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5-15
兩年前陳霸先謝世,皇后章要兒本希望當時羈押在長安的兒子陳昌回去繼位,卻被侯安都等人阻止,強迫章要兒下詔,把皇位傳給了陳霸先的侄兒臨川王陳茜,也就是現在的南陳之主。
宇文護並沒有明說,可語氣之中滿是憤懣,劉寄北聽得出,他的意思是想和陳茜一般,以侄兒的身份問鼎天下。
那個西域口音的人說道:「在我們月氏人中有這樣一句話,上天已為我們安排好了一切,命裡注定的遲早會來。大塚宰命裡該為萬乘之尊,只是時間的問題,如今《金書鐵券》已露倪端,這不正是瑞讖嗎?」
宇文護聽罷,淺笑不已,好久才說道:「如若大事成功,你康居南將居功至偉。」
劉寄北聽到宇文護管那個西域口音的人叫康居南,暗道:原來這傢伙來自於康居國。
他忽然想起楊堅曾經說過,如今的楊府在幾年前住著一個月氏人,也叫做康居南,會不會就是現在和宇文護交談的這個月氏人?
通過剛才宇文護和康居南的談話,劉寄北隱約知道,宇文護早就有篡位之心,只是因為礙著什麼,才沒有付諸於行動。
書房內宇文護忽道:「《金書鐵券》果真是在於謹手中,你沒有弄錯吧?」
康居南答道:「主公毋庸置疑,此事乃是千真萬確,我可以身家性命相保。」
宇文護說道:「我非是不相信你,只因此事太過重大,有不得一點差錯。」
接著,他又歎道:「當年家叔臨終托付後事,百官大半不相容,若非當時還是大司寇的於謹說服眾臣,只怕我也沒有今天的位子,單以此事而論,於謹對我還是有恩的。」
康居南說道:「這就是於謹的厲害之處,明明心中另有所圖,卻能做好表面功夫,讓人永遠也猜不到他真正的居心。」
宇文護頗有感慨的說道:「你是一語中的,此人心機的確深沉之極,家叔能在死後安排了這樣一枚棋子,說得上頗有知人之明啊!近幾年來,於謹一直是深居簡出,看似過著半隱居的生計,如今想來,他是不想引起我的注意。多虧我韜光用晦,沒有魯莽從事,要不然事到臨頭,一旦他拿出家叔密授的《金書鐵券》制衡於我,只怕大事休矣!」
康居南疑惑地問道:「於謹手中的《金書鐵券》真的有那麼厲害嗎?這些年來,主公大權在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文武百官趨之若鶩,就連」
他說到這裡似乎有些顧忌,頓了一頓方才緩緩接道:「就連更替皇上,也沒一個人敢說個不字,那個所謂的《金書鐵券》又能把主公如何如之何啊?」
宇文護歎道:「話雖如此,實際上卻有不同。除了家叔之外,當年的其餘七大柱國以及十二大將軍,到如今雖然死了不少,可是現存的仍舊對家叔頗為忠心。我是沒能廢掉家叔血脈,以身取代,如果一旦為之,只怕在那《金書鐵券》的應徵之下,必然群起而攻我,到那時則一切晚矣。」
康居南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道:「主公可知《金書鐵券》裡究竟寫了些什麼?」
宇文護並沒有回答,書房內好一陣沉默,隨後忽聽他岔開原來的話題,問道:「你們『昭武神兵』中的那些人都安排好了嗎?」
康居南說道:「我在西市找了一個院子,因為裡面死過人,傳言經常鬧鬼,很少有人到那裡去,故而特別安靜。我將其他的八個弟兄都安排在那裡了,吃喝不愁,就等著主公隨時召喚。」
宇文護點了點頭,問道:「這件事情除了我之外,還有什麼人知道?」
康居南道:「由於這些人身份特殊,我想別人還是不知道的為好,所以除了主公和我之外,沒有人知道。」
宇文護歎道:「你的那些人是我的一支奇兵,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驚動他們的。你一定要代替我好好的照料他們,並且轉達我的意思,一旦事態平息了之後,我絕對不會虧待他們的。」
康居南站起身來,朝著宇文護一施禮,恭恭敬敬的說道:「謹遵主公之命,此時已過三更,主公國事纏身,忙碌了一天,也該歇息了。」
宇文護輕輕「嗯」了一聲,接著,便聽得書房門一響,有人走了出來。
劉寄北緊貼著房簷向下望去,影影綽綽看到一個白色臃腫的背影,知曉此人定是康居南,暗道:「月氏人喜穿素色,果然如實。」
康居南走後不久,宇文護也步出了書房。他沒有立刻離去,而是背著手凝立在當院,眼望夜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劉寄北唯恐被他發覺,緊貼著瓦面,一動也不敢動,心想:如果他就這麼站到天明,我可就毀了。
約莫過了一柱香的時間,宇文護似乎心有篤定,將背著的手移到身前,輕輕拍打了三下。
劉寄北正不明所以的時候,只見由幾處暗影之中,走出了一些人,瞧著衣著打扮,劉寄北認出,這些人正是宇文護貼身的護衛三十六天罡。
劉寄北忽然明白了自己之前為什麼會感到不舒服,其原因便是他在冥冥中對隱藏在暗處的三十六天罡生出了感應,只是他當時沒能弄清楚自己的感應到什麼而已。
此時,他心中豁然之後,竟然不自覺地出了一身冷汗,暗自想道:真是天助我也!三十六天罡必是隨著宇文護才來到書房。如果他們早些時候就埋伏在書房周圍,或是我在宇文護之後來到此處,再或是我弄出什麼響動,只怕早就被他們發覺了。
三十六天罡護衛在宇文護周圍,只聽其中一人說道:「剛才獨孤將軍走時似乎頗有怨懟,言辭之間不是很滿意。」
宇文護淡淡的說道:「他是對康居南不滿,並非針對我。」
說完,他忽然柔聲問道:「支天魁,你是他們這些人的首領,現在我想聽你說說,我待你們三十六人如何?」
那個叫做支天魁的漢子應道:「大塚宰待我等恩義如山,若是有所差遣,我等以死相報,亦有不足。」
宇文護淡然一笑,隨後歎道:「我知你等雖與康居南走得頗為融洽,也很是厭煩獨孤楷的桀驁,但是,你們絕不會為了自己的喜惡,在我面前誣蔑哪一人,有了你等忠肝義膽的能士相助,何愁大事不成啊!」
支天魁朗聲說道:「我等今生甘願追隨大塚宰鞍前馬後,驅策以供,死命相報。此心天日可鑒,絕不敢存有異念。」
宇文護「哈哈」大笑,當先步出了院落,三十六天罡也亦步亦趨的隨著走了。
劉寄北躲在靜悄悄的瓦面上,回想起剛才宇文護與支天魁的那幾句對話,心中有些疑惑,忖道:都說宇文護跋扈囂張,全無謀略,今日一見,似乎並不完全。只看手下之人,對他忠心若斯,甘為鷹犬,能擁有如此御人之術,還真就不容小覷。
算算時間,現在該是快進入丑時。為了謹慎從事,劉寄北決定繼續觀察一會兒,等到確定無人時,再跳下房頂,進到書房找尋楊敷的奏章。
他一邊凝神傾聽書房周圍的動靜,一邊回想著聽到的話,心道:宇文護似乎對那《金書鐵券》頗為忌憚,不知這件東西究竟怎樣厲害?如今《金書鐵券》分明是在於謹之手,宇文護和康居南談了半天,也沒有說出將要怎樣為之。不過,宇文護既然十分看重《金書鐵券》,絕不會置之不理,十有**會想盡辦法得到,他究竟會用什麼辦法呢?難道也會派人像我一樣前去盜取?他手下高手如雲,保不齊會用這個法子。
劉寄北呆在房頂上,靜待了一盞熱茶的功夫,確定書房周圍再無守衛,便悄然跳下房頂,快步來到窗欞前,卻見房內依然燭火通明。
他不敢魯莽,先是沾濕口水,點破窗欞紙,接著往房內瞧去。只見書房內燭火跳耀,空無一人,這才如靈貓一般竄到房門旁,輕輕推開掩著的房門,閃身進到了裡面。
劉寄北四下觀瞧,只見書房的北牆上掛有一件巨幅書畫,字畫之前是一張軟榻。再往前是一張長長的書案,書案兩端堆滿書籍,中間放著燭台,燃著蠟燭。燭台周圍則放著筆墨紙硯。
書案之前的空地上擺放著幾個錦墩,錦面質地十分艷麗,料想是為待客之用。
另外,在書案的右首立著一個精雕黃梨木爐座,上面擺放著一個檀香爐,爐鼎香煙裊裊,檀香四溢。
檀香爐旁邊的牆壁上掛著一柄長劍,長劍的旁邊又掛著幾件墨寶。
在書案的左首邊緊貼著牆壁則擺放著一個寬大的書架,書架上放滿了書籍。
劉寄北用手摸了摸架子上的書,卻是沾了一手的灰塵。
他禁不住感到好笑,暗想宇文護這廝倒是會做表面文章。架子上堆滿了書籍,冷眼看去只瞧的人腦袋都大,無疑會讓人聯想起宇文護多麼的有學問,實際上連架帶書都落滿塵埃,證明宇文護許久都未曾動過這些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