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擎直勾勾的看著赫連雄,那目光中的情緒說不清楚的複雜,似怨恨,似逼問,似決絕……
秦正明暗自歎了一口氣,抬起頭看了一眼秦雲卿,眼中閃過一絲憐憫,雖然秦雲卿能嫁給獨孤擎,對他來說,是最好的選擇,但是瞧著獨孤擎對赫連雄情根深種的模樣,秦雲卿嫁給他,怕是……,這一年多的相處,多少還是有些感情的,秦正明心中頓時有些不捨起來,但若是讓他出來替秦雲卿說話,他卻是連想都沒有想過。網
錢謙益卻早已經忍耐了極點,在他看來,即便是嫁去草原,也遠比嫁給獨孤擎要好上許多。
「聖上……既然安郡王心中只有赫連少主,那麼就不要耽擱了雲卿的……」錢謙益話才出口一半,錢淑妃就狠狠的擰了他一下,錢謙益吃痛,講了一半的話,便戛然而止,猛地扭頭,怒視錢淑妃,卻見錢淑妃兩隻眼睛看著孝宗帝,恍如剛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一臉的平靜。
錢謙益隨著錢淑妃的目光,看向孝宗帝,見孝宗帝如木刻一般的坐在椅子上,根本就沒有聽見錢謙益的話,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錢謙益突然想到了原睿親王妃,剩下的話,便再也出不了口了。
「安郡王。」坐在門邊,一直當隱形人的曹明渠,突然開口說話了,聲音清朗,「在下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當講不當講?」
誰也料想不到曹明渠會開口說話,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曹明渠的身上。
「你是誰?憑什麼和本王說話?」獨孤擎連眼角也不屑掃曹明渠一眼,「再說了,既然是不情之請,自然是不當講的,那還講什麼?」
曹明渠被獨孤擎的話堵住,頓時臉上泛起了一層隱隱的紅色:「向來聽說安郡王囂張無比,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曹明渠抬起頭對上獨孤擎,沒有絲毫的退讓。
「本王就是囂張,你又能如何?」獨孤擎臉上的不屑,越發的明顯,「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本王囂張?」
「……」曹明渠向來自喻翩翩君子,從來沒有見過獨孤擎這種無賴至極的人,臉上的紅色越發的明顯,但卻還是絲毫不肯退讓,「既然赫連少主求娶秦姑娘,而安郡王現在定然要娶秦姑娘,豈不是置兩國邦交與不顧?!到時候引起兩國的紛爭,安郡王又該如何應對天下萬民?曹某雖然是升斗小民,但還是奉勸安郡王,千萬莫要一意孤行。」
曹明渠的這幾句,說的鏗鏘有力,正義凜然,連孝宗帝都忍不住回過神來,抬頭看了他一眼。
「呵,呵呵……」獨孤擎連連冷笑出聲,「你算是什麼東西?!本王的事情,哪裡輪到你出來說話?!再說,本王記得剛才拿出婚書的,好像是你吧?」一聲厲過一聲,眸光冰冷,但臉上卻笑意盈盈。
「……」曹明渠被獨孤擎的模樣嚇到,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猛然意識到不對,想要再上前一步,卻又不敢,只得挺直了腰身,「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小可看見不對,自然有責任出來說話!」曹明渠抬起頭,目光卻不敢對上獨孤擎的眼睛,「婚姻大事,原本就應該聽從長輩的,豈能妄自做主?當初定下婚約的時候,小可與秦姑娘均都不知情,而且現在婚事與我朝的利益相衝突,自然婚書作廢,想來小可的母親也是這個意思。」
曹夫人到了現在這個境地,哪裡還會想要這個親事,手中的婚書就如燙手山芋一般,扔又扔不得,吃又吃不下,正在萬分為難的時候,現在聽曹明渠這麼一提,當即連聲應是:「當然作廢,當然作廢。」為了印證說的是心裡話,她想也不想,伸手就把婚書一撕兩半。
獨孤擎看向曹明渠眼中的鄙夷越發的濃厚:「這麼說來,你與那個蠢女人的婚約,不算數了?」
「當然不算數了。」曹明渠挺直了脊背,朗聲道。
「為了這個女人,你會與大鵬交惡?」獨孤擎不去看曹明渠,依舊把視線移到赫連雄的身上,「大鵬可是我的國家,也是我娘親,你義母的國家,你難道真的忍心?」
赫連雄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黛眉微蹙,美人含愁,讓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憐惜:「阿擎,你知道我不忍心的,又何必用話激我,難道你要我挖出心來給你看,你才能信我?」
「我自然是信你的。」獨孤擎也歎了一口氣,「只是我想問一聲為什麼?」
「你若是能跟我走,我便告訴你。」赫連雄垂首蹙眉。
「不行!」太后娘娘見兩人越說越不像話,上前一步,緊緊的拽住了獨孤擎,「阿擎,皇祖母什麼都答應了,你愛娶誰就娶誰,只要是個女人就行。」
獨孤擎緩緩轉身,「赫連,你走吧,走了就不要回來。」
「阿擎……」赫連雄的這一聲,真的是韻味悠長,任誰聽了都心碎成一地,再也不忍拒絕。
「卿丫頭,從今兒起,你就是安郡王妃。」太后娘娘不等獨孤擎開口說話,「只要你能把阿擎給我留下來。」
秦雲卿抬頭看著太后娘娘,臉上滿是苦澀。若是以後讓太后娘娘知道,今日這一切,全都是做戲……,秦雲卿突然不敢想下去。
太后見秦雲卿只是呆呆的看著自己,以為她不肯,立刻著急起來:「卿丫頭,這輩子,你活著是安郡王的人,死了便是他的鬼!你今日若是留下不他,就,這一輩子就獨守空閨吧!」
秦雲卿皺眉,也不說話,雙膝一屈,再一次跪在地上,朝著獨孤擎伏下身去:「求郡王爺憐惜。」
獨孤擎沒有去看秦雲卿,而是抬頭看著太后,「皇祖母,你的白頭髮又多了。」
「孽障,你如果能讓我少操心一些,我便可以多活幾年。」太后娘娘眼眶一紅,淚水差點流下來。
「罷了,就她吧。」獨孤擎抬起頭,看著屋頂,良久,才幽幽的開口,「我忤逆了皇祖母這麼多年,現在想來,皇祖母終究是為了我好,我過去太過不堪,皇祖母,我會改的。」
或許是獨孤擎的這句話實在是太過煽情,太后含在眼眶中的淚水,忍不住就流了下來,上前緊緊的拽住獨孤擎的手:「我知道你向來是個好的!只要,只要……」太后娘娘說著,狠狠的瞪了赫連雄一眼,「只要你肯娶妻生子,便是在京都城橫著走,也是沒關係的,我倒要看看,誰敢來教訓你!」
秦雲卿心中忍不住哀歎,就太后娘娘這種教養獨孤擎的法子,獨孤擎竟然沒有被她養歪,這簡直就是老天不長眼!!
「皇祖母,我累了。」
「快,快扶著郡王爺進內殿歇息。」太后娘娘一聽,頓時著急起來,忙不迭喚了宮女太監過來,小心的扶著獨孤擎進內殿去休息,走過秦雲卿身邊的時候,獨孤擎的一隻腳踩到了秦雲卿的袖子,秦雲卿猛地抬頭,卻正好對上獨孤擎那雙黑的有些發亮的眼睛,心頓時漏跳了一拍,倏的低下頭去。
獨孤擎在轉身的時候,突然笑了,笑意直達眼底。
隨著獨孤擎的離開,孝宗帝終於回過神來,眸光在殿內眾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赫連雄身上。
「赫連少主……」孝宗帝的聲音有些為難,「你是不是另外選一個……」
赫連雄無所謂的擺擺手:「既然不是我心儀的,那就請聖上隨便指一個吧。反正也就是一個象徵而已,娶誰不是娶,只是……」
「只是什麼?」孝宗帝到了此時,已經大致明白這個赫連雄和獨孤擎兩人,剛才只是唱了一齣戲給太后娘娘聽而已。
「只是若換了別人,當做不成正妃,盟約上面的條款,我也要有所調整。」赫連雄朝著孝宗帝柔柔的笑著,笑容中卻沒有暖意。
「可以。」孝宗帝現在知道他最看重的東西,獨孤擎手上都有,那麼原來簽訂的那些條款自然要修整,便是赫連雄不提出來,他也要改的,如今赫連雄提出來,自然是正中孝宗帝的下懷。
「既如此,我告辭。靜等聖上的好消息。」赫連雄施施然的站起來,踱到秦雲卿面前,站住了,「秦姑娘,你我之間既然無緣成為夫妻,我也不是那種小氣之人,若是獨孤擎對你不好,你便傳信給我,我正妃的位置,永遠為你留著。」赫連雄說完,丟下滿殿目瞪口呆的人,轉身出去了。
秦雲卿跪在地上,看著赫連雄的背影,忍不住使勁的磨了磨牙。
「卿丫頭,你放心,阿擎一定會對你好的!」像是跟赫連雄叫陣一般,太后娘娘朝著赫連雄對背影,恨恨的回了一句。
「曹明渠?」孝宗帝看著赫連雄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目光便落在了曹明渠的身上。
「學生在。」曹明渠上前一步,撩起袍腳,跪在了孝宗帝的面前。
「嗯,你不錯。」孝宗帝點點頭,「今科參加了?」
曹明渠恭恭敬敬的磕了一個頭:「是。」
「不論中不中,先賜同進士出身吧。」孝宗帝贊同的點點頭,「年輕人就需要有這種氣勢,不要被磨滅了才好。」
曹明渠大喜:「謝聖上隆恩,臣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秦卿家,朕記得你好像還有一個女兒?」孝宗帝扭頭看向秦正明,秦正明忙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回聖上,臣家裡還有一個女兒。」
「雖然明渠與雲卿無緣,但是你們兩家的親事卻還是不可廢的,不如朕親自給他們做伐如何?」
「臣……」秦正明想到秦雲卿給他看的那些資料上寫的東西,正想拒絕,可是抬起頭看見孝宗帝的臉色漸漸的沉了下去,連忙改口,「謝聖上隆恩。」
曹明渠愣了一下,雖然心中有些不願意,但是孝宗帝親自做伐,卻又是無上的榮耀,心中喜憂參半,給孝宗帝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謝聖上隆恩。」
孝宗帝見兩人都應了,這才轉了臉色,看了一眼秦雲卿,歎了一口氣:「秦卿家,雲卿的婚事……」
「雲卿自然回國公府待嫁。」錢謙益不等秦正明開口,便搶著開口,笑話,秦雲卿可是他滴滴親的女兒,平日裡住在秦正明那裡倒也罷了,成親的時候,又豈能也從秦府出門?!
孝宗帝又看了一眼秦雲卿,有些猶豫不決。
「聖上,就讓二妹在家裡出嫁吧,父親其實很為當年虧待了胡姨娘心中愧疚。」錢淑妃上前一步,在秦雲卿面前蹲了下來,聲音輕柔,帶著一點點悵然,「二妹,胡姨娘已經帶著遺憾走了,你可不能讓父親這一輩子也不得安心……」
「我知道,父親他這一輩子,最對不住的胡姨娘,可是他當初也並不知道胡姨娘已經有了你,若是知道的話,他一定會接你們母女倆個回府的,定然不會讓你和胡姨娘在外面吃苦……」
秦雲卿放在膝蓋上的手,猛地握緊,低著頭,沒有說話。心中卻為胡真珍不值起來,聽錢淑妃口口聲聲,都是接她回府,卻一句都沒有提及接胡真珍回府!若是當初自己沒有重生,沒有回到京都城,他們這些人,可會有人記得胡真珍這個人?!
錢淑妃的聲音依舊在繼續,可是秦雲卿已經不想聽下去了,嘴角帶上了一絲冷意,募得抬頭,看向錢淑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