這一組的分身融合得多一些,她那一組的融合得就要少多了。而且在下界我們雖然一體但在上界卻各有機緣,我的運氣好一些,所以渡過了一次散仙天劫成為了一劫散仙,而她卻沒能夠渡得了劫。如果不是後續的分身融合一直都給她帶去源源不斷的生命力,怕她早就該墜落了。對了,雖然她口口聲聲稱您前輩,可她本體經歷的歲月未見得比您少呦。」
黃月英立刻接話道:「你不是一樣麼,未見得比我年輕。」
「散仙天劫?」呂清廣問道,「是雷劫嗎?」
黃碩回答道:「是的。不知廣龍真人經歷的天劫是何樣的呢?」
呂清廣顧左右而言他的說:「這個,這個,諸葛亮知道他自己老婆有兩個不同形態嗎?在下界裡你們就是不一樣的嗎?」
黃碩很老道的沒有再問呂清廣其他世界渡劫的話題,她自己的本體不過是一劫散仙,此刻過來的這個還未融合的分身是個秘法兵解的散仙,一劫都不劫的,看著立在呂清廣身後散發著二劫散仙氣息的小童不畏懼是不可能的。她怕,她跟黃月英是同門,她也會黃月英會的秘法,她也同樣看不透呂清廣的修為,這讓她在驚懼的同時也暗自慶幸,如果不是這麼緊急的跟下來,如果讓黃月英將關係靠牢了的話,那麼。以後黃月英反過來吞掉自己也不是不可能的,黃碩知道那些大門閥家族裡頭一二三次的散仙天劫在有強力支持下並不難成功渡過。她現在已經沒有了立刻吞掉黃月英的心思,她必須要在意這位廣龍真人的意願。她知道這才是關鍵。
一提到諸葛孔明,黃月英所在的小明眼中都充滿了神采。「亮要的是我,他是最與眾不同的,在他的眼中只有我。」黃月英好像在夢中一樣說著夢話。
黃碩眉目精光流轉。並不去否認黃月英的說法,而是對著呂清廣陳述道:「此方上界統轄三千下界,各下界千年萬載一次風水輪轉,從初到末,再立地水風火又從頭再來。各下界初始之時刻相差不多。卻又各個不盡相同,有的早上那麼十幾二十年光陰,有的晚上一年半載的。晚的就不去說它,卻說那些起始時略早的。起始時間越早,上界介入的時刻也就更早,在下界傳播道法的也就要早上一步。在這些下界中,我不乏幼時就修煉的,所以並非都是如在此下界一般懵懵懂懂一身法力不會應用。也不會如在此下界一般錯過元嬰塑體的重要關頭。故此。在多半早於此下界起始的輪轉中,我都是在初遇亮之前就已經是這般的摸樣了。」
黃月英插言道:「即使在元嬰期轉化成你的形貌,可初見亮之時都是我這般的。」
「是我的錯,」黃碩做懺悔狀道,「我不該留著一幅醜陋的臉孔去嚇人,這是我的不好。重塑了形體就應該丟掉過去的。也許這就是為什麼我無法和其他人眾一樣完全融合歸一的緣由吧,這是天道在罰我麼?」
「你……」黃月英氣急。卻急怒攻心說不出話來。
無論是嚇人還是氣人,自己氣自己。自己嚇自己都是最厲害的。
黃碩不理會黃月英的氣惱,繼續說道:「即使是在輪轉啟動晚的位面中,我雖然在懵懂中錯過了元嬰成形之時的塑體,但在秘法兵解之時依然是會塑體成我現在的摸樣的,而那時亮也是在修行的,所以他並不會奇怪我的變化,他只會高興。」
黃月英爭辯道:「也有兵解之時不改變形貌的,要不我從何處而來。」
黃碩坦然承認道:「這個倒是真的,元嬰期前開始修煉的我都在元嬰成形之時重塑了肉身,而又都好死不死的保留了原先的皮相。而元嬰期之後開始修煉的大部分在兵解時塑體,有一小部分放棄了塑體,就保持著原來的醜樣。然而是否重新塑形並不是關鍵所在,我詢問過上界的不少同道,他們中也有這樣不同選擇的,可是到了上界都完美的融合歸一了,只有我如今是分成兩瓣兒的。雖然她那一份兒量不大,但卻是極其重要的。以前不知道其重要性,渡過一次天劫之後我才醒悟,原來是我自己自誤了。」
「自誤?」黃月英疑惑的盯著黃碩。
黃碩認真的看著黃月英說:「是自誤。如果不是自己把自己搞成兩塊兒,要是一個完整的整體,何須畏懼天劫呢?是的,天劫是危險的,但那些在天劫中墜落的九成九是庸庸碌碌蠅營狗苟之輩。以我不完全之軀,在逆反天道沒有融合歸一的狀況下都能強行渡過第一次散仙天劫,如若融合歸一呢?」
黃月英一驚,也彷彿有一些意動,可隨後她堅定的搖了搖頭道:「不,無論如何此刻都不行,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一定要完成它。」
黃碩似乎早知道黃月英會這樣說,會心一笑,繼而笑容轉變成苦澀,搖頭道:「不可能的,太逆天了,不可能成功的。」
呂清廣看這倆跟打啞謎一樣,插話問:「什麼事情這麼嚴重呀?逆天?還『太』?這麼誇張呀,可以說出來讓我也漲漲見識嗎?」
黃碩悠悠的歎了一口氣說:「哎,還不是為了亮!」
「哦?」呂清廣抬眼看向衙門口兒的方向,諸葛孔明此刻正在跟劉大等痛飲慶功酒呢。
黃月英和黃碩同時異口同聲地說道:「亮是最獨特的。」
黃月英對呂清廣乞求道:「前輩,求您幫幫他吧!」
呂清廣不解的問道:「諸葛孔明這會兒喝得挺高興的吧?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呢?幫他喝酒嗎?這個我可不在行,而且他也未必需要呀。」
「前輩說笑啦。」黃月英低著小明的頭說,「此刻的亮還什麼都不知道呢,我又不敢對他說,光接近他都要冒極大的風險隨時都可能被抓走,太可怕啦。」
黃碩輕輕的點了點頭,解說道:「亮身上牽扯到的利益糾葛太多太重。不僅值時功曹時刻會盯著他,各門閥巨室也都會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他即使修煉也會被限定,被控制在一個很狹小的範疇裡。僅僅是陣法星象等雜學,自身的修為絲毫的突破都沒有。在所有的下界中,在每一次的輪轉裡他都會死在五丈原的,從無例外。」
呂清廣聽明白了。思忖道:「你是說,在上界裡沒有諸葛孔明存在,他從來沒有在上界出現過?」
「是的,」黃月英激動的說道,「門閥巨室家中的貓三狗四都被帶到上界無數。可他……他卻從來沒有踏足過上界,無論他多麼優秀他都不能超脫,這是沒有天理的呀!」
黃碩苦笑著說道:「這就是天理,這就是宿命。」
「不,」黃月英執著的抗爭道,「我不信,即使這是宿命我也要改變它。前輩,求求您。幫幫亮吧。」
黃碩正告道:「廣龍真人。您來此間未久可能不知道,我們這裡是不可能與命爭的。就算爭得過命也爭不過天,就算爭得過天也爭不過門閥巨室的。亮的宿命不去觸碰更好,如果強要改變他的命理,搞不好反而會傷到他的。而這樣做的人也不可能逃得脫懲處的,您可能很厲害。但強龍不壓地頭蛇的,再厲害您也不可能跟這裡的整個門閥世家集群去斗的。我們這裡外來的道友極少。可也不是沒有。我聽過一些傳聞,外來的道友順應這裡的天道。在門閥巨室夾縫中狠狠撈一票的不乏其人,而更多的則是不自量力,結果墜落在了這裡。真人吶,我絕非是在威嚇您。我絕沒有絲毫這樣的意思,這對我並無好處的。我只是提醒您,您可要三思嗄。」
黃月英倔強瞪了一眼黃碩。
黃碩優雅的抬頭望著衙門口兒的方向,帶著點兒哀怨的開口說道:「能幫到亮的我一定會盡全力去做,難道我會不樂意看到亮超脫下界的束縛嗎?但宿命就是宿命呀,強行逆天是不會有好結果的,更不要說還涉及到那些門閥巨室。亮如果有一棟,怕是絕大多數世家都會受影響,搞不好莫、強、周、沈四大家帶頭,所有門閥巨室都會聯合起來對付他。這不是在幫亮,而是在害他呀。」
「諸葛孔明自己是怎麼一個意見呢?」呂清廣問道,「你們徵求過他自己的意見沒有?」
黃碩明媚的眼眸蒙上一層煙霧,淒然哀婉的述說:「怎麼可能呢,其他人都好辦,分離出一份兒上界的記憶帶下來灌注到下界的腦海中立刻就能開悟,就什麼都明白了。可亮不行的,上界從來就沒有過他,沒有自己經歷形成的記憶,要讓他明白上界和下界豈是三言兩語能分說明白的。在他跟前要是言說上界之事,沒等亮明白出個一鱗半爪的干涉就該降臨了,這樣無謂的風險是不值得冒的。在我曾多次嘗試讓亮提高修為,那是在『三顧茅廬』前,亮被盯得還不是像此刻那麼嚴,可是亮根本一點兒沒法提高修為,他只學得了陣法兵策機關星象等外用的,提高修為完全不可能。」
黃月英執著的說道:「可以用丹藥的。」
「哎,沒用的。」黃碩搖頭道,「難道你以為只有你想得到這一點麼?我都已經試過啦,只要給他服用丹藥,哪怕只是讓他身體稍稍好一點兒都會被干涉的,靠丹藥提高他的修為一途行不通的。」
黃月英卻不為所動,目光中流露出的是胸有成竹的光彩。
黃皓畢竟是瞭解另一個自己的,她驚疑道:「咦,莫非——」
「弄不好這幾天童侲就要渡劫了呢。」黃月英截斷黃皓的話頭說道,「我們暫且不要說這個事情了,且先看看童侲是否渡劫成功再說吧。」
黃皓立刻醒悟,也猜到了一二,心中不禁多了幾分憂鬱。她渡第一次散仙天劫之時在漫天霹靂驚雷中九死一生,雷電之力洗涮得她差一點兒就崩潰了,在臨近崩潰界面時刻她清楚的看到自己神魂的缺損。僥倖成功之後,黃皓立刻找到當時還親密無間的黃月英,希望和她合二為一,讓神魂能夠完整。如果有完整的神魂,加上充足的準備,黃皓相信自己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可以在多年以後渡過第二次散仙天劫。八成把握可是相當高的了,即使門閥巨室的嫡系子弟也不過如此,從來沒有誰敢說百分之百渡劫成功的。(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