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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卷 秦府大宅 文 / 無為法

    蔣嬤嬤這次真的被嚇住了,她怎麼也想不到這個七姑娘竟然和太后娘娘有牽扯,頓時著慌起來:「五少奶奶,你帶著姑娘們回府,我這就遣人去請郎中。舒殘顎副」

    秦太太看著蔣嬤嬤終於驚慌起來,心中的郁氣這才算是消散了一些,卻也因此意識到秦雲卿的身份,在這裡是可以大做文章的!心中的郁氣頓時又消散了一些,想著剛才秦雲卿如此的配合自己,心中倒對秦雲卿添了一丁點兒的好感。

    於是乎,兩隊人馬各自行動,秦太太帶著三個姑娘向著秦府而去,蔣嬤嬤原本要遣人去請郎中,而在最後再三考慮之後,決定自己親自去請郎中。

    馬車行進的緩慢而又小心,在大約一頓飯的時辰之後,馬車在一座府邸前停了下來。

    秦府坐落在聊城的近郊,府邸佔地面積極大,紅瓦青磚,門牆四合,風格古樸,顯然已經歷經了好幾代人的經營。

    秦太太帶著三個姑娘,下了車,四周靜悄悄的,並沒有人出來迎接,秦太太卻也是見怪不怪,帶著三人敲開了秦府的邊門,守邊門的婆子愣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來是秦太太,忙不迭的把秦太太讓了進去。

    秦太太留下張媽媽收拾行禮,自己帶著三個姑娘徑直往秦府西邊的偏院去了。秦府的二房正是住在西邊的偏院。

    雖然秦府佔地極廣,但卻人口眾多,作為庶出的一房,自然分不到好的院子。

    還沒有到西偏院,就看見一個身穿淺紫色褙子的媽媽,在小徑的盡頭,探頭探腦的張望著,突然眼睛一亮,急匆匆的迎了過來:「五少奶奶,你們終於來了,二太太可是已經等急了。」

    「石媽媽。」秦太太笑著上前,拉住了石媽媽的手,一隻荷包便到了石媽媽的手裡,「有勞媽媽久候了。」

    「少奶奶快跟奴婢進去吧。」石媽媽不動聲色的收了,笑著給秦太太行了一禮,抬頭看見站在秦太太身後的三位姑娘,笑得眉角眼梢都揚了起來,「這是姑娘們吧?一個一個的都長的一朵花兒似得,可比一般的姑娘家們金貴多了。」

    「石媽媽快些這麼說,讓別房聽見了,倒顯得我們二房不懂規矩。」秦太太連忙開口打斷了石媽媽的話,笑著給秦雲怡三人介紹,「這位就是你們祖母身邊的石媽媽。」

    「石媽媽安。」秦雲卿三人連忙給石媽媽問好,石媽媽連忙避開一邊,哪裡敢受秦雲卿她們的禮,等秦雲卿等人起身,石媽媽又給三人見過禮,這才帶著秦太太進了院子,剛進院子,便有小丫頭跑了進去稟報。

    接著一個身邊淺紫色石榴裙的丫鬟掀開簾子出來,滿臉笑容的迎了上來:「五少奶奶,快帶著姑娘們進去吧,二太太已經等急了。」

    「原來是娟兒姐姐,幾年不見,你越發的漂亮了。」秦太太笑著和來人招呼著,伸手拉住了娟兒,一隻荷包就到了娟兒的手裡。

    娟兒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又笑著招呼了秦雲卿三人,這才帶著一行人進了屋子。

    秦雲卿站在屋子的正中,偷偷的掃了一眼,發現屋子很大,比京城的屋子大了一半有餘,空空曠曠的,沒有擺設什麼傢俱,也不知是二太太節儉,還是囊中羞澀,屋子的正中擺著一張花梨木的桌子,桌子兩邊擺放著兩張官帽椅,一個身穿淺青色馬面裙,罩著同色褙子,年約六十左右的婦人坐在右邊的官帽椅上,這應該就是秦二太太。

    「母親安。」秦太太朝著秦二太太屈膝行禮,秦雲怡,秦雲卿和秦雲珂一字排開,跟在秦太太的身後,行禮。

    「快起來吧,鞍馬勞頓的,必定累了,不用講究這些了。」秦二太太笑著說完,伸手朝著秦雲卿三人招招手,「這就是三位姑娘麼?快過來給祖母瞧瞧。」

    秦雲怡帶著兩位妹妹上前,挨著秦二太太站了,秦二太太看看秦雲怡,又看看秦雲卿,最後眼睛落在秦雲珂身上,笑著對秦太太道:「瞧著這孫女兒一個個花骨朵兒一般的,這才發現我真的老了。」說著又探頭朝著外面看了看,「怎麼?佑哥兒沒來麼?」

    秦太太忙笑著回道:「五爺說,佑哥兒正在進學,怕影響了學業,所以這次就沒有讓他跟著來。」

    「嗯,說的也是,學業要緊。若是當初老五不是努力讀書,我們這一房……」秦二太太歎了一口氣,看起來秦家的二房,平日裡沒有少受別房的欺負。

    「二太太,老太太遣了人過來問,五少奶奶可到了?」石媽媽進來回稟,「說若是到了,讓快些去寧慈院呢。」

    秦二太太連忙站起來:「我們快些過去吧,讓老太太等久了,不好的。」

    「是,母親。」秦太太起身,伸手去扶秦二太太,卻被秦二太太拒絕了,反而拉了秦雲怡的手,「你自己走吧,我和孫女兒一起便是。」

    「是。」秦太太恭敬的應了,回頭看見張媽媽已經站在自己身邊了,忙低聲讓張媽媽把送給老太太的禮物找出來。

    石媽媽出去,傳了轎子過來,秦雲卿等人剛出了西偏院,便看見幾個穿著青衣小帽的小廝抬了轎子過來。

    秦二太太帶頭,上了轎子,餘下每人都上了一頂轎子,走了大概一刻鐘,在一垂花門前轎子落下,就到了秦老太太住的寧慈院。

    秦老太太的寧慈院位於秦府的後面,院子很大,卻很精緻,假山林立,綠樹成蔭,單就院子中間的一處不小的池塘,就顯得寧慈院的佈置是花了很多心思下去的。

    進了垂花門,兩邊是抄手遊廊,正值秋季,正是菊花爭奇鬥艷的時候,秦雲卿一路走去,看見了好幾本珍品,顯然這個秦老太太應該是一個比較喜好奢華的。

    抄手遊廊的盡頭,便是正堂,放著一個紫檀雕的大畫屏,繪著八仙過海的圖像。

    轉過畫屏,就是寧慈院的正房大廳。正面六間上房,皆是富麗堂皇,兩邊的遊廊上,掛著各色鸚鵡、百靈鳥、畫眉等鳥雀。

    遊廊兩邊的台階上,站著幾個穿紅著綠的丫頭,和五六個身穿粗布的使喚婆子,一見秦二太太一行人過來,便有一個丫頭笑著迎了上來,「二太太你總算來了,老太太正在屋裡等得焦急呢。」

    秦雲卿的眉心倏的就皺了起來,看起來,這個秦二太太在秦府的地位實在是不咋樣。這丫頭話,聽著正常,可是細細一品,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再加上這丫頭臉上的笑容,看是熱切,卻著實透著疏離,很明顯,她看不起秦二太太!

    一個老太太身邊的丫頭,卻看不起主子太太,這說明了什麼?不用腦袋想也能知道的!秦雲卿突然對這麼的山東之行,感興趣起來。

    說話間,便有粗使婆子撩起簾籠,聽見裡面有人回話:「回老太太,二太太,五少奶奶和三位姑娘來了。」

    「叫進來吧。」裡面傳出來的聲音淡淡的,帶著一點點的輕視。秦雲卿的眉心皺的更緊了,這些人也欺人太甚了!

    有婆子出來,領著她們進了正房大廳,秦雲卿先偷偷的觀察了一番,卻發現這個秦老太太的屋子,至少要比秦二太太的屋子大了一倍有餘,佈置的十分富麗堂皇,四周掛著五羊角宮燈,中間放著一張長案,上面供著一尊白玉觀音菩薩,菩薩面前擺著個鎏金雕花三足香爐,屋子裡瀰漫著的香氣就是從裡面裊裊散出。

    從旁邊的廂房裡,出來一個面目如畫的丫鬟,迎著秦二太太一行人,進了東邊的廂房,廂房裡全都是人,櫻紅柳綠,釵環繚亂,一派富貴氣象,但卻靜寂無聲。秦二太太的妝扮,與這裡的人,格格不入。

    正中放著一張軟榻,一個老太太正坐在軟榻上,花白的頭髮一絲不亂,梳了一個圓髻,插了一枚金簪子,身著黛綠色五福捧壽襖,水紅色馬面裙,襟上綴著金飾。頭上,身上也都是珠環翠繞,看起來倒是慈眉善目,富態安祥。

    正在秦雲卿出神的瞬間,一個大紅色的身影出現在她們面前,笑聲清脆的抓住了秦雲怡的手腕:「誒呦呦,這個妹妹莫非就是五叔的嫡女?瞧著眉目,長得可是真俊!把我們這裡的妹妹的可都比下去了。」

    秦雲卿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募得抬頭,見是一個年約二十左右的女子,穿著大紅色緞織掐花對襟外裳,陪著一條大紅色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頭上簡單的挽了個髮髻,簪著支八寶翡翠菊釵,猶如朵浮雲冉冉飄現,面容艷麗無比,一雙鳳眼媚意天成,巧笑倩兮間,不顯得精明,卻分外的隨和。

    秦雲卿頓時心生警惕,俗話說,面由心生,而此人卻面不對心,顯然是個不好相與的。而且在這一片靜寂中,竟然能如此隨意的講話,自然是個得寵的!

    「這是你們的大嫂子。」秦二太太笑的一臉的慈祥。

    「大嫂子安。」秦雲怡三姐妹連忙福身行禮。

    秦孫少奶奶連忙笑著拉住了秦雲怡,嗔怪的看了一眼秦二太太道:「瞧二太太說的,沒得叫妹子們笑話,妹子們遠道而來,我這個當大嫂的沒去遠遠的迎著就已經失禮了,竟然還讓妹子們給我行禮,豈不是生生的折煞了我。」

    秦孫少奶奶說著,拉著秦雲怡笑著對老太太道:「老太太,二太太帶著五少奶奶和三位姑娘給您老人家請安來了。」

    「好,好,來了就好。」秦老太太看上去已經八十有餘,卻顯得精神矍鑠,瞇縫著一雙眼睛,朝著這邊看過來,卻並沒有露出一臉的欣喜,也沒有招呼秦雲怡幾個進前。

    秦二太太連忙帶著秦太太和秦家三位姑娘上前,秦太太帶著三位姑娘結結實實給老太太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張媽媽奉上了秦太太精心送給老太太的禮物。

    老太太卻只是掃了一眼那些禮品,便讓人放到一邊去了,眼眸中有些不屑。

    秦雲卿是知道京城中秦府現狀的,這些禮物應該是秦太太傾盡全力了,但是瞧過了山東秦府的奢華,那麼秦太太準備的禮物自然不可能入了老太太的眼,老太太的表現,也正如秦雲卿所料。

    老太太瞇縫著眼睛,看著跪在地上的人,也沒有叫起,臉上並沒有看見孫輩遠道而來的那種喜悅,停了一會兒,開口了。

    「我聽老大說,你們這次回山東,是為了讓一個外室養的庶女入祖籍?」老太太顯然十分的不待見她們這行人,聲音裡帶著輕鄙,「這個明哥兒在京城當官,就該好好的當官,怎麼就弄出這麼個糟心事來?沒得丟了秦府百年世家的名聲!」

    老太太這話一出口,屋內瞬間鴉雀無聲,連秦孫少奶奶也不說話了。

    秦二太太的臉刷的就紅了,支吾了幾聲,終究沒敢反駁一句,低垂著頭站在原地。

    秦太太扭頭看了秦雲卿一眼,卻見秦雲卿面無表情的跪著,彷彿並沒有聽見剛才的話,提起的心,這才稍微的放了下來。

    「回老太太的話,我來山東之前,父親並沒有跟我說過這件事。」正在秦太太剛剛放下心的時候,秦雲卿卻開口說話了,「想來是老太太記錯了。」

    秦雲卿這話真的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廂房內,現在連呼吸聲也聽不見了,老太太也愣住了,看來已經很多年,沒有人出言頂撞老太太了,老太太一時之間,回不過神來。

    「你,你說什麼?」終於,老太太開口了,但似乎並不相信自己剛才聽見的話,遲疑著,又問了一遍,聲音卻瞬間冷了下來,多年來的說一不二,讓老太太的這聲問,帶上了十分的威嚴。

    「七娘,還不快認錯!」秦太太被秦雲卿的這幾句話嚇得差一點背過氣去,忙扭頭呵斥道,只是心中卻有些隱隱的快意。

    秦雲卿卻依舊不以為意,抬起頭,聲平氣和的開口:「回老太太的話,我一個外室養的庶女,如果入了秦氏的族譜,豈不是壞了秦氏百年世家的名聲,給秦氏抹黑,給我父親抹黑,因此此次前來,父親並沒有跟雲卿說起此事,雲卿也不打算入了秦氏的族譜,老太太您放心就是,雲卿定然不會給您添麻煩的。」

    秦雲卿的這幾句話說的清晰而又緩慢,一字一字的,把自己的意願表達的清清楚楚。

    老太太頓時被秦雲卿頂的下不來台,圓瞪著眼睛,鐵青著臉色,怒視著秦雲卿,良久,才怒而開口:「既如此,你來此何干?」

    秦雲卿笑著站起來,也不去看廂房內所有人的臉色:「如果老太太不歡迎雲卿,那麼雲卿出去便是了,只不過不知現在鎮上可還能找到客棧住宿?」秦雲卿說著,扭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笑道:「天色也不是很晚,應該可以找到客棧的。」

    「你……」老太太被秦雲卿氣的七竅生煙,若不是這些年的涵養,早就怒髮衝冠了。

    「林嬤嬤。」秦雲卿卻絲毫不去理睬老太太的臉色,轉身朝著外面喊了一聲。

    「姑娘。」林嬤嬤就站在廂房的外面,一聽秦雲卿的喊聲,立刻就走了進來,「什麼事?」

    「你這個老貨,見著老太太竟然不行禮?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坐在老太太身邊的一個身穿紫色連綿不斷「卍」字褙子的婦人沉著臉,厲聲喝到。

    「祖母,敢問這位是……」秦雲卿搖手阻止了剛要開口的林嬤嬤,抬頭看向秦二太太。

    秦二太太早已經被眼前的場面嚇得六神出竅,說不出話來,自打進入秦府以來,作為庶子媳婦,向來不受老太太待見,一直謹小慎微,連多說一句也是不敢的,今日秦雲卿竟然公然頂撞了老太太,這怎麼能不讓她膽戰心驚,現在見秦雲卿開口問她,哪裡敢回答,只是低垂著頭,緊緊的握住了衣擺,眼看著衣擺已經皺的不成樣子了,秦二太太卻絲毫沒有察覺。

    「你就是七娘?」秦孫少奶奶笑著看著秦雲卿。

    「敢問嫂子,這位是……」秦雲卿直視著秦孫少奶奶,把話又重複了一遍,顯然並不把她放在眼裡。

    「你就不怕五叔怪罪?」秦孫少奶奶這時倒對秦雲卿好奇起來。

    「父親為什麼要怪罪我?」秦雲卿淺笑著看著秦孫少奶奶,「難不成父親在京中為官,家裡給父親助力了?若是家中真的給父親助力了,京中父親的府邸何以如此的寒酸?父親的能力眾所周知,為什麼一直在六品的位置上徘徊這麼多年,不得陞遷?家族中可曾給了父親一絲助力?既然家族中並沒有給父親任何助力,父親為什麼要怪罪與我?」

    「你……」秦孫少奶奶想不到秦雲卿竟然刻薄到這個地步,「一個奴才,給主子行禮,天經地義,難不成七娘以為不該嗎?」

    秦雲卿看著秦孫少奶奶,突然笑了,那笑容說不出的鄙夷。

    秦太太看了一眼秦雲卿,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原以為她會收斂一些,想不到還是發作了,但是剛才的這番話,若是被老爺聽見了,一定會大聲叫好的!這些年的委屈,心中並不是沒有怨氣,只是一個「孝」字壓著,說不出來罷了。

    「孫少奶奶。」秦太太笑著開口了,「七娘的這個貼身嬤嬤,與別人不同,就算是見了國公夫人,也是不用行禮的。」

    秦孫少奶奶顯然沒有想到秦太太竟然會這麼說,愣了一下,看向林嬤嬤的眼神便帶上了審視,而林嬤嬤卻挺直了腰身,面無表情的站著,那形態神情,連一絲錯也挑不出來,堪稱完美。

    「七娘,這個就是大老爺的太太,你的大祖母。」秦太太說完,轉身給秦雲卿介紹。

    秦雲卿也沒有行禮,只是抬著頭,看了秦大太太一眼,也沒有說話,就這樣淡淡的掃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作為府裡的當家太太,老太太早已經不管事了,現在中饋的事情,雖然交給了手下的大兒媳婦,但是在這個府裡,卻依舊是說一不二的,想不到這個庶女,竟然敢用這種眼色看著她,秦大太太真的是氣不打一處來,當即冷笑著開口。

    「哦,我倒是要見識一下,這天下竟然還有這麼囂張的奴才,到底有什麼與眾不同的。」

    林嬤嬤依舊沒有說話,只是伸手,從衣襟上拿了一塊玉下來,秦雲卿走過去,伸手接了過來,遞給秦孫少奶奶:「不知嫂子可知道這是什麼?」

    秦孫少奶奶雖然自小在山東長大,但也是出自山東的名門,也算是從小見過一些世面的,看著秦雲卿遞過來的玉,笑道:「一塊玉珮而已,只不過比尋常的好上一些罷了,也沒有金貴到哪裡去。」

    「呵呵,呵呵……」秦雲卿盯著秦孫少奶奶看了好一會兒,突然放聲笑了起來,直笑的廂房內的人,惱羞成怒起來,也沒有想要收聲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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