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暑氣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的境地,狂猛的夏雨已經隨著江河歸入大海。秋風起,五穀已熟,是收穫的時節了,乾燥的風中飄散著成熟種子的清香。
在豐收在望的時節,新野縣城卻突然人心浮動,恐慌與不安的情緒在人們之間傳遞。讓人們慌亂的並非是天災,這一年老天從優寬待,荊襄地界上風調雨順眼看著就要五穀豐登了,天公很是作美,作惡的不是天是人。讓群情惶恐的不是天災而是**,是刀兵之禍。
有流言傳說曹軍已經南下,大都督夏侯惇率領十萬大軍已經到了博望城,跟著就要攻打新野啦。流言如大風催動火星落在乾草上,忽而一陣就傳遍了四鄉八鎮。
劉大知道這不是傳說不是流言蜚語,他派出去的斥候帶回來了確實的消息,壞消息。曹軍的確是已經到了博望城了,夏侯惇為大都督,李典、於禁、夏侯蘭、韓浩為副將,統帥十萬青州兵已經到了博望城。這消息是反覆核實了的,絕對不會是誤傳,不是謠言。
劉大的緊張焦灼遠遠大於新野的小民,比任何一個人都更加的恐懼,因為他知道對方來頭一個就是奔著自己來的,其次才是劉表、孫權,起碼劉大是這樣認為的——他劉皇叔是曹孟德頭號的敵人。而作為敵對的雙方,態勢是絕不平等的。自己的情況自己最清楚了,劉大手裡滿打滿算還不到一萬兵卒,其中三千是諸葛孔明訓練的新兵,能不能打仗還是未知數,還有兩千來人是劉表分派來的,打勝仗的時候這些兵沒問題。可是,苦戰、死戰就別指望他們啦。再有一千左右是原本地方上招募的。這些痞子平時看看門收收稅什麼的還行,打仗是排不上用場的。真正能讓劉大放心的就只有三千人,關二、張飛、趙雲手裡分別帶著一千名左右,其中關二手下的這點兒兵還是劉大和關二多年來手裡的兵馬相加的總和,張三和趙雲手下的都是跟著他們多年的了,打仗沒問題,別人也支使不動,都是鐵桿兒的部屬。就這點兒人,還分成了兩撥,新野一夥兒。樊城一夥兒。劉大不心急是不可能的。但是除了著急他也沒有別的好辦法。
諸葛孔明不急,劉大已經叫過他去商議幾回了,每一次諸葛孔明都微笑著說:「主公不必擔心,亮自有破敵之策。」說得自信滿滿風輕雲淡。
劉大不是不相信諸葛孔明。水鏡先生說了臥龍鳳雛得一而安天下。這話劉大信,水鏡先生說的應當不會差的。徐庶說了。諸葛孔明比他強百倍,這話劉大也信,如果不信他也不會往臥龍崗跑三趟了。請來諸葛孔明之後,劉大也覺得這位青年才俊果然是不凡。可是,真當曹兵壓下來,光信心那是沒用的,劉大希望能有點兒真資格的東西可以確保無虞,但諸葛孔明除了輕飄飄一句話什麼也不給他。
劉大其實也知道,這個時候。諸葛孔明真的沒有定心丸兒可以給自己吃,而大兵壓境的時候能當定心丸兒的也真沒什麼東西,就算諸葛孔明變出百萬雄師來他劉大也不放心——那部隊可不是自己的呀!
諸葛孔明這兩天沒有住在兵營了,新兵的訓練也在得到曹軍南下消息之後正式結束。除了加派斥候,諸葛孔明更是從新兵營中選出熟悉博望一帶情況的百餘新兵,其中一多半兒就是那一片兒的人。讓他們穿回原來的衣衫,騎著駑馬倔驢夯牛等山民常用的牲口,分別出發,去打探消息。而諸葛孔明自己則回到借住的小院兒,靜靜的等候著消息的傳回。
諸葛孔明自己個兒也緊張,手心兒裡不自覺的往外冒汗,可是他臉上笑得很輕鬆,眼神很鎮定,即使劉大不在身邊諸葛孔明還是照樣保持著這份兒處變不驚的平穩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懈怠。諸葛孔明知道自己什麼都沒有,他除了鎮定以外還能有什麼呢?他希望自己的鎮定可以傳染劉大,可是他不能經常跟劉大在一起,起碼這幾天不行,這幾天他必須保持神秘。諸葛孔明不能對劉大說更多的,此時不行,而相同的話也不能一天說個幾百遍,他只能躲起來,躲在小院兒裡等。
給劉大的解釋,諸葛孔明使用的是靜候天時,說了一陣星象之學,把劉大說得暈暈乎乎的,但諸葛孔明自己卻很清楚,星像自己是要看的,但真正要等待的還是斥候的回報,其中最關鍵的就是自己那百人新兵的刺探結果。這些雖然是新人,不過他們都是本地人,環境熟悉是優勢,分散行動是另一個優勢,諸葛孔明相信他們中多一半兒能活著回來,帶回有用消息的也會有一二成,這就夠了。
這一戰諸葛孔明很有信心,因為這裡是他最為熟悉的地方,他在這裡是主場。這些年,荊襄一帶他踏遍了,重要的戰略之地都瞭然於胸,可能的戰場都彷彿勘察過,這是他信心的根源所在。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就是這樣的道理,環境熟悉的,無論是主動出擊還是逃跑撤退都要占幾分先手之力的。但這份兒信心也只能存在於他心裡表現在他的臉上,除此並沒有別的可以擺出來給人看的。要說地皮子熱,此地的獵戶怕是絕對不會服這個氣的,他們終日遊走在周邊兒的峰巒山林,每一處都比諸葛孔明熟悉,就是荊州四大氏族龐、蒯、黃、蔡家裡的後代中也有不少樂於遊學的,走遍荊襄大地的多了去了。
諸葛孔明知道這是自己出山的第一戰,是一切的起點,如果這一戰勝了,那麼自己就有了繼續充滿自信的本錢,劉大也會因為自己的自信而充滿信心,如果不勝,則一切都是泡影。他深知劉大不是高祖劉邦,不會任一個韓信百戰九十九敗而一勝得天下。
諸葛孔明更擔心的是劉大不給自己這第一戰的機會,所以即便在無人的時候諸葛孔明也保持著信心十足的微笑。他怕劉大懷疑自己,一旦當初靠托兒們營造的氛圍被破壞。那麼還不等開戰自己就會一敗塗地,那是最悲慘的失敗,是失去勝負角逐資格的徹底的慘敗。
黃月英能夠從諸葛孔明淡定從容的笑容中感覺到他的坐臥不安。這不是看出來的,諸葛孔明沒有露出絲毫的異樣,可是黃月英卻能清晰的感覺到來自諸葛孔明的焦灼不安,這是無數亂轉中枕邊人特有的心靈感應,這感覺讓黃月英心中充滿了甜蜜和苦澀。她很想出言安慰自己的夫君,但是她不能說,一個字都不能說。如果她是以黃月英的面目出現,她可以給他安慰。但她不是。也絕不可能用真實的面目出現,這是規則不允許的。與小童的面目,她什麼都不能說,說了反而只能壞事兒。她只能無言的看著強作姿態的夫君,雖然她知道夫君這一仗是必勝的。可是她不能提前說出來。
風地也料定諸葛孔明必然獲勝,這一段兒的故事他也是相當熟悉的,不過他也同樣不出聲,即便是在呂清廣的靈識束裡也同樣一聲不吭,因為勝負對於他來說一點兒意義也沒有。
呂清廣關注的是諸葛孔明的信念,諸葛孔明對自己的信心對未來的信心有可能成為華夏一族信仰之力的希望,但這僅僅是可能,不確定的因數太多,呂清廣自己都沒有多大的信心。
這兩天。蔡心兒卻很忙,不斷往返於黃月英棲身的房間與蔡家之間,每一次還得躲開諸葛孔明,不敢在他面前出現,免得一露頭就被抓起來,她家裡可不會允許用晶石罰款替代靜修。家裡人是絕對捨不得晶石的,同時也巴心不得她可以被強迫靜修呢。小心翼翼的一次次的往返,蔡心兒逐步的敲定了蔡家和黃月英之間的聯手協議,參與者還有姍姍來遲的黃家,他們聯手要在博望坡佈置下一座大型的陣法。
一開始,呂清廣沒把蔡心兒跑來破去的行為當回事兒,日常的監聽監視中逐漸頻繁出現的博望坡一詞讓呂清廣和風地都警覺起來,諸葛孔明的第一把火可就是火燒博望坡,在博望坡佈置陣法,這裡面兒有問題呀。
於是,呂清廣分出一股靈識束由風地掌控,專門兒跟著蔡心兒,看她要搞些什麼名堂出來。
博望坡不是崇山峻嶺,山不高,路也不算險峻,不過路窄了些兒,草深了些兒,林子密了些兒。沿著蜿蜒的細長山路,兩邊兒都是茂盛的茅草,滿山遍野都是,其間密林連綿伸向遠方。
跟著蔡心兒的靈識束一到博望坡立刻發現這裡已經有好幾撥兒修真者在佈置陣法了,蔡心兒他們只是其中的一會兒而已,還不是人數多修為高的,只能算是中等偏下的。
看著靈識束傳回來的畫面,呂清廣和風地都拿不準他們是要幹什麼,對於陣法一道,呂清廣是如假包換的門外漢,風地是個只有耳聞的半吊子,看著別人佈置一半兒的陣法,他們倆根本就看不出所以然來。
「小甘,蔡心兒她們合計要在博望坡佈置大型陣法,估計是有所圖謀。咱們去看一眼兒,瞧瞧他們要搞些什麼名堂。」說到陣法,呂清廣相信慈悲大妖王絕對是大行家,他一定能看出端倪的。
慈悲大妖王也聽到兩個小丫頭在隔壁幾次嘀嘀咕咕的說話,只不過他不太上心,上回聽到『天材地寶』讓他白興奮一場,這回他就不再動心了,以免浪費感情。不過呂清廣願意去看一下他也沒有異議,看就看唄!看什麼不是看?走一走活動活動也好。連分身都沒有放出來,沒有另外幻化出一個小童兒應門,慈悲大妖王直接就帶著呂清廣瞬移到了博望坡上空,招來一片浮雲當落腳點,隱身在雲霧中向下探望。
首先被關注的是蔡家的地盤兒。是蔡心兒把呂清廣和慈悲大妖王的注意力吸引到這裡來的,當然她所在的蔡黃兩家聯合地盤兒就是被首輪兒關注的了。慈悲大妖王目光如炬,看了一眼就斷然的判定道:「這是一個輔助性陣法,通常是用於煉丹的時候凝聚火力和增加靈氣的。按照這樣看,他們是要在這裡煉丹的。」說話的同時,慈悲大妖王的目光已經從這個陣法上轉移開去。四下裡一掃。「嗯,都是差不多的嘛。」慈悲大妖王點評道。「別看表面上似乎變化無窮,這些陣法的效用都差不多,都是一個類型的,只是各師父各傳授,玩兒的都是虛頭吧腦的,內裡沒有啥區別。嚄,不一樣的也有幾個,有點兒意思,那邊兒的不太一樣。」慈悲大妖王說著帶動雲朵朝博望城一邊兒飄過幾里路,指著腳下一群忙碌的散仙說道。「這個有點兒意思。這是一個收集怨魂和煞氣的陣法,進入這個陣法中的痛苦將會加倍的劇烈,受的輕傷能變成重傷,然後在無盡的痛苦中的死去。因為痛苦所以怨氣和煞氣都會加劇,魂魄會被撕裂變質。這個應當是屬於魔陣的範疇了。從魔族的屬性看等級低了些,卻又是修真界的手法。嘿,有點兒意思,要不是前一陣子我研究了一陣子魔族的陣法,還真不容易一眼看出這裡面兒的端倪根腳。可惜,當年跟魔族作戰的時候將精力大部分都放在鋤奸上了,要是那會兒不是那麼怒火中燒,要是那會兒就學習魔族的陣法的話,怕是能瞭解得更加的透徹。嗨。可惜了的。」
在慈悲大妖王感歎的時候,雲朵往著這個魔屬性的陣法上空飄了過來。
那下方的都不是傻子,沒有誰會相信平白的就有一朵浮雲低空漂浮過來,途徑的修真者都戒備的凝望著,看浮雲飄過也就不為己甚。而這也是運氣使然,浮雲從蔡家陣法飄過來的一路上經過的都是不大的陣勢。下面兒佈陣的也都是中小家族,他們不太敢惹事兒,見不是來找自己麻煩的就低頭忙自己的事兒去了。但浮雲所向的魔屬性陣法這邊兒卻不是這種低調的行事風格,看浮雲對著他們而來,立刻,一個三劫散仙就對著浮雲飛了過來。
「咦,來找死的麼?」慈悲大妖王才說完就想起自己把自身的靈力壓縮到了二劫散仙程度,表露出來的就是二劫散仙的氣息,人家一個三劫散仙還有一大群幫手,難道還怕自己一個二劫散仙嗎?散仙每渡過一次雷劫都是天大的飛躍,越級挑戰那是傳說,在現實中高一級就能死死的吃住對方。三劫散仙對上二劫散仙基本上是穩贏的,所以他敢於直接衝上來擋住浮雲的走向,如果慈悲大妖王是放出的自身本來的強大氣息,三劫散仙是不可能衝著大羅金仙猖狂的,那是自己找死。所以慈悲大妖王說對方找死在真實層面是正確的,但在表象上卻是剛好相反的,是他這個二劫散仙在找死。「嘖嘖,」慈悲大妖王咂咂嘴,「低調就這點兒不好,誰都敢對你張牙舞爪的。」
呂清廣淡然一笑,他不像慈悲大妖王那樣張狂慣了,不太介意別人攔住去路,他對慈悲大妖王說:「聽聽他說什麼也好,看他來有何話說吧。」
那三劫散仙飛到浮雲之前,怒目喝道:「速速退去,否則格殺勿論。」
「嘖,好厲害。」呂清廣一齜牙,也有點兒不高興了,不過還是忍住了怒火,對慈悲大妖王說,「算了,不和他一般見識,咱們去看看別處。」
慈悲大妖王悻悻的帶著浮雲後退。
剛才埋頭幹活兒的中小家族的修真者們都在偷偷的看著,將浮雲退卻了都有些幸災樂禍,可看到浮雲往自己這邊兒退來的就老大不高興了,紛紛放出靈識掃瞄上來。在剛才浮雲經過的時候他們沒有這個膽子,可浮雲已經吃了癟,那麼他們的膽子也就放開了些。可是當他們的靈識接觸到慈悲大妖王刻意壓縮出來的二劫散仙氣息後立馬就老實了,紛紛低下頭去繼續忙他們自己的事情。二劫散仙大家族刻意驅逐,他們這樣的小家族也不害怕,可是驅逐就不是可以隨意做得出來的了,因為他們下來的最高等級也不過就是二劫散仙,絕大多數都是沒有渡過劫的散仙和合體期的,而合體期的是下來歷練的,是家族未來的希望,是不可以出問題的。
浮雲轉了一圈兒,沒有再靠近有三劫散仙氣息的陣法區域,對於那些陣法都是遠距離進行觀察,而這點兒距離對慈悲大妖王來說根本就不存在,他一眼就能看出陣法的玄虛來。唯一看不透的只有靠近新野縣城這邊兒的一處高崗之上,這裡有一座大陣,佈陣的是一群穿著制式服色的未渡劫散仙,在其上空監工的是一群穿著制式鎧甲的未渡劫散仙,他們簇擁著的是一位初級二十八品的值時功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