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卿剛掀起簾子,就看見錢致遠站在門口,兩隻眼睛直愣愣的看著她,那眼眸中的神情糾結至極!
秦雲卿活了兩輩子,也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眼神,悲鳴,淒楚,怨恨,還有不甘……。/top/小說排行榜秦雲卿才剛要出口的話,在錢致遠的這種眼神之下,硬生生的被逼在喉間,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兩個人就這樣對峙著,一個站在門內,一個站在門外,秦雲卿的手還抓著門簾,沒有放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如木雕一般,一動不動的錢致遠,突然開口了:「為什麼?」
秦雲卿也像是突然之間回過神來,猛地把手中的簾子摔下來,珠子攢成的門簾,敲打在門框中,發出一陣刺耳的撞擊聲,而秦雲卿的心緒卻在這噪雜的撞擊聲中奇異的安靜下來,冷冷的掃了錢致遠一眼,抬頭,舉步,恍如沒有看見錢致遠一般,走出了屋子,來到了院子裡。
正午陽光十分的熱烈,燦爛的照射在秦雲卿的身上,一股暖意從心底升了起來,秦雲卿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也不轉身看錢致遠有沒有跟著出來,在院子正中的石凳上坐了下來,轉頭吩咐站在一邊的丫鬟:「去沏兩杯大紅袍來。」
小丫鬟疑狐的看了一眼秦雲卿,又扭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口,如木柱一般的錢致遠,這才轉身「蹬蹬」的跑著去了。
一時間,院子裡有恢復了死寂。
「姑娘,茶來了。」小丫鬟端著兩盞茶過來,一盞放在了秦雲卿的面前,另一盞卻尷尬的不知道放在哪裡,眼睛在秦雲卿和錢致遠身上來回了好幾趟,最終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放在這裡吧。」秦雲卿開口,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對面,「你出去看著,沒事就不要讓人靠近這裡。」
「是。」小丫鬟如逢大敕,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便逃也似的走了。
這裡的氣氛實在太過詭異,讓她覺得呼吸的聲響都是一種罪過。
「坐吧。」秦雲卿看著自己手中的大紅袍,深橙黃色的茶湯,清沏艷麗,淡淡的幽香在鼻尖縈繞,正是她最喜歡的,前世的她喜歡,這一輩的她,還是喜歡這個。
可是今日再一次端在手中,卻有些譏諷的意味,「既然挾帶著怒氣,氣勢洶洶而來,現在又何必裝出一副聖人的模樣來?我向來是最噁心這種形狀的,你又不是不知。」
錢致遠在秦雲卿這番話落下之後,終於動了,幾步走到了秦雲卿面前,雙手撐著石桌,努力的控制住微微顫抖的雙手,不甘心的又追問了一句:「為什麼?」
秦雲卿恍如沒有聽見錢致遠的話,兩隻眼睛依舊盯著茶盞中的,「這大紅袍是阿擎送來的,他知道我喜歡這個,所以讓人收羅來的極品的。」秦雲卿的聲音有些幽幽的,彷彿是自言自語,又彷彿是在告訴錢致遠,「他總是這樣,但凡是我喜歡的,他總是要不惜一切,弄了來給我,我們已經約定了,以後,他一定要走在我的後面,因為我怕獨自一個人留在這世上太過孤單。」
秦雲卿說著,突然抬起頭來看著錢致遠,嘴角勾起一抹柔軟至極的笑意:「你可是知道,其實有時候人死了反而是一種解脫,而活著,卻是萬般艱難……所以,我一定要死在他的前面。」
秦雲卿的這一番話,雖然說得淡淡的,彷彿閒談一般,但是其中深含的情愫,還是錢致遠的心猛地抽成一團,剛才那股強撐的精神不知怎麼的,再去秦雲卿的這番軟語細言中消散了去,眼中只剩下了痛苦,身子一軟,便坐在了石凳上,呆呆看著正在品茶的秦雲卿,彷彿再一次回到了以前。
雲卿也最喜歡這種大紅袍,可是他卻一心一意的在建功立業上,一心一意的想著光耀門楣,在沙場殺敵,爭取把祖宗的榮譽更上一層樓,以至於才成親一個月,他拋下了她……。他終究是虧欠了他,可是他道歉了她卻不肯接受,現在還把母親……
想到錢夫人那瘋瘋癲癲的模樣,錢致遠兀自不肯善罷甘休:「為什麼?」
「我不知道你想問什麼,或者因為是母親對你說了一些什麼,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沒有為什麼。」秦雲卿的神情依舊柔和,但是渾身上下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凌厲,「一切有因必有果,所謂天道循環,報應不爽。」
「她是我娘!」錢致遠的聲音陡然間尖銳起來,「不論如何,她……」
秦雲卿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看著他,一句也沒有。
「你,能不能放過她……」錢致遠的聲音突然之間軟弱下來,就如困獸悲鳴一般,分外的淒涼。
「呵呵……」秦雲卿突然冷笑起來,端起大紅袍輕輕的呷了一口,「錢致遠,你說的太過好笑,我一個姑娘家,一則手無縛雞之力,二則,在這個府邸裡,母親才是這兒的主人,丫鬟,僕婦,小廝全都聽母親的差遣,而我只是一個借住幾天就要出嫁的姑娘家,我哪裡有什麼能力傷害她?」
「……」錢致遠看著秦雲卿,眼眸中有說不出的絕望情緒在盤繞。
「難道就憑著母親的一句話,說我是先大嫂轉世,我就一定是先大嫂轉世?!」秦雲卿卻似沒有看見錢致遠眼中的絕望,身上的冷意更甚,「那如果我說母親是惡鬼投胎,那她是不是也一定要認了去?」
「你……」
「不要跟我說孝道兩個字。」秦雲卿的聲音更冷,「我已經解釋了一遍又一遍,但是你非但不信,反而變本加厲,現在心中也已經認定我就是先大嫂轉世,我和你之間還有什麼話可說?就因為你對先大嫂有著一絲愧疚,想要解脫自己心中的那份內疚,就硬生生的逼著我認了這種莫須有的事情?錢致遠!若我真的是先大嫂轉世,我第一個要除去的人,就是你這個衣冠禽獸,忘恩負義的男人!」
秦雲卿說到後來,人已經不受控制的站了起來,伸手指著錢致遠,粉臉如千年寒冰一般:「再說一句,憑著我的醫術,不要說在不知不覺中要了她的命不是難事,便是在不知不覺中要了你的命,你也照樣逃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