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華的這話剛擱下,這五六個郎中的臉色頓時變了,有好些身子忍不住抖了起來,但也有不怕死,梗著脖子道:「國公爺既然不相信我們,又何必請我們過來?如此仗勢欺人,只不過為了國公府的臉面,逼著我們改口而已……,而我卻是寧死不肯的!」
「敢問這位先生貴姓高明?」突然屏風後面女子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是非曲直並不因為聲音響亮而改變的,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舒蝤梟裻國公爺也不是這麼不講理的人。」
水華一聽,當即說道:「我自然是不會仗勢欺人的,否則你們這些人,這麼的跋扈無禮,我怎麼可能還讓你們留在這裡狗吠?!早就抓了你們去衙門裡,治一個不敬之罪!」
水華這話說的一臉的陰森,加上那鐵青的臉色,頓時讓屋內的氣氛壓抑起來,有些膽小的,已經忍不住握緊了手掌。
水華這話出口,倒是讓那些個梗著脖子的人,啞口無言了。
那個女子等了一會兒,見眾人不說話,便再一次開口:「不如請諸位先生,現在再替水姑娘把一次脈,如何?不知哪一位先生先來?」
「鄙人坐不更名行不改姓,敝姓王,家就住在這個鎮上,小可自小學醫,怎麼可能連一個滑脈都把不准?」王郎中上前一步,朝著屏風後面行了一個禮,「請水姑娘再讓小可把脈。」
「國公爺,還是撤了屏風吧,省的讓眾位郎中以為我們換了人,糊弄眾位先生。」清脆的女聲再一次響起。
「姑娘……」一個嬤嬤的聲音響起,像是在阻止。
「嬤嬤,我們都罩了面紗,就算是露面,也是無妨的,嬤嬤不必擔心。」清脆的女子似乎在勸說著,又過了一會兒,攔在眾人面前的屏風撤了下去。
一個身穿月白衣裙的姑娘出現在眾人面前,盈盈的站在屏風之側,一臉的平靜的看著屋內的眾人,那清澈的目光,掃過在座的所有人,雖然平緩,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
秦雲卿收斂了目光,款款的給眾人行了一個禮:「小女子見過眾位先生。」
「姑娘請起。」眾位耆老怎麼也沒有想到水華口中的神醫,竟然真的只是一個是十五六歲的姑娘,不由得愣了一下,但看著秦雲卿氣度不凡,一時間心中倒是有些好奇起來。
「秦姑娘不必多禮,我們這就開始吧。」水華笑著看了一眼呆怔住的耆老們,心中有些得意,他現在是十分相信秦雲卿醫術的,能把太后娘娘救回來,那豈是一般能做得到的?!既然秦雲卿說不是,那自然是不是!等到最後自己再揭開秦雲卿的真實身份,不但能挽回國公府的名聲,還能這裡替聖上揚名,何樂而不為呢?!
王郎中見水華請來的竟然是這麼一個小姑娘,當即冷笑一聲,伸出三隻手指按住了水如嫣的手腕,細細的體會了許久,這才臉帶微笑的放開了手:「是滑脈!」
秦雲卿只是淺笑著,不說話,伸手請下一位郎中把脈。
「秦姑娘,這個滑脈是……」水華看著王郎中臉上的笑意,心中突然有些不安起來,雖然他極力的願意相信秦雲卿,但是秦雲卿的醫術卻只是耳聞而已,並不曾親眼見到,終究是底氣不足。
「懷有身孕的人,就是滑脈。」秦雲卿淺笑著解釋。
「這……」水華這下子傻眼了,「是不是他把錯脈了?」
秦雲卿搖頭:「沒有,水姑娘就是滑脈。」
「……」水華只覺得頭頂一陣烏鴉飛過,臉色由青轉紫,最後黑的就如鍋底一般。
說話間,第二個郎中已經把完脈了:「是滑脈。」
「秦姑娘,這,這……」水華差不多已經氣的頭頂冒煙了,怒氣沖沖的看著秦雲卿,「秦姑娘,你我之間可有深仇大恨?」
秦雲卿怪異的看著水華:「國公爺何出此言?你我無親無故,今日之前都不曾見到過,哪裡來的仇恨?」
「那你為何要如此害我?」若不是因為秦雲卿本身也是有品秩的,若不是因為林嬤嬤在一邊虎視眈眈的看著,水華早就一巴掌甩到秦雲卿臉上了。
「我哪裡害國公爺了?國公爺此話因何而來?」秦雲卿看著水華,臉上的神色越發的詫異。
「你,你,你不是說,嫣兒,嫣兒她沒有身孕嗎?」水華被秦雲卿氣的連話都說不完整了,「現在我請了這麼多人過來,你卻又說嫣兒,是,是滑脈,這不是活生生的打我鎮國公府的臉面嗎?」
說話間,五六個郎中都已經把完脈了,異口同聲都說是滑脈,水姑娘真的懷了身孕。
秦雲卿卻沒有理睬這裡郎中,只是轉過頭,一臉平靜的看著水華:「國公爺誤會我了,我是說懷有身孕的人是滑脈,並沒有說,滑脈的人一定是懷有身孕。」
水華被秦雲卿這一番話弄糊塗了,但是卻也明白了秦雲卿的意思,水如嫣是滑脈,但是她的這個滑脈並不是有身孕的那個滑脈!
「敢問姑娘這話是何意思?」王郎中一聽,頓時氣惱起來,朝著秦雲卿一拱手,語氣裡全都是責問。
「我的意思就是,水姑娘雖然是滑脈,但並不是懷有身孕的滑脈。滑脈只是一個脈形,但是我們作為醫者,把脈不能僅僅只把個脈形,就認定了病因,還得分辨脈率、脈體、脈幅。還請各位先生在仔細分辨一下。」秦雲卿說著,朝著水華笑道,「這個有些難,還請國公爺請一個懷有身子的孕婦來,讓眾位先生做一下對比。」
秦雲卿這話跟打臉已經沒有什麼區別了,眾位郎中當即鼓噪起來,但卻有一個鬍鬚花白的郎中,沉吟一會兒,開口說道:「能否讓老夫再幫水姑娘把一次脈?」
水華的臉色早已經回轉過來,正要吩咐小廝去找懷孕的女子,卻見一個耆老站起來:「可也是巧了,我家正有一個丫頭前幾日剛懷了身子,若是鎮國公不嫌棄的,不如就讓老夫遣人把她找了過來?」
「不嫌棄,不嫌棄!」水華現在是滿臉的笑意,朝著這位耆老不住的作揖,「還請先生快些。」
這位耆老起身,低頭向站在自己身後的小廝吩咐了幾句,小廝便飛一般的跑了出去。
「這位先生請便就是。」秦雲卿卻笑著朝那個鬍鬚花白的郎中說道。
「多謝姑娘。」白鬍子郎中上前,又按住了水如嫣的手腕,許久沒有站起來。
屋內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這個白鬍子郎中的身上。
許久,這位郎中的臉色微微一變,這才顫巍巍的站了起來,臉色有些蒼白。
「先生,如何?」秦雲卿笑著開口問道。
「老夫錯了。」白鬍子郎中說的有些艱難,但還是開口了。
白鬍子郎中此話出口,屋內所有人的臉色全都變了。
「我不信。」王郎中第一個開口反駁,「張先生,你莫不是害怕國公府的權勢,所以才改口這麼說的,你要知道我們身為醫者……」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老夫從不妄言,錯了就是錯了,老夫甘願認罰,豈能強詞奪理。」張郎中抬起頭看了王郎中一眼,這才朝著秦雲卿行了一個禮,「敢問姑娘師從何人?」
秦雲卿正要開口說話,卻看見剛才跑出去的那個小廝,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老爺,人帶來了。」
「快,快叫進來。」耆老很顯然被勾起了好奇心,忙不迭的催促著。
「懷有身子的人不好快速走動,也不差在這一時半會兒的,慢慢來就是了。」秦雲卿笑著開口。
「對,對,慢慢來,不著急。」水華連忙開口,讓水夫人遣兩個丫鬟出去接人。
兩個丫鬟還沒有出門,就看見一個身穿青布衣裙的女子出現在門口,給耆老行了一個禮:「老爺安。」
這個女子還沒有顯懷,身材依舊苗條,站在那裡根本看不出懷有身孕。
秦雲卿走過去,挽住了這個女子:「這位姐姐,請你過來這邊坐著。」
女子詫異的看了一眼秦雲卿,又扭頭看向耆老。
「你就聽這位姑娘的,按著這位姑娘說的做就行了。」耆老連忙說道。
青布衣裙的女子便由著秦雲卿攙扶著,在椅子上坐了,秦雲卿讓她伸出手來,替她把了脈,這才笑著道:「恭喜,胎兒很好,你放心就是。」
青布衣裙的女子沒有想到竟然給她診脈的,一聽胎兒很好,忙笑著向秦雲卿道謝。
「這幾位都是這裡郎中,大嫂,你可認識?」秦雲卿伸手指了指站在一邊的郎中。
「認識。」青布衣裙的女子笑道,指著王郎中道,「奴婢的身孕還是王郎中幫奴婢診出來的。」
「那今日再請王郎中替你把一次平安脈,好不好?」秦雲卿笑著問道。
青布衣裙的女子自然是大喜,連忙點頭稱好。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王郎中的身上,王郎中自然不會拒絕,上前細細的替青布衣裙的女子把脈,過了一會兒,點頭笑道:「胎兒很好,你放心養身子,不用吃藥的。」
秦雲卿又伸手指了指水如嫣:「王郎中不如再幫水姑娘把把脈,這兩人的脈率、脈體、脈幅可否相同。」
王郎中也不跟秦雲卿廢話,走過去就坐在了榻邊,伸手按住了水如嫣的手腕,不一會兒竟然變了臉色,騰得站了起來,看著水如嫣,冷汗爬上了額角。
水華看著王郎中的模樣,心中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頓時氣的火冒三丈,若不是現在屋內有這麼多人看著,早就衝過去,一腳把他踹翻在地了。
秦雲卿看了一眼剩下的幾位郎中:「不知這幾位先生,是不是在把一次脈?」
剩下的郎中看著張郎中和王郎中的模樣,早就嚇得三魂去了六魄,想要說不,卻又哪裡敢,在水華的威逼下,個個都替青布衣裙的女子和水如嫣重新把了脈。
「你們可還有什麼話說?」水華這一次真的是暴跳如雷,怒視著這五六位郎中,氣不打一處來,「所幸小女今日尋死,被秦姑娘救了起來,終得性命無憂,否則豈不是白白的含冤而死?來人,來人!」
「國公爺。」早就有國公府的侍衛進來,如鐵塔一般的站在郎中們的面前。
「拿我的名刺,把這些人給我送到衙門裡去!如此庸醫害人,豈能不好生懲治一番!」水華一臉的陰森,「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這裡的知縣,讓他根據律法,該怎麼懲治就怎麼懲治,若是徇私,我必然不肯善罷甘休的!」
「是。」侍衛們應了一聲,一把拖住已經軟癱成一團的郎中們,向著門外走去。
「國,國公爺,饒,饒命……」有回過神來的郎中,掙扎著求饒。
「國公爺。」秦雲卿輕輕的歎了一口氣,開口說道,「既然水姑娘沒事,國公爺就網開一面如何?想必經歷了此事,這些人也不會在如此莽撞了。」
「國公爺,這位姑娘說的是,還請國公爺高抬貴手。」耆老們也連忙開口求情。
水華看了秦雲卿一眼,恨恨的開口說道:「秦姑娘,若不是你開口求情,我無論如何都要剝他們一層皮下來,才能出了這口氣的。」說完,吩咐侍衛把這些郎中拖了過來,「還不快謝過秦姑娘。」
郎中們想不到竟然能死裡逃生,自然對秦雲卿萬分感激,正要跪下磕頭,卻被秦雲卿止住了:「各位先生,雖然國公爺大人大量饒過了你們,但是你們誤診是真,害的水姑娘差點命喪黃泉也是真,因此……,卻也不能就如此輕鬆的放過各位。」
各位郎中的臉色變了變,張郎中卻抬起頭,看著秦雲卿:「還請姑娘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