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1-04
直到這時,手拿強弓的突厥壯漢才豁然注意到巨虎旁邊還有個天竺人。
他仔細的看了一眼國師之後,稍稍沉吟,禁不住臉色微微一變,不自覺的答道:「有勞國師掛念了,大汗叔父龍精虎猛,硬朗的了不得,只怕我這年紀比他小了很多的侄兒,拍馬都及不上他的強悍。」
國師眼中閃現出妖異的光芒,用著不太地道的漢話淡淡的說道:「本來你射殺了本國師的虎奴,本國師便可以取了你的性命,不過,若是這麼做了,傳到了你叔叔阿史那俟斤的耳朵裡,只怕會說本國師以大欺小,所以,本國師先將這筆賬記上,今日決定暫且放你一馬。」
他不待突厥壯漢回答,逕直向著女子另一側的那個壯漢問道:「射中本國師虎奴的另一箭,一定是你這莽漢射的了?」
國師問詢的那個壯漢生就一身古銅色的肌膚,體格粗壯,顯得極為彪悍有力。
尤為醒目的是,他的一張臉孔極為寬闊,上面鑲嵌著一雙略有些天真的環眼和一張巨口,樣子雖是生得有些難看,不過卻有一種不令人討厭的憨態。
他直愣愣地瞧著國師,本想咧嘴一笑,可是當他觸及國師那有若實質的妖異目光時,竟然把嘴咧到一半便收了回去,老老實實的答道:「不錯,那大蟲腦袋上插著的另外一支箭正是我射的!」
他的話剛說完,只聽「叮叮鈴鈴」幾聲之後,就見他旁邊的女子伸出腕子上掛著幾個小鈴鐺的左手,在他的胳膊上擰了一下。
只聽他「哎呦「一聲慘叫,滿臉詫異地瞧著女子,樣子極是迷茫。
那女子卻不再理他,笑靨如花的向著國師說道:「我們真不知道這隻老虎是國師圈養的!否則,我們養著它還來不及,哪裡會去殺它啊!」
隨後,她話鋒一轉,脆生生的接著笑道:「我師父和二師叔時常念叨著國師,尤其是我二師叔黃鼎,他經常跟我們說,「漠北三雄」之中就數您氣量最大,武功也最高,只是這些年也不知您上哪去了,他心裡可惦記著緊呢!」
國師臉上流露出一絲罕見的異色,淡淡的說道:「原來你是黃君的弟子。」
那女子搶著說道:「國師法眼無倫,一看便是一個准。」
她一指自己小巧可愛的鼻子說道:「我叫伽羅,乃是師傅最小的弟子。」
接著,她一指身邊那個臉孔寬闊的壯漢,說道:「這是我的二師兄赫連拓疆,我師父和二師叔最喜歡弟子的便是他了。」
隨後,她曼妙的笑了笑,朝身後指了指,笑道:「至於三師兄,我不說,你們也知道他是誰了。」
國師輕輕地點了點頭,並沒有接下她的話茬,而是憐憫的瞧了一眼地上的虎屍,歎道:「看來今天本國師的這隻虎奴算是白死了。」
就在這時,離著這裡不遠處的東南方向的天空中又傳來幾聲鳥鳴,手執強弓的突厥壯漢濃眉一擰,警惕地向著林子東南方向望了去。
看了有頃之後,突厥壯漢面上露出失望的神色,自言自語的說道:「真是怪了,連個人影也沒有啊!」
國師奇怪的看了一眼突厥壯漢,然後向著赫連拓疆說道:「你的那張強弓大老遠的便能將本國師的虎奴射殺,想來定是勁力非凡,可不可以拿來讓本國師看一看?」
赫連拓疆面露為難之色,看那模樣並不願意將背後插著的強弓遞給國師。
伽羅看他猶豫,禁不住面色一寒,嗔道:「二師兄可真小氣,你就把那張破弓遞給國師看一看,又能怎樣!」
就在她說話這當口,已是一把將強弓取了過來,並且順手從赫連拓疆的箭囊中摘取了一支鳴鏑,一起遞給了國師。
看到伽羅如此乖巧,國師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一絲笑意,語氣怪怪的說道:「小姑娘不但聰明,心腸也不錯。」
隨後,他擺弄了一下手中的鳴鏑,煞有介事的向著伽羅問道:「剛才射殺本國師的虎奴時,為何不見你讓他使用鳴鏑呢?」
伽羅略有些不好意思,先是微微一笑,接著俏臉暈紅的說道:「國師既然要表演射技,強弓雖是有了,自然也得用威震草原的霸道箭矢嘛!」
其他人聽到兩人間的對話,俱都糊塗起來,唯有樹上的劉寄北知道是怎麼回事。
原來剛才,躲在東南方向樹後面的那個人,也許是站得久了,不自禁的動了動,恰好引來天空中正不住盤旋的兩隻類似鷹隼的大鳥的注意。
兩隻大鳥發現那人之後,立時俯衝了下來,就在那人藏身的樹木上方發出了鳴叫。
這個突發狀況使得那個人受了驚擾,竟又是下意識的動了動身子,恰好被目光銳利的國師捕捉到。
而那個突厥壯漢因為所處位置的關係,雖然也有所警覺,但他卻沒有發現那人。
劉寄北一直提防著天上盤旋的那兩隻鳥,直到此時,他才弄明白,那並不是普通的飛禽,很可能是經過馴養的天眼。
如今他雖然藉著樹冠的濃密,將自己的身體藏得很好,但是,他心中十分明白,時間久了,難保不被那兩隻鳥發現。
無奈之下,劉寄北儘管心中十分惱火,但他不得不強行忍耐,一動不敢動地伏在了樹幹之上。
隨著時間的流逝,劉寄北注意到一件事情。
自從赫連拓疆一行四個人來了之後,高寶寧和已經受了傷的獨孤永業一直在狠狠的盯著他們,倆人雖是沒有言語,卻是悄悄地向著手下人打了個手勢。
看到了主帥的指示之後,數十個鮮卑騎兵正在悄然的排成戰陣,儼然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獨孤永業見到手下人知會了自己的意圖,便把眼睛微閉,胸口隨著吐納起伏不定,那模樣自是在加緊調息療傷。
劉寄北心道:不知道獨孤永業這邊的人,是不是與後來的那四個人有仇,若真是從前有什麼過節,那今天可就熱鬧了。
劉寄北看罷了國師手中擺弄著的鳴鏑,再瞧了瞧後來的那個叫伽羅的小姑娘,心道:這個少女顯然是聰明絕頂,她已經猜到了國師定是發現了什麼,並且也看出國師是想藉著赫連拓疆的弓箭幹點什麼,所以故意抽出一支鳴鏑來遞給國師。
隨後,他不禁暗生感歎,忖道:她多半是存了一個想藉著鳴鏑的聲音,而對國師的目標發出警告的念頭,這是一個心思靈敏並且很善良的小姑娘。
劉寄北雖然很少走出嵩山,但是,當年他曾經遊歷過大江南北,見過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和物,所以多多少少也有一些閱歷。
況且,在他的家裡還有一個見聞廣博的前朝公主,時不時的向他講訴一些新奇事物,這也使他充實不少。
再者,畢竟劉寄北是當年縱橫天下的不世梟雄劉裕的嫡傳血脈,雖然表面上謙和禮讓,但是骨子裡自有祖上傳下來鐵血豪情,特別是經過佛門宗師慧光大師的悉心調教之後,尚武情懷還是深入骨髓的。
潛心武學的人,必然留心於當世著名的兵器。
歸於這幾點原因,對於鳴鏑這樣名聲在外的箭矢,劉寄北自然是再熟悉不過了。
他不但一眼便能認出鳴鏑的外形,而且還知道有關於鳴鏑的一段故事。
鳴鏑的產生有一段骨肉相殘的故事。
秦末漢初,原本被秦將蒙恬趕到漠北的匈奴頭曼單于乘著秦地大亂之際,率兵南下,攻取了河南之地,於是匈奴又變得強大了起來。
就在頭曼單于的兒子冒頓做了匈奴太子後,頭曼單于又和最寵愛的女人生了一個兒子,於是冒頓失寵。
隨後,頭曼單于在耳邊風的作用下,一心想罷黜冒頓,便把他送到月氏國做人質。
剛到了月氏國,頭曼單于就向月氏國發動了攻擊。
明擺著父親這是要置兒子於死地。
然而冒頓有勇有謀,僥倖偷了匹快馬逃了回來。
冒頓歸國後,礙於人言可畏,頭曼單于就讓冒頓做了萬騎之首。
於是,冒頓為了進一步的保護自己,開始進行籌劃。
他先是製作鳴鏑。
鳴為響聲,鏑為箭頭,鳴鏑就是響箭,它射出時箭頭能發出響聲。
接著冒頓在訓練手下人時,做了十分嚴格的規定。
鳴鏑所射而不悉射者,斬之,於是又射其馬,射其愛妻,左右皆跟其發射。
一切完善之後,冒頓和父親頭曼單于出去打獵,冒頓用鳴鏑射殺頭曼單于,左右跟從射殺之。
然後,冒頓盡誅其後母與弟以及不聽話的大臣,自立為單于。
冒頓是匈奴最為雄才大略的單于,在他的帶領下,匈奴人開疆拓土,縱橫草原。而助他奪取單于寶座的利器鳴鏑,自然也隨之名揚天下。
鳴鏑由鏃鋒和鏃鋌組成,縫補一面中起脊,以免弧內凹,鏃鋌橫截面呈圓形,具有攻擊和報警的用途。
少女伽羅沒有將殺傷力極強的三稜透甲錐遞給國師,卻是遞給他一支鳴鏑,其善意用心自然不言而喻。
國師把弄了幾下鳴鏑之後,並沒有急於發射,而是輕輕扯去了一側的箭羽,然後才將鳴鏑搭在了弓弦上。
就在大家詫異的目光中,國師已是拉起了強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