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5-17
先前劉寄北便由楊堅口中得知強練極為不好惹,今又見他手使這樣少見的兵器,心知此次脫身絕非易事,終究要免不得一番惡戰,於是他暗自下定決心,先下手為強。
他心意已定,口中迎合著強練說道:「多謝高道良言,在下定不會怠慢。」
劉寄北在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便行雲流水般由背後抽出了兵刃;第二個字剛出口,一步霍然邁出:等到話一說完,銳利無匹的「王霸」寶刀直取強練之頂。
強練初時還很淡定,但是當劉寄北跨出第一步時,他已經隱約感受到了眼前這個賊人一往無前的氣勢,禁不住心頭電閃:莫不是我估計錯了,賊人比我想像的還要高明。
他想到這裡,情不自禁的在劉寄北的氣機感應之下,體內蓄積已久的「玄牝真氣」陡然升騰,化作一股熱流,充斥在奇經八脈之間,而手中拂塵末端的原本柔弱之極的麈尾竟然無風自動。
步似縮地,刀如流星,在刀法和步伐配合到極致的時候,劉寄北強大的氣勢也發揮到了頂峰。
劉寄北呆在長安這將近半月的時間內,他每日一有空閒便冥思打坐。由於他不驕不躁,毫無爭強激進之心,正應了玄門「道法自然」的修行本意,不覺間已通過體內原先的「安明真氣」的調和,把由獬豸和青龍處得到的內丹精氣盡數化為一體,比進入長安之前的功力又有所增進,已然臻近玄門修真的「三花聚頂」的無上妙境。
強練雙目的視野凝成一線,體內的真氣也膨脹到了急於宣洩的地步,迎著劉寄北大氣滂沱般的刀罡,抖起手裡拂塵,一招「黃龍攬尾」,如靈蛇一般的麈尾激射而出,纏向劉寄北的寶刀。
強練出身於青城道門,他的師傅李練本是位不世出的大宗師,只因當年一場派內變故,李練為之喪命,而強練也在不得已的情形下離開青城山,輾轉落腳於大塚宰府,成了宇文護最為倚重的護身高手之一。
強練所習的「玄牝真氣」傳自於青城道門的鼻祖青城丈人,講究從「弱者道之用」出發,強調「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即是以柔弱勝剛強。
歷數當今天下,習練「玄牝真氣」而得其神髓的除了強練之外,還有他的師兄焦子順。
焦子順為人十分聰慧,而且懂得逢迎,在李練死後,由他繼承了青城道門的掌教之位。
焦子順武學天分極高,不但把「玄牝真氣」練到爐火純青的境界,更是結合「玄牝真氣」和青城道門其他的武學衍生出一套《谷神掌法》,靠著這兩套出類拔萃的武學,焦子順縱橫一時,未逢敵手,與茅山宗的華陽劍派掌教王遠知成為一時瑜亮,並稱為「龍鳳法主」。
強練在「玄牝真氣」的造詣比焦子順雖是略有不及,卻也到了登堂入室之境,隨著拂塵的使出,蓄積已滿的「玄牝真氣」宣洩而出,灌注於麈尾之上,嗤嗤作響,十分詭異。
就在劉寄北的寶刀和強練的麈尾將要交接的時候,忽然間大地劇烈的顫動了幾下。這個無形中的突然變故,頓時亂了倆人交接的氣場。根基不穩之下,倆人竟是錯身而過。劉寄北一刀劈在了書房的牆壁上,而強練手中的拂塵則把書案掃個正著。
附著在「王霸」上的強大勁氣,「嘩啦啦」的硬生生把牆壁劈塌一個大洞,就在磚土四濺、煙霧瀰漫之際,劉寄北把勢不住,咧咧巴巴的由洞口穿了出去。與此同時,他耳輪中只聽得身後響起書案的碎裂之聲,緊接著又傳過來強練陡然發出一聲驚呼。
當劉寄北向前連搶十餘步,站穩身子回頭去看時,卻見牆壁順著破損的洞口迅速裂開了一條大大的縫隙,數息之間,書房開始不住的顫動,隨著「轟隆隆」的一聲巨響,大半間書房就在他的面前崩然倒塌。
剛才大地的震動已是引起府裡不少人的惶恐,如今再加上書房的倒塌聲,大塚宰府頓時開了鍋,就在人聲鼎沸之中,不少的家將和僕人聞聲趕來,一時間人頭攢動,叫嚷紛紛。
劉寄北不知道強練是死是活,看到有人奔這裡而來,知道此處不宜久留,連忙趁著慌亂竄入到了暗影之中,就在未明夜色的掩映之下,悄然離開了大塚宰府。
回到了楊府,劉寄北見到各處已是掌起了燈,有不少的丫鬟僕人呆在了院落裡,三五成群,不時的小聲嘀咕著,看神情大多有些驚恐,禁不住心道:看來剛才的確是發生了地震,要不然大家也不會如此神色異常。
為了不引起別人的主意,劉寄北早已摘去面帕,裝作無事一般回到了楊忠的書房。剛一進屋,等候多時的楊堅便迎面奔了來,一把抓住他關切地說道:「大哥可回來了!小弟著實為你擔心。」
劉寄北看得出,楊堅的驚喜之情溢於言表,心裡頗感溫暖,回應道:「有勞兄弟牽掛,哥哥我還好。」
他一邊說著,一邊輕輕脫離楊堅的大手,環顧書房,見到除了楊堅之外,還有三人,楊忠和達奚武相互挨著坐在書案之後,另有一人規規矩矩的站在了達奚武身側,此人他可不認識。
達奚武見到劉寄北神情無恙,便欠著身子脫口問道:「劉壯士可否拿到那封奏章?」
楊忠卻是說道:「劉壯士一路辛苦,先坐下喝口水,歇口氣。」
劉寄北隔著書案在一旁落座,擺了擺手,淡淡的說道:「在下並不口渴,多謝楊將軍美意。」
說罷,他瞟了一眼站在達奚武旁邊的那人,溫和的問道:「這位兄台姿儀不凡,不知是哪位英雄?」
達奚武瞥了一眼身側之人,頗有些自得地說道:「他便是犬子達奚震,素與宇文神舉交好。劉壯士今夜所為茲事體大,犬子也心中掛念,故而一併跟了來,在此守候劉壯士佳音。」
劉寄北仔細的看了一眼達奚震,心道:此人雖是達奚武的兒子,面貌卻要文雅的多,大概是隨他娘親多一些。
達奚震見到劉寄北樣子有些憨厚,心裡也在盤算,忖道:宇文神舉在信中對此人讚不絕口,今日一見哪裡有半點英雄氣概,分明便是一個山野村夫,看來宇文神舉之言未免有些言過其實。
他想到了這裡,臉上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一絲鄙夷,隨即將原本回應劉寄北的眼光移到了別處。
劉寄北目光如炬,感受到達奚震的不屑,心知他以貌取人,看不起自己,不由得暗自歎息,想起自己這一夜的勞碌奔波,心中頗有些不是滋味。
楊堅注意到了達奚震的倨傲,也看到了劉寄北的黯寂,心中對達奚震頗為不滿,不過他比達奚震年紀小得多,對其一向以兄長事之,儘管暗自怨懟,卻不好明言,只得裝作無事一般在劉寄北身旁坐下,微笑道:「剛才大地震動之後,城內吵鬧不休,尤其是大塚宰府方向,更是亂得不成樣子,我們兩家人都為之心生不安,翹首期盼,還道大哥出了什麼事呢?」
楊忠也笑道:「正是如此,那時確實擔心得緊,可見到劉壯士無恙歸來,我們這些人才算鬆了口氣。」
劉寄北性本豁達,見到楊家父子言語之間牽掛之情並非造作,便歎道:「其實也多虧了這場突如其來的地震,否則能否安然歸來還真是未知之數。」
接著,他便把在大塚宰府的經歷簡單的說了一遍,中間隱去了宇文護與和康居南的那一段關於《金書鐵券》的對話。他之所以這麼做,倒不是想著重隱瞞宇文護的野心,只是因他骨子裡並不是一個搬弄是非的人,不想在一些事情沒有搞清楚之前,胡言亂語。
另外,他這樣做的目的只是想一人獨處的時候,把那一摞盜來的書函看罷之後,再考慮是否把所有聽到的事情全盤托出。
還有,對於宇文護和康居南最後說到的關於什麼「昭武神兵」的事情,他也沒有說出來。
他潛意識裡覺得自己應該先把「昭武神兵」的來龍去脈弄清楚了,再告知楊忠等人,以免得這些人聽了之後,胡亂做事,結果打草驚蛇,把自己聽來的線索給打斷了,若是那樣的話,再想追查那些人,可就難了。
儘管他隱去了這段對話,還是讓達奚武和楊家父子聽得嗟歎不已。
劉寄北說完,便從懷裡把楊敷曾遞給宇文邕的那封奏章取了出來,遞給了達奚武,隨後說道:「折騰了一夜,在下也有些睏倦,如無他事,可否容在下先去歇息,其餘的事情便有勞諸位了。」
楊忠和達奚武相對而視,彼此間都知道劉寄北此舉實屬避嫌,於是楊忠笑道:「既然如此,劉壯士便去歇息,稍後,我們再去探望。」
他又轉首對著楊堅說道:「堅兒帶著你劉大哥前去安置,我和你達奚伯父還有些事情商量。」
楊堅心裡十分欽佩劉寄北,嘴上答應一聲,邊起身邊暗自想道:我的這位劉大哥,樣子雖然憨厚,心裡卻是明鏡異常,何時何地都能看清火候,一點都不遭人嫌。
他想到了這裡,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始終保持緘默的達奚震,眼神中閃過一絲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