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的娘親,是胡家繡坊當家人的奶娘,奴婢自小在胡家長大,與當時胡家的大公子……,也許可以稱得上是青梅竹馬,只可惜……」林嬤嬤的聲音平緩而又帶著一些傷感,緩緩的敘述著,平靜而沒有什麼波瀾,秦雲卿卻越聽越是驚訝。舒嘜鎷灞癹
想不到這個林嬤嬤這一輩子沒有嫁人,在宮中孤身終老,竟然是為了自己那個沒有見過面的外祖。
很古老卻又很狗血的一個故事。
奶娘的女兒與大家公子兩情相悅,私定終身,差不多已經非卿不娶,非君不嫁了,卻被當家主母發現,棒打鴛鴦,然後奶娘的女兒被發賣,大家公子鬱鬱寡歡。
奶娘的女兒情深不悔,最後終身不嫁,而大家公子最終被迫另娶了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成就了一對怨偶!
秦雲卿這時才恍然明白,為什麼當初娘親會被外祖當成禮物送給了錢謙益!
在外祖的眼中,娘親這個女兒,原本就屬於可有可無的,想必在外祖的心中,即便舅舅是個男子,也是如此!他的心中,應該一直藏著站在自己眼前的這個女子,雖然已經滿頭銀絲,卻還依舊看得出面目姣好的林嬤嬤。
秦雲卿突然心疼起來,為了林嬤嬤,還為了自己那個素未謀面的外祖母。怪不得娘親很少提及胡家,這樣的胡家,就算是換成了自己,也應該是無話可說的。
林嬤嬤的聲音還在繼續,依舊是那麼的平緩,但是聲音當中的傷感卻在漸漸褪去,繼而變得有些悲傷起來。
「奴婢輾轉幾次之後,終於跟了太后娘娘,進了宮,陪著太后娘娘一步步的走過來,等太后終於站穩的腳跟,奴婢在宮中也有了一些人脈的時候,奴婢曾托人去打聽過胡家,誰知道……」林嬤嬤的眼眶紅了紅,聲音有些哽咽起來,「誰知道傳來的消息竟然是胡家繡坊已經,已經……」林嬤嬤肩膀微微的聳動著,卻再也說不下去了。
看著十分傷心的林嬤嬤,秦雲卿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除了娘親,再不認識胡家繡坊別的人,只是想到了自己那個相處了五年的娘親,心中一痛,忍不住也紅了眼眶,自己醒來的那一刻,若是沒有娘親在旁邊……,想來這麼多年也熬不過,只可惜娘親她年紀輕輕卻……,而自己又進了京,每年清明,怕是連個上墳的也沒有……。
林嬤嬤見秦雲卿也紅了眼眶,卻會錯了意,急忙伸手擦了擦眼角,笑道:「瞧奴婢做的這事,倒惹得姑娘傷心了。」
「我娘親在世的時候,很少跟我說起胡家,但是我娘曾經說過,我還有一個舅舅,若是能找到舅舅,想必可以知道外祖他們葬於何處,到時候,我陪著嬤嬤一起,去給我外祖上墳。」秦雲卿努力的擠出一抹笑容,掏出手巾,輕輕的替林嬤嬤掖了掖眼角,柔聲安慰道,身子一歪,倚在了林嬤嬤的身上。
林嬤嬤一聽頓時高興起來,伸手環住了秦雲卿,聲音裡全都是寵溺:「多謝姑娘,嬤嬤以後就靠著姑娘了。」
「嬤嬤何必客氣,既然太后把嬤嬤指給了我,自然就是雲卿的長輩,如今嬤嬤竟然與雲卿還有這個淵源,這豈不是就是天意,外祖在冥冥之中護佑著雲卿逢凶化吉。」秦雲卿反手抱住了林嬤嬤的腰身,一臉的誠懇。
雖然秦雲卿對於胡家繡坊的掌門人並沒有什麼好感,但是若能藉著他而讓林嬤嬤全心全意的待自己,秦雲卿卻還是樂見其事的,畢竟自從進京一來,她手邊得用的人實在是太少,若是能有林嬤嬤這麼一個助力,再加上她身後的太后娘娘,那麼自己以後的路,就會順暢很多。
雖然關媽媽也是真心待自己好的,但是關媽媽對於人情世故方面終究是差了一點,否則前輩子也不會被人陷害了去!而林嬤嬤卻是在深宮中的爾虞我詐中走過來的,想必有些手段,是關媽媽連拍馬也趕不上。
林嬤嬤聽的秦雲卿這麼說,原本還在眼眶中滾動的淚水,不由自主的就滑落下來,輕輕的拍著秦雲卿的肩膀,不住的唏噓著:「他自來是最好的,把那胡家繡坊搞的紅紅火火的,只可惜天妒英才,惹得別人家眼紅了,所以才會……」林嬤嬤猛地睜大了眼睛,緊緊的攥著秦雲卿的手,「姑娘,你,你一定要替他報仇!」
秦雲卿看著林嬤嬤一臉希冀的表情,緩緩的點點頭,即便不為了林嬤嬤,為了自己的娘親,這仇,她只要有能力,也是必定要報的!
想著,秦雲卿不禁苦笑,自己前輩子的仇,還不知道何時能報,如今卻又接了一樁……。不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自己有的是時間,慢慢的來!
屋內頓時靜了下來,除了林嬤嬤那偶然的幾聲輕聲抽泣,就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了。
門外突然響起輕輕的敲門聲,林嬤嬤看了秦雲卿一眼,示意她坐著,自己轉身過去,打開了門,見外面站著一個小宮女,當即沉了臉:「什麼事?」
「太后娘娘醒了,綠蘿姐姐讓奴婢來告知嬤嬤和秦姑娘。」小宮女顯然被林嬤嬤的臉色嚇住,聲音頓時低了下來。
林嬤嬤點點頭:「你回去跟綠蘿姑娘說,我們即刻就過去。」說完,正要轉身,卻見秦雲卿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
「去奴婢的屋子裡梳洗一下,再過去吧。」林嬤嬤看了一眼秦雲卿,見她臉上的妝容有些糊了,一臉寵溺的開口,「就怕奴婢屋子簡陋,委屈了姑娘。」
「嬤嬤說哪裡話,嬤嬤的娘親是雲卿外祖的奶嬤嬤,照理嬤嬤也應該是雲卿的長輩,只是……這個雲卿只能放在心上,只得委屈嬤嬤了。」秦雲卿拉著林嬤嬤的手,顯得十分的親暱。
林嬤嬤心中頓時柔成了一汪春水,拉著秦雲卿的手,向著自己的屋子走去。
等兩人梳洗完畢,到慈寧宮主殿的時候,太后已經倚在軟榻上了,瞧著兩人進來,就笑著道:「這才多久,兩人就躲在一邊說起悄悄話來,顯然是把我當成外人了。」
林嬤嬤看著太后娘娘卻有些激動,緊走了兩步,在太后身邊站住了:「太后娘娘,這個秦姑娘竟然是,竟然是胡家繡坊的傳人……」
太后原本倚在軟榻上的身子,猛地坐了起來,驚奇的問道:「此事可是真的?」
秦雲卿有些詫異太后的反應,疑狐的看了一眼林嬤嬤,卻見林嬤嬤朝著自己點點頭,急忙上前雙膝一屈,跪在地上:「會太后,民女的娘親是胡家繡坊的姑娘,民女的一手針線活是跟著娘親學的,剛才民女想給太后繡一個抹額,卻不曾想被林嬤嬤認出了針法,所以這才……」
「胡家的針法,你可曾學會了?」太后一臉期盼的看著秦雲卿。
「民女不知道娘親學會了胡家針法多少,但是娘親的手藝,奴婢卻已經學了個十之**。」秦雲卿抬起頭看著太后,「若是要繡一些小東西,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誒。」太后歎了一口氣,「胡家的針法最是細膩,我向來是最喜歡的,只可惜自從胡家沒落之後,這市面上就再難找到胡家的刺繡,我原本以為再也見不到胡家的真跡了,想不到這胡家針法竟然還是有流傳下來,可見,這老天爺端是不會看著人失望的。」
「果然是太后的福澤深厚,這才讓太后得償所願的。」林嬤嬤笑著,轉身看向秦雲卿,「這胡家的針法繡人物最是合適的,太后一直想給先皇繡一個畫像,可是找了好幾個繡娘,都不得法……」
秦雲卿笑著道:「若是繡人物,民女將就著,倒是可以試上一試,娘親在世的時候,曾教過民女一些。」
「快,快拿畫像出來,讓卿丫頭試試。」太后聽了忙不迭的讓林嬤嬤去拿畫像,口中卻已經把稱呼改成了卿丫頭,顯然又親近了許多。
林嬤嬤聽了,扭頭看了秦雲卿一眼,這才笑著應了一聲,轉身進了一旁的碧紗廚。
秦雲卿見太后由於激動,臉色微微有些泛紅,急忙上前,伸手扶住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讓民女替您把把脈。」
太后一愣,旋即回過神來笑道:「是我過於激動了,只是猛然間聽見這個消息,忍不住就……激動起來了。」
秦雲卿笑著道:「太后娘娘昨日身子欠安,這幾日一定要好生靜養,保持心情舒暢,避免大喜大悲才是。」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按住了太后的手腕,沉吟了一會兒,笑道:「沒有什麼事,只是不能再激動了。」
太后笑著道:「就你囉嗦,我知道了。」
「事關太后娘娘的身子康健,即便是太后嫌民女囉嗦,民女還是要嘮叨的。」秦雲卿沉了臉,一臉鄭重的開口。
「聽你的,全都聽你的還不成!」太后剛笑著說完,就見林嬤嬤捧著一副畫軸出來:「太后娘娘,您看看,是不是這一副?」
秦雲卿急忙上前,幫著林嬤嬤把畫軸打了開來,見裡面畫著一個中年男子,仔細瞧去,與孝宗帝倒是有五六分相似。
太后娘娘看著畫像的人,臉上露出一絲思念來:「先帝在的時候,最是喜歡熱鬧的,只可惜先帝去的早,剩下我們孤兒寡母的,一直到現在……」
「太后娘娘,如今聖上純孝,太后娘娘又何必傷心,反而惹得先皇在九泉之下不安。」林嬤嬤說著,把畫像放在了桌子上。
太后聽的林嬤嬤這麼一說,歎了一句氣,卻把悲慼的神情收了起來,扭頭看著秦雲卿:「卿丫頭,你看看,你打算怎麼繡?」
秦雲卿細細的看了一眼畫像,笑道:「這畫像打譜的事情,民女可是做不來的,要不,太后娘娘請了畫師來,民女在一邊看著,讓畫師把譜打好了,民女然後照著繡也就是了。」
太后點點頭,說道:「你說的倒也是。」扭頭吩咐綠蘿,「去找皇后說,讓她找個畫師過來,要專攻人物畫的。」
綠蘿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剛出了殿門,卻看見有個小宮女在門口探頭探腦的,鬼鬼祟祟的朝著裡面張望著,不由得眉頭一皺,呵斥道:「你是哪個宮裡的?竟然這麼不懂規矩,在這裡張望,是不是皮癢癢了?!」
小宮女看綠蘿穿著大宮女的衣服,急忙堆出了滿臉討好的笑容:「姐姐,我是緋煙宮的,我們主子娘娘想要見秦姑娘,聽說秦姑娘在慈寧宮,因此遣了我過來,我……」小宮女涎著臉湊近綠蘿,「姐姐能否告訴我,秦姑娘現在何處?我家主子娘娘可是已經等急了?!」
「緋煙宮?」綠蘿一時間還沒有回過神來,正在尋思這是哪個娘娘的住所,卻聽見小宮女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你是不是秦姑娘?我家主子娘娘正找你呢!」
秦雲卿愣了一下,抬頭一看,見一個自己並不認識的小宮女,正朝著自己笑,便扭頭看了綠蘿一眼,見她也是一臉疑惑的模樣,心中便有些納悶,自己自進宮一來,這宮中的主子娘娘見過的,卻是屈指可數的,怎麼會這會兒竟然有人到慈寧宮來堵人?!
「你家主子娘娘是……」秦雲卿笑著看著小宮女。
「我家主子娘娘是蘭妃,秦姑娘你忘記了嗎?你答應我家主子娘娘去給她請脈的,我家主子娘娘可是從昨天開始等起,已經等了姑娘你一天了,今天眼看著太陽快要下山了,可是還不見秦姑娘你的蹤跡,這才遣了奴婢過來。」小宮女說話又清脆,又爽利,一字一字的往外面蹦,聽的秦姑娘忍不住嘴角勾了起來。
綠蘿這才想起來,緋煙宮是蘭妃的住所,因著蘭妃很久沒有出現,自己倒一時間把這個人給忘記了。
「你先等等,我去稟過了太后,就跟著你過去。」秦雲卿說著,轉身進殿去了,不一會兒又轉身出來,朝著小宮女笑道:「我們走吧。」
小宮女眨巴了一會兒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秦雲卿:「秦姑娘,你真的跟著奴婢走?」
秦雲卿有些奇怪的看著小宮女:「不是你說,蘭妃讓你來傳我嗎?」
小宮女一聽,頓時笑的:「秦姑娘,你真是好人,我們這就走吧!」
秦雲卿被她誇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正想要開口謙遜幾句,卻見小宮女已經轉身向著外面走去。
秦雲卿正要跟著過去,卻聽見綠蘿在身後叫她,忙轉身,見綠蘿走了過來:「雲卿妹妹,我去鳳儀宮,正好要經過緋煙宮,不如我與你一起走,如何?」
秦雲卿看了綠蘿一眼,卻從她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緒,但是她對宮內的路徑完全不熟悉,便笑著點頭同意了:「我正愁著一個人寂寞的很,若是能和姐姐一起,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綠蘿笑著道:「我們走吧,有什麼話,路上說也是可以的。」
秦雲卿聽得綠蘿話中有話,頓時點點頭,兩人並肩走出了慈寧宮。
而慈寧宮的主殿內,太后娘娘正目光炯炯的看著林嬤嬤,一言不發。
林嬤嬤跟著太后這麼久,見她這般模樣,哪裡會不知道太后娘娘再想什麼,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跟太后娘娘講事情的經過。
「你真的沒話跟我說?」太后娘娘斜睨著眼睛,看著林嬤嬤,「你跟了我這麼久,從來就沒有這麼失態過,我就不信,什麼事情都沒有。」
林嬤嬤歎了一口氣:「奴婢並不是想瞞著太后娘娘,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跟太后說而已。」
太后一聽,笑了:「你想怎麼說就怎麼說,這有什麼為難的。」
「太后還記得,當初太后想讓奴婢嫁人,奴婢曾跟太后說過,奴婢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林嬤嬤的臉難得紅了紅:「秦姑娘就是奴婢那個青梅竹馬的後人,所以奴婢才……會失態。」
「竟然還有這麼巧的事情?」太后訝異的睜大了眼睛:「難道你的那個青梅竹馬竟然是胡家繡坊的人?」
「是胡家繡坊的掌門人。」林嬤嬤的聲音有些低沉,「自從奴婢跟著太后娘娘進宮之後,就與他失去的聯繫,剛才聽秦姑娘說起,才知道,才知道……」林嬤嬤的聲音頓時有些哽咽起來。
太后想起胡家繡坊的事,不由得也有些黯然:「既然她是你故人的孩子,那我就放心了。」
林嬤嬤連忙朝著太后行了一個禮:「奴婢多謝太后娘娘,若不是太后娘娘,奴婢這輩子就……只能抱憾了,哪裡還能夠……」
「誒,也算是我耽誤了你這麼多年,我看著雲卿這個丫頭,倒是個好的,以後必然能真心待你的。」太后伸手拍了怕林嬤嬤的手臂,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我身邊也就只有你這麼一個老人了,當初跟著我進宮的這麼多個,如今留下來的卻只有你,看來你也是個有福氣的。」
林嬤嬤笑著輕聲道謝,這才輕手輕腳的幫太后蓋上了毯子,這才在一邊安靜的坐了,神思也開始飛揚,彷彿又回到那年少輕狂的年代,嘴角不由的微微揚起,露出一個笑容來。
秦雲卿和綠蘿並排走著,小宮女在前面帶路。
秦雲卿看著前面那個蹦蹦跳跳的小宮女,不由得皺了皺眉,扭頭看了一眼綠蘿。
綠蘿笑著道:「這個蘭妃,是宮內的一朵奇葩。她向來不喜歡宮女太監們動不動就請罪,也不喜歡動不動就罰人的,只要不觸及蘭妃娘娘的底線,蘭妃娘娘向來是最可親的,但若是……」
綠蘿的聲音頓了頓,彷彿像是想起了什麼,臉色變了變,吸了一口氣,這才繼續開口說話:「因此,緋煙宮中的宮女和太監向來沒有什麼規矩的,皇后曾經罰過幾次,卻都被蘭妃保了下來,因著聖上的寵愛,皇后娘娘根本就拿蘭妃娘娘沒辦法。只是……」
「只是什麼?」秦雲卿聽綠蘿說的奇怪,一時間好奇心倒被綠蘿勾了起來。
「只是自從蘭妃娘娘生了七皇子之後,就像是變了一個人,聖上不放心蘭妃獨自撫養七皇子,就把七皇子養在了皇后娘娘的膝下,而自從七皇子跟了皇后娘娘之後,蘭妃的症狀就越來越明顯了。」綠蘿的聲音裡有些感歎:「那些個太醫根本就看不出來蘭妃娘娘得了什麼病……」
綠蘿的話,讓秦雲卿猛然一驚,一個疑問頓時從心底升了起來,聽綠蘿這麼說,這蘭妃娘娘身上的毒,或許就是皇后下的,可是皇后哪裡來的戎狄的毒藥?!聽著師父講,這毒藥似乎很罕見,並不是人人都能有的!這皇后難道與戎狄有關?她一個宮妃,這樣子看來會不會太大了一些?!還是說,王家跟戎狄有關?王家的根本在東部,而戎狄在北地……
秦雲卿想著,頓時有些頭大,直覺腦袋一陣陣的脹痛!突然,秦雲卿失笑道,國家大事自由那些賢臣能吏去操心,她一個弱女子,操心這個,真的是鹹吃蘿蔔淡操心了!
走了沒有多久,綠蘿就停住了腳步,伸手指著前面不遠處的宮牆:「那裡就是緋煙宮,妹妹,你自己去吧。」
秦雲卿應了一聲,正要舉步前去,卻被綠蘿拉住了手臂。
「姐姐,你……」秦雲卿愣了一下,扭頭看向綠蘿。
「你記住,這宮中不能多行一步,多說一句,越是對著你笑得開心,就越有可能背地裡捅你一刀。」綠蘿說的十分的緩慢而鄭重,兩隻眼睛盯著秦雲卿,「你明白了沒有?」
秦雲卿心中一陣感動,不論綠蘿的動機是什麼,今日裡能跟她說這些,秦雲卿的心中還是萬分感動的。反手就抓住了綠蘿的手腕:「姐姐,謝謝你,真的!」
綠蘿見秦雲卿理會了自己的意思,便朝著秦雲卿點點頭,這才轉身離開了。
「呸!」綠蘿的背影剛消失在小徑的盡頭,就聽見剛才還站的自己遠遠的小宮女,不知何時竟然就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秦雲卿詫異的看了一眼小宮女。
「秦姑娘,我們進宮去吧。」小宮女伸手去拉秦雲卿的衣袖,秦雲卿微微的蹙了蹙眉,想要避開,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小宮女抓著秦雲卿的衣袖,頓時笑的滿臉的開心:「秦姑娘,你是個好的,那個人是個壞的,以後你不要與她在一起!」
秦雲卿詫異與小宮女的話,便扭頭看著小宮女。
小宮女卻撇了撇嘴,一臉的生氣:「我剛才就在慈寧宮的門口張望了一下,她開口就訓斥我!剛才她還跟你說那一些!什麼叫笑得越開心,背後捅你的就越狠,這豈不是不識好人心?」
秦雲卿驚訝的看了小宮女一眼:「你剛入宮沒多久?」秦雲卿不知道入宮前訓導嬤嬤會教導一些什麼,但是如這個小宮女一般的純真的,在這皇宮中,也應該算是鳳毛麟角了!
「姑娘你怎麼知道?」小宮女驚奇的看著秦雲卿,「我一個月前剛剛入宮的,宮裡的訓導嬤嬤好凶!」小宮女說起來,還是一臉的驚恐,不過旋即又笑了,「多虧了主子娘娘,昨兒個把我從訓導嬤嬤的手底下救了出來!」
秦雲卿這才恍然大悟,果然,這就是蘭妃的作風!
現在正是初夏時節,各種花草最是茂盛的時候。
緋煙宮中,到處都是爭奇鬥艷的奇花異草,形態各異的奇石怪樹。
秦雲卿舉目望去,心中不由得「咯登」了一下,這宮中的佈置,怎麼會這麼的奇怪,似乎沒有一點格局,只要是貴的,怪的,全都搬來了這裡,就如大雜燴一般,瞧著蘭妃的模樣,卻不像是這麼沒品位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宮裡的花草,是誰在打理?」秦雲卿到底忍不住,開口問道。
「自然是我,還能有誰?!」突然自假山後面,傳來一個聲音,嚇得秦雲卿腳下一軟,差點摔倒在地。
「你還是這麼膽小?阿擎怎麼就看上了你!」蘭妃自假山後走了出來,手上拿著一把小小的花鋤,身上的衣裙沾滿了泥土,秦雲卿眼尖的看見,蘭妃的下巴上竟然也粘著一塊黑色的泥,不由得倏的瞪大了眼睛。
「怎麼?沒見過像我這種的宮妃麼?」蘭妃把手中的花鋤扔給了小宮女,淡淡的看了秦雲卿一眼,便收斂的笑容,靜靜的站在花叢中。
這時候的蘭妃,與剛才似乎完全變了一個人,雖然還是那件舊衣衫,雖然身上還是沾滿了泥土,可是整個人,突然之間高貴起來,優雅的讓人不敢直視。
秦雲卿活了兩輩子,就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眨眼間,就如變了一個人一般。
「跟我來!」蘭妃的聲音冷冷的,聽不出喜怒,可是秦雲卿的心,無端的卻變得有些不安起來。這樣的蘭妃比淑妃和皇后,甚至是太后都難伺候!因為你根本就摸不準她需要的是什麼,她下一刻會變成什麼模樣,陰晴不定的人,她還是遠著一些比較好!
「怎麼?不願意?」蘭妃見秦雲卿兀自站在原地出神,猛地停住了腳步,扭頭看著秦雲卿,眸中閃過一絲凌厲,「這幾日捧著太后的大腿,是不是自以為得了勢,就不把我看在眼中了?」
秦雲卿被蘭妃的話,嚇得冷汗頓時爬上了額角,「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回蘭妃娘娘,民女不敢。」
蘭妃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秦雲卿,秀眉微微的蹙了蹙:「我原本還以為你是個有骨氣的,想不到也是個軟的!起來吧,沒得讓我厭煩!」蘭妃說完,轉身走了。
秦雲卿從地上起來,看著蘭妃挺直的背影,忍不住苦笑,她真的不知道什麼地方得罪了蘭妃,她為什麼就這麼的不待見她,一見面除了冷嘲熱諷就是一臉的不耐。
秦雲卿跟在蘭妃身後,一路上走的小心翼翼,生怕碰倒了,或者踩到了滿地胡亂堆放的花草,才走了沒多久,抬頭卻看見蘭妃已經一臉不耐的站在花徑的盡頭等著自己,頓時心慌起來,急走了兩步,卻聽見有個聲音猛地響了起來,如炸雷一般:「快,快站住!」
秦雲卿被嚇了一跳,頓時身子不穩,搖晃了一下,眼看著就要摔倒在地上,突然一隻手拉住了她的衣襟,就在她的臉即將與大地親密接觸的時候,救了她!
秦雲卿感激的抬起頭,卻正好對上一張碩大的臉,還有滿面的橫肉,一個膀壯腰圓的婆子,正咧著嘴對她笑,嚇得秦雲卿一哆嗦,感激的話,到了嘴邊怎麼也說不出來。
「拎著她過來吧,真是太麻煩了。」蘭妃皺著眉,看著秦雲卿,輕聲的吩咐道。
「是。」婆子的聲音響亮的就如洪鐘一般,震得秦雲卿的耳朵有些嗡嗡作響。
秦雲卿正在回味蘭妃的話,突然發現整個身子正在緩緩上升,離開了地面,頓時嚇得猛地閉上了眼睛,然後就覺得整個人就如騰雲駕霧一般,想著前面滑行過去,沒過多久,才發現終於兩隻腳又踩到了實地,提到喉嚨口的心,這才猛地放了下來。
「睜開眼睛吧,見過膽子小的,就沒有見過小成你這樣的,比針眼兒還不如!」蘭妃站在秦雲卿的面前,一臉不屑的看著她,口氣裡除了譏嘲就是輕鄙。
怒火猛地從秦雲卿的心底竄了起來,這蘭妃到底吃錯了什麼藥,把自己喊了過來,卻橫看豎看,不論怎麼看都看不順眼,要麼不開口,開口就是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