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目睽睽之下,不知何時,含仁殿的大殿頂上又站了倆人,其中一人身穿一件天青色的長衫,在微風中徐徐飄動,長衫之下的身形甚是偉岸,儘管天色有些昏暗,但眾人依然能夠看到此人臉上的五官也生得十分清奇。
這人除了相貌生得奇特之外,最不可思議的是讓人一眼看去,竟然難於猜出他的年齡。
說他年及弱冠也可,說他飽經世故也行,總而言之,此人身上彷彿籠罩著一層看不見的迷霧,讓人揣摩不透也看不清,充滿了一種玄之又玄的神秘之感。
就在他的的旁邊,還站著另一個妙人。
用「妙人」一詞來形容那人,一點都不為過。
那人的身材也同樣極為挺拔,憑空一站,似乎就可以洞穿天地。
儘管那人的臉上帶著一個猙獰的青銅面具,看不清他的長相,但是在場諸人都能夠感受到一種厚重的氣場,直讓人不由自主的心生膜拜之意。
這倒不是因為那人臉上帶著的面具樣子可怕,而是由於此人威嚴的氣質如同有形之物,以他為中心,向著四周遠遠地放射了出去,如此使得見到他的人在不覺中自慚形穢,幾欲心甘情願的任其驅使。
身穿天青色長衫的人和臉上帶著面具的人並肩站在殿頂上,彼此間相得益彰,好似一時瑜亮,誰也不能把對方比下去,微風帶起倆人的衣袂,蠕動飄飛,直將他倆襯托成了神仙中人。
韓雄呆了一呆,本想開口說話,卻覺得喉頭乾澀,硬生生嚥了幾口吐沫,這才壓下心頭的悸動,聲音有些嘶啞的問道:「剛才是哪位高人和我說話?」
就在韓雄說話的同事,黃鼎和黃鷹臉色大變。尤其是黃鷹,原本木然的臉上,竟是極為少見的閃過駭然的神色。
他飛快地瞄了一眼殿頂,轉而對著黃鼎低聲說道:「他怎麼也來了?不會是又想把我倆捉回去吧!」
黃鼎也是臉色大變,輕輕「噓」了一聲,示意黃鷹噤聲,然後有點惶恐的望著殿頂那倆人。
臉上帶著面具的那個人在韓雄問完之後,並不作答,而是輕蔑的「哼」了一聲,轉首對著他身邊的那個人說道:「張兄在此略作歇息,我去去就回。」
身穿天青色長衫的那個人微微一笑,頷首道:「韓雄也是我道門一脈,並且為人耿直,俠肝義膽,從無劣跡,希望黃兄還要手下留情!」
臉上帶著面具那人淡淡的說道:「這算是求我嗎?」
身穿天青色長衫那人含笑點首,說道:「就算是吧!」
他的話音未落,在場的眾人均是感到眼前人影一閃,隨後就見臉上帶著面具的那個人已然站在了韓雄的身前,兩人幾乎是面對面的貼在了一起。
透過青銅面具上的眼裂,韓雄猛然間看到了一雙幽深至極的眸子,如同天上的寒星,絲毫不沾半點人間煙火,亦沒有半分情感。
雖然還沒有動手,但是韓雄卻感到胸口間陡然罩上了一層雄渾的壓力,倏然如同壓上了一塊巨石,使得他艱與呼吸,一顆心也在這一瞬間不受控制的開始狂跳起來。
臉上帶著面具那人似乎看透了韓雄的窘迫,清清冷冷的眸子中閃過一絲不屑,忽然說道:「聽說你號稱『韓無敵』?」
韓雄見他與自己面對面的站在一起,說話之聲卻感覺甚是遙遠,心裡更是感到不安,禁不住隨口應道:「江湖上的虛名,當不得真!」
那人淡淡的「哦」了一聲,歎道:「明明心中樂此不疲,口中卻是假裝謙遜,真是虛偽!」
韓雄好生奇怪,他和臉帶面具那人雖然是近在咫尺,卻絲毫感受不到那人的說話時的氣機,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聽到對方如此譏諷自己,韓雄惶恐之中,猛然也升騰起一股怒氣。
他心想自己久經沙場,見慣了大風大浪,今日卻不知為何,自遇到了對方就如同羔羊撞見了猛虎,怯怯懦懦,畏畏縮縮,無形中自己便矮了三分,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如果傳將出去,這臉可實在丟不起。
於是,韓雄強作鎮定,體內真氣流轉,硬著頭皮,有點生澀的說道:「你究竟想怎樣?想要動手便休說廢話,韓雄奉陪到底也就是了。」
那人對他凝視,陡然仰天大笑,這一下不要緊,頓時又引起一陣慌亂。
原來,隨著那人的笑聲,竟然平地裡掀起了一層層的氣浪。離得近的人,在一波又一波的氣浪沖擊下,不受控制的連連後退。離得遠一些的人,也是衣袂翻飛,紛紛以袍袖遮面,瞇起眼睛,唯恐進了風沙。
虧得韓雄內力深厚,雖不至於像其他人那般連連後退,但他胸口間更是覺得被壓的喘不過氣來,一顆心更像是要蹦了出來。
韓雄大驚失色,連忙把大槍向身後的地面一插,藉以支撐身體,同時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利嘯。
就在大家頗感難受的一剎那,臉戴面具的那個人戛然收斂笑聲,靜靜地站在原地,幽深的眸子閃過一絲驚詫,朝著劉寄北說道:「你是誰?」
原來,臉戴面具的那個人在大笑之中,仍是能明察秋毫,他發覺在所有人當中,一直不受笑聲掀起的氣浪影響的只有劉寄北。
儘管劉寄北的衣衫也是在獵獵作響,可他的人卻是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身子一如既往的如泰山般穩健,臉上的表情雖有些驚訝,卻絲毫不見任何的恐懼,這使得臉帶面具的那個人有點詫異,進而也就想知道他是誰。
劉寄北本也如韓雄一般胸口之間甚是壓抑,正自煩惱之際,忽見臉戴面具的那個人收斂了笑聲,立時感到一陣舒暢,聽到他如此問自己,便說道:「在下名叫劉寄北,不是什麼厲害人物
忽然,呆在殿頂上的那個人柔聲說道:「若是連傷得了柔然國師的人都不能算作厲害人物,那可真不知這世上還有哪些人是厲害的了。」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頓時把劉寄北說得有些糊塗了,他有些茫然地望向殿頂上的那個人,心道:這人是誰?我又何時把迦旃林提傷了?
一旁的黃鼎心頭一動,隱約間感到一絲欣慰,看著臉戴面具的那個人,嘴巴動了動,本想說點什麼,忽然間又意識到一些事情,連忙把嘴巴閉上,神情甚是古怪。
臉戴面具的那個人由劉寄北那裡收回目光,輕輕「哦」了一聲,並不見有太大的反應,隨口說道:「原來他還真有點本事!」
韓雄往後挪了幾步,雙手緊握大槍,橫亙在身前,冷冷的說道:「天下間英雄輩出,狂妄自大的人更是多如牛毛,如果真有些手段,便該像劉壯士那般真刀真槍的上場廝殺,眾目睽睽之下自會認出誰是英雄好漢。」
他說到這裡,語氣已是變得鄙夷,倏地真氣迸發,手中大槍不自主的連連輕顫,竟是晃出斗大一叢槍花,只聽他繼續說道:「偏有些人在這裡裝腔作勢,故弄玄虛,來了多時也不見使出個一招半式,盡耍一些旁門左道,實在是惹人討厭之
韓雄的話還沒說完,臉戴面具的那個人便已不在了原處,當他再次出現在眾人視線中的時候,大家這才在耳朵裡炸響了兩個字:「斗膽!」
接著便看到兩條人影攪成一團,勁氣交接之聲連番響了幾下之後,人影一分,一人向後跌開,另一人則單手執槍,氣定神閒的站在了場中。
劉寄北急衝向前,及時伸手扶住就要跌倒了韓雄,只見他面色鐵青,兩隻眼睛瞪得溜圓,接著陡然聽他喉間一響,「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
隨後便看韓雄硬生生由劉寄北懷裡站了起來,晃了幾晃,手指執槍而立的帶著面具的那人笑道:「漠北武尊,果然好手段!韓雄領教了。」
在眾人的驚呼中,就見韓雄說完話之後,再又吐了一口血,逕直向後倒去。
劉寄北再次接住了韓雄的身子,轉而交給奔過來的羽林軍後,朝著臉戴面具的那個人望去,卻見他仍是那般挺拔入雲,讓人有著一種高不可攀的感覺,禁不住想道:莫非他真是黃君,那位神話一般的人物?
殿頂上的那個人長歎一聲,語氣中透露出無限的憐憫,朝著臉戴面具的那個人說道:「這又是何苦呢?」
臉戴面具的那個人棄了鐵槍,淡淡的說道:「世人本就認為我黃君蠻橫慣了,再多一次又何妨?」
殿頂上那人再又歎了一口氣,大家聽得出,他對這位自稱黃君的人的話大不以為然。
這時候,赫連拓疆忽然奔了過來,「撲通」一聲跪在臉帶面具那人身前,全然不顧在場眾人的異樣神色,對其叩頭如搗蒜,嗚咽著說道:「師傅,小師妹被壞人擄走了!」
如此一來,大家這才知道,臉戴面具的那個人確實是威震天下的漠北武尊黃君無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