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裴傲只見季卓陽臉色惶急地合身撲來,轉瞬就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季卓陽撲倒在地,砰的一下在硬邦邦的地上發出了沉悶的聲響,只來得及倉促地表達了自己被襲擊的驚訝,「親,這怎麼回事?」
相比之下,windy的情況更加慘烈一點。舒殘顎副她遠不如裴傲矯健,季卓陽撲人的那姿勢完全遵從身體本能根本不是專業的,windy被強迫臥倒的時候,臉先著的地,鼻子受創最重。
在一陣天旋地轉之後,windy才慢慢反應過來,立刻覺得鼻子上傳來了鑽心的疼痛。她艱難地抬起頭,隨著她的動作,鼻子下方流下了潮乎乎黏膩膩的一股小溪流。windy愣愣地抬手一摸,毫不意外地指尖上見到了一點兒血跡,頓時覺得有點眼暈。
顧不得流血的鼻子,老老實實趴回地上不動彈,windy一臉茫然用十分虛弱地口氣問道:「卓哥,究竟出了什麼事?」
季卓陽心有餘悸,咬著牙大力將裴傲的腦袋按回地上,低聲喝道:「趴著別動!有炸彈!」
「什麼?炸彈?」被撲倒在地的兩人同時扭頭,看著季卓陽額上暴起的青筋驚呼。不過windy的口氣中多是震驚,顯然是難以置信。而裴傲則是半瞇著三白眼,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正在練車的謝清歡偶爾瞥一眼後車鏡,看到方纔還站在場邊說笑的三人此刻正以一種十分詭異的姿勢在地上堆成一團,不由微微蹙眉。她的好奇心向來不重,但看他們的情形,也隱約猜到是發生了什麼事。
謝清歡小心地向後倒車,從後車鏡中看到季卓陽一邊努力地將自己貼在地上一邊努力地揮著手,眼睛略一轉,將車停在了適中的距離,推開車門下去,才剛走出兩步就聽季卓陽大聲吼道:「回去!回車上去!離遠一點!」
謝清歡聞言皺了皺眉,還是停下了腳步,略顯平淡的聲音遠遠地送了出去:「怎麼?」
兩處人馬相隔的距離其實不遠不近,但季卓陽在幫忙的空隙出來透個氣就遇到這種事,難免氣急敗壞,說話基本靠吼:「你們的車!被人放了炸彈!」
炸彈?謝清歡目光輕輕一閃,這次又是誰特意來教她儲備新知識?她的知識庫對武器的更新只到了槍支,且還僅僅是在先前拍過的片子裡看到過,壓根兒沒正經見過實物,更不用說殺傷力比槍支更強的炸彈了。
謝清歡冷靜地站在原地,一本正經地思考著是為了滿足自個兒那點微末的好奇心前去看看那炸彈長什麼樣子,還是為了性命著想傻站在這兒等季卓陽趴在地上想出對策來。
以她對現世律法的那丁點兒瞭解程度,也知道槍支彈藥這種東西不是尋常百姓手中該有的東西,一旦出現在青天白日,官府是會插手管的。她慢騰騰去摸手機,上報的電話似乎是110?在那之前,也許應該先打個120,季卓陽瞧著就是一副被嚇破膽的廢柴樣子。
「瑪德,你這熊樣子,真是看不下去了。」裴傲不耐煩地說著,格開季卓陽按住自己腦袋的手,利落地從地上爬起來,大力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這才拎著季卓陽的後頸將他從地上提前來,也不管他有沒有站穩,又溫柔地將windy從地上扶起來,沒好氣地瞪了季卓陽一眼,「小卓子,你電影看太多了吧?炸彈?用你的腳趾頭好好想想,老子是什麼人,裝了炸彈的車能進到這裡來?」
「呃……」季卓陽撫著過度緊張之下有點抽疼的腦袋,低低咒罵一聲——昏了頭了,忘了他手底下那個彭護退役前是專門拆炸彈的了。
裴傲瞥一眼驚魂未定的windy,她的鼻子下面掛著鼻血,臉頰在地上蹭了,灰塵跟血跡沾在一起,實在不太能看。暗暗道:小卓子確實是嚇到了,瞧瞧這一下子,還真是不遺餘力,絲毫也不懂得憐香惜玉。
他哼了一聲,單手搭在季卓陽的肩膀上,強硬地從他的口袋裡摸出折疊得四四方方似乎還用香熏過的手帕,轉手轉手遞給正在包包裡翻紙巾的windy,抬手向旁邊一指:「先擦擦,那邊有水,去洗一下。」
「喂——」季卓陽反應慢了一拍,只來得及微微抬手,連抗議都沒發完全,就見裴傲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懶洋洋道:「行了,知道你有潔癖。那個windy小姐,手帕你用過之後直接丟到垃圾桶裡就好了。真是,我說小卓子你一個大男人帶著手帕也就算了,還膩膩歪歪的,像個什麼話。」
說著,他十分誠懇地轉向windy:「windy小姐啊,小卓子他不懂事,你別介意。」
windy悄悄看一眼季卓陽七竅生煙的臉色,覺得為了自個兒的小命著想,還是速度地從季卓陽眼前消失比較好,她捏著小手帕對季卓陽感激一笑:「陽哥,謝謝啦。」
「嘖。」裴傲聳了聳肩膀,向站在不遠處的謝清歡歡快地招手,「小美人,你可以過來了。嗷!」
季卓陽毫不留情地踢了他一腳,無視他黑色褲子上那顯眼的腳印,皺眉道:「那車底下真的有東西。」什麼小美人,當你還是流氓地痞,當街調戲良家婦女啊?
謝清歡緩步走過去,見裴傲捏著手機,輕描淡寫地道:「帶上傢伙,有情況。」
季卓陽瞟一眼車庫,大概還是覺得不怎麼安全,便拉著剛剛走過來的謝清歡向後退了退,「保險起見,還是站遠一點比較好。」
裴傲神色不動,嗤笑一聲。
過了大概五分鐘,一個身穿陳舊迷彩服的男人火速趕來,連招呼都不打,直接進了車庫,拿著小巧的感應器在每輛車下面都檢測了一下,沒有發現異常情況,最後停在windy的車旁邊。
裴傲一手插在褲兜裡,另一隻手漫不經心地打了個手勢,整個人卻顯出一種讓人吃驚的桀驁不馴來。那人沉默地點點頭,身手矯健地滑入車底,片刻後伸出一隻手,做了個ok的手勢。
裴傲略一挑眉,唇角勾出一抹冷淡的笑意。那人自車底鑽出來,將手中那鬧鐘一樣的東西遞給裴傲:「殘次貨。」
裴傲接過那東西在手上上下拋著,冷冷一笑,一貫沒什麼精神的三白眼驀地迸出厲芒:「彭護,自咱們退役以後,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麼搞笑的玩意兒了吧?」
那男人還很年輕,左眼角下方有一道傷痕,卻並不讓人覺得猙獰害怕。彭護淡淡應道:「是的,隊長。」
裴傲哼了一聲,將手中的東西扔回給彭護,悠悠道:「把這玩意兒送去給段老大,趁著還沒退,將黑道的渣滓再清理一遍,別把這些煩心事丟給新的老大。」
一隻手自旁邊斜刺裡探出,輕而易舉地將半空的東西截在手中,謝清歡翻來覆去地看了看,挑眉問道:「這就是炸彈?」
「啞彈,不算完全品。」彭護淡淡道,「缺陷很明顯,放炸彈那人也許只是想開個玩笑。」
「我從不與人開這種玩笑。」謝清歡眼眸輕垂,淺淡一笑,手中卻驟然發力,啞彈那鬧鐘的外形頓時凹下去一塊,「誰若是與我開這種玩笑,我只好先要他的命!」
她的眼眸如同古井一般幽深平靜,手中的東西已經扭曲地不成樣子了,隨手拋給季卓陽:「去給我懸賞查!」前陣子為了方便行事,她的賬戶已經交給季卓陽在打理。
「呃……好。」季卓陽手忙腳亂地接住,看一眼眸色暗沉神色不動的謝清歡,暗暗心驚。他對謝清歡的真實性情並不瞭解,對她曾患有解離症的事兒也僅知一二,所以他無法準確估量謝清歡的底線在哪裡。
但他細細回想起這一個月以來發生的事情,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車禍事件,她跟蕭朗月損失了一輛車,但人毫髮無傷,另一方卻是車毀人亡,警方最後的定案亦認為他們是肇事方。
劇組事件,她安然無恙,林天華經過調查之後開了一個老搭檔,而暗殿伏擊的四人則手腳俱廢落在段家手中,後續更是因為他們暴露了遠在日本的那個中間人淺野洹衣。淺野洹衣曾經策劃過多起成功的刺殺,幾乎可以說是仇家遍地,在身份暴露的三天後被人殺死在家中。
最後的催眠事件,她倒是受了點兒小傷,但因為受傷的地點不巧是在路家的丹楓會所,鼎星的幕後boss陸展睿又不知道抽了什麼風,突然將她看成人生中最重要的副本,要為她出頭。這樣一來,容家小姐背後的容家就必須要同時面對路家跟陸家。
季卓陽並不是心理陰暗的人,會將人想成無可挽救的卑鄙無恥。謝清歡一貫的表現都十分隨和,她在這幾件事中,也是直接受害者,若不是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一身功夫,早在車禍的時候就已經跟蕭朗月一起出事了。
一個人在性命攸關的時候,多少會有些恐懼,難免表現得乖戾狠毒,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季卓陽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卻沒看到裴傲的三白眼驀地睜大了些——小卓子這次帶的藝人真是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謝清歡瞥一眼臉色變幻做沉思狀的季卓陽,轉而向裴傲問道:「你昨天說,賽車來錢快?」
「理論上是這樣沒錯。」裴傲撓了撓頭,輕鬆地道,「事實上,只要你能豁得出去,來錢快的行當多得是。」
季卓陽一聽裴傲又在試圖給人洗腦刷新世界觀,頓時怒了,飛起一腳將他踹到一邊:「不要一有機會就來宣揚你的歪理邪說啊混蛋!」瑪德失策了啊,老子光看到裴傲先前當過特種兵,車開得也挺好的,卻忘了他更有扭曲的三觀啊。再放任謝清歡跟他接觸,本來就不穩固的世界觀鐵定要被刷新了!誰知道她會不會分裂出變態殺人狂的性格來啊啊啊啊!
老闆我對不起你,差點兒讓你的愛情副本變成了大義滅親副本啊啊啊。季卓陽在心中咆哮著,一把攥著謝清歡的手,對剛剛洗臉回來的windy道:「這車今天先放在這裡吧,我還是有點兒不放心。上車,我送你們回去。」
「你還有那個時間?」裴傲抱著胳膊站在一邊,好整以暇笑道,「不是還要去幫傅明毓的忙嗎?」
「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的。」季卓陽沒好氣地回道,話音未落,就聽兜裡的手機在響,摸出來一看,正是傅明毓。季卓陽瞪了嗤笑的裴傲一眼,按了接聽鍵,那邊傳來傅明毓溫文爾雅卻隱約帶著抓狂的聲音:「搞什麼,快點兒回來幫忙!」
季卓陽還一個字的嘴都沒插上,那邊就啪的一聲掛了電話。
季卓陽咬牙切齒一臉仇視地瞪著手中的手機,裴傲趁機將他塞進車裡,還貼心地幫他繫好安全帶,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小卓子,為了好友,兩肋插刀去吧。至於這兩位美麗的小姐,我會替你將她們安全地送回家的。」
說著更貼心地替他甩上車門,季卓陽在車裡都能感覺到車身劇烈地顫了一下。他略一沉默,將車窗放下來,彈出腦袋對謝清歡道:「歡歡,你聽我說,賽車就是不務正業的男人窮極無聊跟人玩命的事兒,裴傲慣常是個流氓,當了兵也是個兵痞,你不要學他。」
「找抽吧你。」裴傲哼笑。
「我遲早要為了大地的和平跟正義,代替佛祖超度你!」雖然打小就沒一次能打得過裴傲的,季卓陽仍是不甘示弱,發動車子,噴了裴傲一臉尾氣。
裴傲瞇著眼睛嗤笑一聲——嘖,這小子,知道的當他是大明星的經紀人,不知道的以為他是保姆,還是個男保姆。
他轉過身,向聽著的一輛車走去,淡淡道:「彭護,你留下看攤,我送兩位美麗的小姐回去。」
謝清歡淡淡一笑,對彭護略一點頭,跟著裴傲上車,繫好安全帶。windy拎著小包包緊隨其後。
裴傲開車的風格跟他略顯懶散的外形完全不同,帶著一種利劍出鞘的凌厲,開出車庫之後,他就敞開了車頂,謝清歡能感覺得到風在耳邊呼嘯,景物迅速變幻。她耳聰目明,在極致的感官感受之後,是無法言說的快意。
她曾與友人在月下比賽輕功,去摘取生長於峭崖石壁之間只在午夜盛開一瞬的碧搖花,去送給另一位患病的好友。將全身的功力提升到極致,夜奔三百里,只為好友拿著仍帶有露珠的花朵無聲一笑。
彷如那一種快意。謝清歡知道,那些遙遠的關於大雍的記憶,將在以後的日子裡慢慢被淡忘,最後成為一點淺淺的痕跡,留在她的腦海之中,成為她來自那個世界最後的憑證。
如今她再不是天機府主,大雍帝師,身上關於守護家族守護社稷的責任盡數除去,她只要快意地過這一生。誰若擋路——
車上帶著精準的導航,裴傲開車的時候神情很是認真,沉默中的男人看著很有些深沉。他將謝清歡送到樓下,只淡淡笑著擺了擺手,並沒有再次提起賽車的事情。季卓陽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對工作向來努力認真,謝清歡如今名聲不顯,但他既然決定帶她,就必然要帶著她去最高峰的。
這個時候他要是敢跟季卓陽搶人,恐怕這個發小要開著外掛要找茬。等到季卓陽帶著她看透了最美麗的風景,讓這人生只剩下空虛無聊的時候,他再來帶她去玩命吧。
到了那個時候,就算是季卓陽,也不會說什麼了吧。
裴傲摸著下巴,無聲地笑了笑。後座上的windy看在眼裡,卻激靈靈打了個寒戰——比不把別人的命當命更可怕的,是不把自己的命當命。
windy並沒有主動問起關於謝清歡的任何事情,她並不是特別聰明的人,這一個月以來,謝清歡的某些經歷其他人一輩子也遇不上一件,她也就知道了,她在這些事情裡是幫不上忙的。盡她自己的本分,就是幫了大忙了。
今天的炸彈又是虛驚一場,看謝清歡的樣子,似乎是知道些什麼,但這件事顯然並沒有影響到她的情緒,她如平常一樣道別之後,就一個人上樓回家去了。
謝清歡摸出鑰匙來開門,這個世界人情比較淡薄,鄰居數年都見不著一面的比比皆是。現在正是四鄰無人的時候,謝清歡聽著鑰匙碰撞發出的細微清脆,考慮著要不要去換個指印鎖。
電梯開合一聲,沒有人上來,旁邊的樓梯間卻傳來的凌亂的腳步聲。謝清歡握著鑰匙的手微微一頓,感覺到那腳步聲慢慢向自己挪來,那人的氣息急促但是虛弱,她略一皺眉,鬆開手向旁邊一閃身,那人便直直撲在了門上,又被合身撲上的力道反彈回地上。
謝清歡眼眸輕垂,地上那人被一頭凌亂的金髮遮住了面容,但亂無形象地躺倒在地上導致她裙子下面的小腿整個露在外面。
謝清歡當然在第一時間就看到了威武雄壯的腿毛,不由揉了揉額頭,試探著喊了一聲:「艾米麗……老師?」一邊慢慢地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撥開覆在面容之上的金髮,看清楚之後吸了口氣——這就是所謂的沒事?
艾米麗看著她,艱難地笑了笑:「謝小姐,好久不見了。」
謝清歡略一躊躇,四下看了一眼,迅速打開門,俯身橫抱起艾米麗,閃進屋內,用腳將門帶上。
艾米麗看著細條條的,要胸沒胸,要臀沒臀的,還挺重。她身上是有傷,卻沒有血跡,謝清歡直接將她放在了沙發上,捏了捏她無力垂落的手腕,淡淡道:「脫臼了。」
謝清歡去廚房拿了幾雙筷子,又去臥室撕了幾根長布條出來,替艾米麗接上手腕之後,用筷子跟布條做了簡易的夾板固定住,這樣恢復容易些,也不會造成慣性脫臼。
謝清歡照顧人的時候,臉上總是不經意地帶著點兒溫柔,艾米麗看在眼中,目光有些複雜——在道格拉斯家,是不會有真正的善良的,即便是女人們之間,也常有爭鬥。每個人從一出生,就被籠罩在生存的陰影之中。
再多的財富,再多的權勢,也掩不去道格拉斯家族史上的斑斑血淚。
謝清歡轉身去洗手間拿擦臉的毛巾,艾米麗的目光追隨著她,一隻手隔著裙子想要去摸原本別在大腿上的小巧槍支,一摸之下這才想起槍在昨天已經丟了,只剩下貼身的槍套。
也許,這是天意。艾米麗勾著嘴角,因為臉部肌肉僵硬而笑得有些詭異。百年來,道格拉斯家的血脈越來越近,越來越瘋狂,也越來越讓人噁心,這唯一一個擁有外來血統並平安長大的妹妹,將會是道格拉斯家的救贖還是墳墓呢?
格雷哥哥,你看,即便我當初絕境求生,棄了男兒身,變性成了一個女人,道格拉斯家的血統依舊強硬地影響著我的神智,想要喜愛最親近血緣這一點始終都沒有改變。
艾米麗躺在沙發上,倦倦地合上眼,父親也是厭惡道格拉斯血統的吧,所以放任所有在道格拉斯家長大的子女自相殘殺,卻對這個只有一半血統的女兒愛若至寶,放在遠離道格拉斯家的華國,甚至為了保全她,始終都不去見她。
我們以及道格拉斯家的一切都及不上她珍貴。艾米麗在心中悠悠一歎,是啊,我們拿什麼去跟親愛的小妹比?我們常做的事向來是趁你病要你命。
艾米麗突然覺得臉頰一熱,睜開眼睛一看,原來是謝清歡拿著熱毛巾蹲在沙發邊在給她擦臉,動情輕柔小心。只是,無論是眼還是臉上,對她的傷勢視若無睹,沒有半分好奇。
艾米麗有些不滿,皺了皺眉:「你為何不問?」
「我若問了,你想必會說,是在地上磕的。」謝清歡淡淡道,瞥一眼她雪白臉頰上的青色指印,這一看就知道是人的手用力捏出來的,跟人打架這種事實在是沒什麼好奇的。
艾米麗瞪眼:「你怎麼知道?」她確實是打算這麼說,畢竟從來打不贏格雷那廝是事實,但說出來還是挺沒面子。
謝清歡的手沒有停歇,給她擦完臉,又擦手:「猜的。」她看一眼艾米麗,「原來你真打算這麼說。」
艾米麗齜牙咧嘴地笑了,毫不客氣地道:「我餓了。」
「我只會煮麵跟白粥。」謝清歡不以為意,人病了或是傷人,那年歲總難免要倒退一些的。
「面。」艾米麗道。
謝清歡收起毛巾,扔進洗手間的洗手盆裡,轉身去廚房給艾米麗煮麵去了,順便煮了兩個雞蛋用來散瘀。
過了十來分鐘,艾米麗看著眼前熱騰騰的面,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情:「方、方便麵?」
謝清歡端起自己的那碗,吹了口氣,淡淡道:「我國有句古話,叫做客隨主便。」
艾米麗目光幽怨:「你的那碗有蛋。」
謝清歡歎了口氣,隔著熱氣她的眉眼都顯得淺淡,「我特意給你煮了兩個雞蛋,待會兒拿給你貼在臉上,等涼了還可以剝來吃。另外,不要指望我餵你。」
艾米麗噎了一下,撇了撇嘴,乖乖地用不太方便的雙手端起自己那碗麵,吃得熱淚盈眶——謝清歡煮麵的手藝不能說好,就是按步驟放面放調味包而已。而她的那一份,應該是顧忌著傷勢,所以只放了蔥段的那包,其他的什麼也沒有放,完全的清湯過水,怎不讓人唏噓流淚。
吃完麵,艾米麗滿足地瞇著眼睛打了個飽嗝,謝清歡收拾好碗筷端在手裡,瞥一眼似乎精神奕奕的艾米麗,慢慢道:「艾米麗老師之前,是男人吧?」
「誒?啊!你怎麼知道?」艾米麗如遭雷擊,霍得睜大眼,淚流滿面,「嚶嚶嚶,是因為腿毛嗎?我真的只是毛髮比一般人濃厚啊!」
「哦,我猜的啊,沒想到你真是。」謝清歡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轉身向廚房走去,「我去給你拿雞蛋。」
艾米麗懵了一瞬,撈過一個抱枕咬住,默默在心中碎碎念:「嚶嚶嚶,聖母瑪利亞啊,父親啊,親愛的小妹真是個小壞蛋!」
正在洗碗的謝清歡打了個噴嚏,出去的時候將煮熟的雞蛋拿給了艾米麗,給艾米麗指了客房的位置,就該幹嘛幹嘛去了,一點兒也沒講當艾米麗當正經客人,當然艾米麗也沒把自個兒當外人就是了。
第二天便是傅明毓跟雲夢舒舉行婚禮的日子,謝清歡天沒亮就被雲夢舒的鐵桿粉絲唐非小朋友叫醒,因為謝清歡嚴詞拒絕了坦胸露乳的禮服,唐非只得退而求其次,攛掇著謝清歡去美發沙龍做了一個據他自己說美爆了的造型。
於是美爆了的鋼鐵少女謝清歡挽著新鮮出爐的青春美少年唐非亮閃閃地出現在婚禮上,亮瞎了一眾人的狗眼——我勒個擦,這是個什麼組合啊?
只有唐摯撇了撇嘴,掩飾住滿眼的得意:沒見識,也不看看是誰的弟弟妹妹。
這婚禮的排場確實夠大,單看這到場的人數就能看出一二。謝清歡維持著淺淡的笑容,觸目所及也沒幾個認識的,這時一人端著酒,慢慢向他們這邊走過來。
謝清歡放了一杯果汁到唐非手裡,向著已經走近的人微微一笑:「陸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