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卿低頭想了想:「還是依著原定計劃吧,先把要送給太后的衣服製出來,等我回京,趁著各命婦給太后娘娘請安的時候,送上去,繡坊的名聲自然就打開了。舒殘顎副父親以為如何?」
「如此正好!」秦正明讚許的點頭,「醫堂的事情,你可以趁著這次救了鎮國公,下次開業的時候,讓他給你去捧場,也可以趁機把醫堂的名聲打出去。」
秦雲卿點點頭:「父親所言極是。」
父女兩人又說了一些宮中的事情,秦正明這才拿著秦雲卿給的繡品,星夜趕了回去。
一夜無話,第二日天才微微亮,秦雲卿便被春花從床上喊了起來,梳洗打扮。
這邊正在洗簌,秦太太那邊就已經過來催促了,春花匆匆的幫秦雲卿收拾完了,這才過去秦太太處,見秦雲怡和秦雲珂早已經在秦太太屋子裡,秦雲卿不禁有些汗顏,似乎最近一直是她最後才到的。
一行人剛用過早飯,鎮國公一家人便已經過來送行了。
秦雲卿便趁機幫水華和水夫人都把了脈,開了方子,又叮囑了幾句:「國公爺和夫人只要按著這個方子服藥七天,然後再用些丸藥,歇一段時日後,雲卿應該可以從山東回來了,到時候雲卿再幫兩位調理。」
「父親,娘,雲卿從山東回來,就在京城開醫堂,到時候我們去給雲卿捧場。」水如嫣拉著秦雲卿的手,一臉的依依不捨。
「此話可是真的?」水華有些意外,若是秦雲卿真的開醫堂,倒是省事了很多,到時候直接去醫堂就行了,上門求見,讓人看病,總是有些麻煩的。
「回春堂已經在佈置了,開業的時候,定然把帖子送到國公府裡,還請國公爺到時候賞光。」秦雲卿笑著開口。
「那是一定的!一定去,一定去!」水華忙不迭的點頭,現在他對秦雲卿的醫術,那可真的是心悅誠服。
「到時候,若是沒有意外,我師父將會在回春堂坐堂,國公爺的身子若是由我師父來調理,那才是事半功倍呢!」
「雲卿,你此言可是真的?」秦雲卿的醫術在水華看來已經是很了不得了,若是秦雲卿的師父……,水華真的兩眼冒光了,「到時候多給我幾張請帖,我帶幾個至交好友過去。」
「一定。」秦雲卿點頭笑了。
水夫人也拉著秦雲卿的手,細細的叮囑了幾句,這才把禮物拿了出來,這一次的禮物,自然還是秦雲怡的最重,可是秦雲卿的卻也不遑多讓,只是秦雲珂的還是如上次差不多,看得秦雲珂的眼角一直不住的抽動,可是臉上卻不敢露出不悅來,昨晚上回來之後,她可是沒少被秦雲怡教訓。
已經是初秋時節,一路上風景如畫,秦雲卿倒也並不覺得寂寞。不知不覺間,就已經到了山東地界。
這一日,秦雲卿窩在車廂裡看藥典。最近秦雲卿很是用功,想想師父離開已經四月有餘,若是估計沒錯的,師父應該已經在回程的路上了,而山東卻是從戎狄回京的必經之路,若是路上碰到了,到時候師父考問,自己卻一問三不知,怕是很難過關的。
「姑娘,前面就是山東聊城了。」車廂外傳來春花興奮的喊叫聲。
「大呼小叫的,沒得讓人笑話。」然後傳來林嬤嬤的呵斥聲,再然後就是春花小聲的嘀咕聲。
這一個月來,林嬤嬤儼然就成了這一干人中的領頭著,就連關媽媽都聽林嬤嬤的話行事。
秦雲卿倒也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反而林嬤嬤不論做什麼事情之前,都會先徵求秦雲卿的意見,若是秦雲卿不願意的,她就從不越雷池一步,這倒讓秦雲卿放心把所有的事情,全都交給了她處理,自己安心看書。
「春花姐姐,太太讓我來告訴姐姐,前面有秦府的人過來迎接,讓姑娘準備一下,下車與人見禮。」小丫鬟的聲音響起,春花應了,便掀開車簾進來:「姑娘,太太讓人來傳話說……」
「我已經聽見了,你幫我梳洗就是。」秦雲卿放下手中的藥典,笑著道,這一路來的顛簸,終於可以結束了!
春花找了一套比較素淨的衣服幫秦雲卿換上了,又挽了一個簡單的髮髻,這才剛剛梳洗完,就聽見車伕「吁」的一聲,停住了馬車。
「姑娘,太太請姑娘下車。」車外響起了丫鬟的聲音。
「姑娘這就下車。」春花揚聲應了,便扶著秦雲卿下車。
秦雲卿下車,就看見有幾個身穿藏青色短褂的男子站在路邊,還有一個穿著比較講究的嬤嬤正站在秦太太的面前,跟秦太太講話,秦雲卿冷眼瞧著,卻見那個嬤嬤對秦太太並不是十分的恭敬,隱隱的竟然還帶著一抹嘲諷的意味,秦雲卿不禁有些意外。
照理說,秦正明現在身為正五品的京官,雖然在京中並不起眼,但是在山東這種地方,在秦氏子弟中,也應該算是比較出色得了,但是一個嬤嬤為什麼會露出這麼一副模樣來?難道說這其中還有什麼隱情不成?
顯然林嬤嬤也看出了這其中的不對勁,扶著秦雲卿的手臂便緊了緊。
秦雲卿扭頭朝著林嬤嬤笑了笑,這才施施然的朝著秦太太這邊走去。
「七娘,這位是老太太的貼身嬤嬤,蔣嬤嬤。」秦太太看見秦雲卿過來,急忙笑著介紹。
「蔣嬤嬤。」秦雲卿朝著蔣嬤嬤點點頭,不諂媚但也不高傲。
可是很明顯,蔣嬤嬤生氣了,高抬著下巴,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秦雲卿:「你便是五爺外室養的庶女嗎?」
秦雲卿的臉募得就沉了下來,看著蔣嬤嬤的眼中全都是寒意。
蔣嬤嬤愣了一下,沒有想到秦雲卿竟然是這副態度,當即也沉下臉來,轉身看著秦太太:「五少奶奶,這就是你教養出來的姑娘嗎?竟然連一點點禮儀都不懂。」
「還要請教嬤嬤,你可是我的長輩?」不等秦太太開口,秦雲卿便上前一步,搶著開口。
「我……」蔣嬤嬤愣了一下。
「還要請教嬤嬤,我可是秦府的姑娘?」秦雲卿逼近一步,臉色越發的陰冷。
「我……」蔣嬤嬤不得已點點頭。
「我既然是秦府的姑娘,自然就是秦府的主子,你既不是秦府的主子,也不是我的長輩,即便是老太太的貼身嬤嬤,我敬你一聲嬤嬤,難不成你就真的把自己當成了一尊佛?也不過是一個奴才而已!」秦雲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父親一直跟我說,秦府是山東的大族,最是重規矩的地方,讓我到了山東,不可行差踏錯,想不到……,這秦府只有我父親一人重規矩,倒是我太過小心了。」
「你!」蔣嬤嬤被秦雲卿這麼一陣搶白,頓時氣的臉色發青,猛地扭頭吩咐站在一邊的穿藏青色短褂的男子,「既然五少奶奶看不上我們來迎接,不如我們先回去就是了。」蔣嬤嬤說著,不顧秦太太的哀求,轉身便上了馬車,揚長而去了。
秦太太扭頭惡狠狠的瞪了秦雲卿一眼,突然揚聲笑了。
「母親~」秦雲怡詫異的看著秦太太,「七娘她氣走了蔣嬤嬤,你怎麼還笑?」
「我早就看不慣這個老乞婆仗著是老太太的陪房,每日裡一副眼睛長在額角的模樣,只是一直不好撕破臉皮,今日七娘倒是硬生生的替我出了一口氣。」秦太太笑著看了一眼秦雲卿,「只是七娘到秦府之後,行事小心一些,當心她為難與你。」
「母親放心就是,不就是一個奴才而已,怕她作甚。」秦雲卿看著那輛疾馳而去的馬車,笑著道,「母親,我們不如今晚上就住在鎮上?」
秦太太詫異的看了一眼秦雲卿。
「自然是得罪了老太太的貼身嬤嬤,嚇得不敢回府了。」秦雲卿一臉鄭重的開口,「所以躲得一時是一時。」
秦太太猛地回過神來,看著秦雲卿笑道:「好,就依你!」轉身吩咐張媽媽去找客棧。
張媽媽應了一聲,正要轉身離開,卻被秦雲卿叫住了:「媽媽,記著要大張旗鼓的去找,然後找人打聽秦侍郎家在哪裡,說是要找秦侍郎幫太太去向老太太求情,求老太太恩准太太回府裡去。」
張媽媽扭頭看了一眼秦太太,見秦太太點點頭,這才轉身走了。
蔣嬤嬤坐在馬車上,越想越是生氣,不就是二房的嫡子,神氣什麼!他們二房原本也只是老太爺的庶子,一個庶子的嫡子,等老太爺過世之後,也不過是旁支而已!一個旁支的媳婦子,擺譜竟然擺到了她的面前!
她可是老太太的陪房,即便是現在秦府的當家人,秦家大老爺,見到她,也要禮讓三分的!
她一定要給這個旁支的媳婦子一點眼色看看,否則以後豈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爬到她的頭頂來了!這樣的話,把老太太的臉面置於何地?!
蔣嬤嬤覺得自己剛才做的十分的正確,這種人一定要給她一點教訓,才能知道有些人是必須要尊重的!剛才自己一怒之下,拂袖而走,想必那個女人現在定然顫顫驚驚的跟在車後面,追過來了!蔣嬤嬤想到這裡,原本有些乾癟的嘴唇頓時綻開一朵花兒來:「去看看,五少奶奶是不是跟在後面。」蔣嬤嬤撩起車簾,吩咐跟在車邊的僕從。
「回嬤嬤,五少奶奶讓人趕著馬車,朝鎮上去了。」僕從看了一眼朝相反方向而去的那輛青蓬馬車,聲音裡明顯的有著詫異。
「你說什麼?!」蔣嬤嬤頓時吃了一驚,猛地站起來,不小心額頭撞到了車樑上,疼得倒吸一口冷氣,「你,你會不會看錯了?」那個庶子媳婦竟然有這麼大的膽子?難道她不怕老太太生氣嗎?!
「嬤嬤,小的沒有看錯。」僕從又回頭看了一眼,那隊馬車已經越駛越遠了,「那些馬車已經走的快看不見了!」
這下子蔣嬤嬤是真的吃驚了!突然之間像是想到了什麼,頓時驚慌起來:「快,快,回頭去追!」
蔣嬤嬤怎麼也想不到這五少奶奶今天竟然吃了豹子膽,敢不把她放在眼裡,與她背道而馳,頓時著急起來,畢竟她今天是奉了老太太的命令來接五少奶奶的,若是沒有接到……,即便是她在老太太面前再有臉面,也是很難交代的。再說了,那些個看她不順眼的,正等著落井下石呢!
雖然蔣嬤嬤催的很急,車伕卻不敢疾馳,蔣嬤嬤到底一把年紀了,若是顛出個好歹來,他可吃罪不起。
蔣嬤嬤撩起車簾,看著前面的馬車越來越遠,心中越發的著急起來,忙喊了一個僕從,騎著馬去追!務必要追上!
秦太太坐在馬車中,怒火在心中不住的翻騰著,這麼多年來,這個老乞婆竟然還是這麼一副嘴臉,這些年來,山東老家中子弟有出息的沒有幾個,一個一個的都躺在祖宗的財產上,坐吃山空!若不是老爺在京中做官,這秦府在山東哪裡還有現在的這般大臉面?
現如今老爺的官越做越大,她們不但不念著他們的好,那些個人的嘴臉竟然越來越難看!若不是一個「孝」字壓著,再怎麼著,她也不願意回到這裡來!
不過這次,這個老乞婆也算是踢到了鐵板,竟然會拿七娘開刀,也算是她瞎了眼,現在的七娘,被老爺捧在手心裡寵著,連自己都不敢得罪她一點半分的……,她怎麼可能被這個老乞婆欺負了去?!也算是為自己出了這口氣。
「快,快些進鎮!」秦太太想著便開始催促車伕,若是進了鎮,包了客棧,她倒是要瞧瞧這個老乞婆怎麼向老太太交代!秦府的臉面該往什麼地方放!
「五,五少奶奶,快,快停車,停車!」後面遠遠的傳來焦急的呼喊聲。
「太太……」外面傳來車伕猶豫的聲音。
「趕你的車!這麼多廢話!」秦雲怡不等秦太太開口,便厲聲喝道。
「是。」車伕應了一聲,猛地甩了一下鞭子,馬車便飛一般的跑了起來。
後面追趕的人頓時著急起來,用力的一夾馬肚,追了上來,終究馬車的速度的比不上單匹馬的速度,不一會兒,就聽見「吁」一聲響,馬車突兀的停了下來。
突如其來的停車,秦雲怡一個不防備,一頭撞在了車壁上,疼得眼冒金星,怒道:「你是怎麼趕車的?」
「太太,姑娘,有人攔路。」車伕的聲音有些無奈,還有一些委屈,他又怎麼知道這個人竟然如此的瘋狂,會橫插到路的中間去,若不是他技術好,怕是當場要鬧出人命來的。
秦太太眉心倏的就擰成了結,不用想就知道來者是誰,只是沒有想到這個老乞婆反應竟然如此的迅速。
「請五少奶奶回府。」來人下馬,跪在路中間,朗聲說道。
這條路上,來來往往有好些行人,見此,頓時停了下來,開始指指點點,秦太太頓時氣的火冒三丈。
「娘,我下去狠狠的訓斥他一頓!」秦雲怡氣的臉色鐵青。
秦太太猛地伸手拉住了秦雲怡,若是讓秦雲怡下車,自己這邊即便是有理,也會變得沒理,只是這事應該怎麼做,才能……進落了那個老乞婆的面子,又讓自己能站住理呢?正在秦太太年左右為難的時候,突然外面傳來林嬤嬤的聲音。
「太太,七姑娘讓奴婢過來問問,發生什麼事情了?為什麼好端端的,竟然會有人攔路?」車外林嬤嬤的聲音帶著一抹怒氣,秦太太心中一頓,嘴角便漾出一抹笑意,瞬即隱沒,急忙掀開車簾,一臉憂色的開口:「可否嚇到了七娘?」
林嬤嬤聽的秦太太聲音平緩,提起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她就怕秦太太氣不過,然後與攔車之人鬧了個不愉快,到時候,被人指責的自然就是她們了。
「七姑娘被嚇壞了,春花正在安撫姑娘。」林嬤嬤絲毫不掩飾臉上的怒氣,「聽聞這山東可是孔聖人的家鄉,怎麼這裡人竟然如此的魯莽?」
秦太太聽說秦雲卿不舒服,忙轉身吩咐張媽媽:「快,下車去看看各位姑娘,若是嚇壞了,即刻去請了郎中過來,開一劑安神的方子。」秦太太一邊吩咐著,一邊起身下了馬車。
張媽媽當即回過神來,咋呼著下車,招呼丫鬟婆子去找郎中,丫鬟婆子自然不知道上哪裡去找郎中,便有好心的路人過來指點路徑,順便偷偷的打聽事情的原委。
丫環婆子自然是把一肚子的委屈,偷偷的告訴了路人,說完後,還捂著嘴,深恨自己大嘴巴,竟然把主人家的**洩漏了出去,求著路人幫忙保密。於是乎,不一會兒時間,聊城邊上的人全都知道了,在京城當五品官的秦五爺家眷回家祭祖,卻被老太太身邊的一個嬤嬤為難了,五少奶奶驚慌之餘,想要去求助原吏部侍郎秦老爺幫忙說情,卻不料被那個嬤嬤派人把五少奶奶的馬車攔在了半路,結果嚇到了姑娘們……
八卦的傳播是很迅速的,特別是這種涉及一點**的,更是讓人津津樂道,很快的,便連秦五爺的身世也被挖掘出來,據說是秦老太爺的第二房的嫡子,至於一個嬤嬤為什麼敢為難嫡子媳婦,因為這個二老爺是秦老太爺的庶子,向來不受秦老太太的待見……
等蔣嬤嬤趕到的時候,八卦已經傳了開去,圍在路邊的行人,用一種十分怪異的目光看著蔣嬤嬤,指指點點的,讓蔣嬤嬤就如身上生了虱子一般,渾身不舒服。
「嬤嬤安。」秦太太把姿態放到最低,一見蔣嬤嬤下車,連忙小跑著上去,竟然給蔣嬤嬤行了一個福禮。
頓時路邊行人的議論聲,越發的大了起來,看向蔣嬤嬤的目光中,什麼樣的都有。
山東作為孔聖人的發祥地,最是講究禮儀尊卑,現如今一個主子媳婦向著一個嬤嬤行禮,而這個嬤嬤卻並沒有誠惶誠恐,越發的印證了剛才丫鬟婆子說的話是真的,頓時人群便有些嘩然。
蔣嬤嬤反應過來,自己入了秦太太的圈套,心中頓時一緊,可是向來已經習慣了怡氣指使的她,如何肯就此低下頭來,臉色越發的陰沉:「五少奶奶,你這是何意?」
「嬤嬤誤會我了。」秦太太低下頭,一臉的怯懦,「我,我只是,只是怕嬤嬤生氣,因此,因此想,想要找一個中人,幫我,幫我調解一下……」
蔣嬤嬤被秦太太這番作態氣的七竅生煙,卻又拿秦太太無何奈何,臉色的神情頓時青中帶紫,漸漸的有些發黑了:「五少奶奶何必為難我這個下人,老太太在府裡等著五少奶奶回去,讓老太太久等了,可是不好。」
「太太,太太……」正說話間,突然春花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姑娘剛才被嚇到了,一頭的冷汗,太太還是請郎中過來瞧瞧吧。」
「這可怎麼辦才好?七娘可是太后娘娘心尖上的人兒,連我都不敢大聲呵斥的,若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這太后娘娘若是怪罪下來……」秦太太一邊自言自語的說著,一邊急的團團轉,「這可怎麼是好,可怎麼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