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家低調著奢華的大廳裡,三面環形的沙發上各自坐了人。舒殘顎副他們都是路家的直系血親,精緻的面容頗有相似之處,就連眉宇間的沉靜冷凝也十分相似。
路子允居中而坐,面前放著一份剛送來的文件,與謝清歡在一起時淺淡得不顯山露水的溫柔早已盡數扯下,取而代之的是身為一家之主的肅穆與冷漠。
路子允此時已經換回了慣常穿的唐裝,手中端了一杯茶,唇邊勾著一道冷淡的弧。大廳裡氣氛壓抑地幾乎要讓人窒息,靜默半晌,路子允才慢騰騰開口:「何為的調令已經下來了?」
他說話的尾音略微上挑,給人一種詢問的錯覺,但此刻聽話的人都知道,這是個肯定句。
何為,t市市長,調任h省副省長。
路子允尋常時候並不難相處,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平易近人,但在談公事的時候向來鐵面無私六親不認。孟青璇在路家的直系子侄一輩裡,算是比較出眾的,被放在路子允眼前栽培著,更是為她鋪好了路,將t市內定在她的手中。
誰知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一朝時局傾覆,這萬無一失的結果竟然出了簍子讓人翻了盤。孟青璇是知道路子允的脾氣的,從不用無能之人。而路家七爺,除了他們這些直系子侄,手底下可用的能人也確實不少。
孟青璇知道這次是自己大意了,也實在是怨不得人,只謙恭地垂下頭,低聲應道:「是。」
是?路子允微微一笑,半瞇起的眸中卻沒有半分笑意,反而帶著幾分讓人膽寒的冷漠:「小何高昇,這是好事。但是青璇,論資歷,你也該再進一步了。路家費了心裡給你鋪路,你倒是說說,這原是你囊中物的t市市長之位怎麼就突然落到容家手中去了?」
孟青璇聞言臉色有些發白,抿了抿紅唇,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她跟楚去疾還有一些掌著路家官面勢力的人,跟林天華孟青流是不同的,他們接受路家的栽培,動用路家全面的資源,金錢,人脈應有盡有,理當控制這明面的局勢,不讓路家的任何決策陷入被動。
路子允發出了碾壓的信號,意味著他對容家的容忍已經到了盡頭,這個決定跟最近風聞是七爺心上人的那位謝小姐有一點點關係,但她並不是最重要的原因。一山向來不容二虎,路家跟容家遲早要扛上。而軍方的動靜向來不會那麼快便反應出來,但一旦動了,就是天翻地覆。
軍方觀望不懂,政界先行。如今博弈之局,第一手便失了先機,就算是她也頗覺面上無光,更何況是七爺。
t市是路家的大本營,到了七爺手中,已經盡在掌握。路家在,外來勢力不入的鐵則,早已經深入人心。如今死對頭容家的人伸了一隻手進來,哪怕他在那個位子上沒坐上三分鐘就被驅逐出去,這響亮的一記耳光也已經甩在了路家臉上,甩在了路子允的臉上。
也難怪七爺生氣。孟青璇不敢去看路子允的臉色,只低著頭如同做了錯事的孩子似的訥訥道:「七爺,這件事,是我辦差了。」
「辦差了?」路子允似笑非笑,燈光映照在他的臉上,襯出一種奇異的柔和,「我一早就教過你們,深謀遠慮,三思後行,越是到了成功的時刻,越是要謹慎。青璇向來在我跟前,路走得順,對路上的坑便少顧忌。說到底也不是你事兒辦差了,倒是我沒教好。」
路子允話說得輕飄,話意卻重,入了人耳,不僅是孟青璇,就連楚去疾的臉色也是微微一變。
「行了,」路子允看著眼前這兩個年歲都不比自己小的後輩,輕輕擺了擺手,「這次的事,栽個跟頭,權當買個教訓。容家費盡心思將容威送到t市,能不能坐穩,還得看他的本事。」
楚去疾瞥一眼孟青璇,心中輕輕一歎,微笑道:「但凡新官上任,總是要燒幾把火的。」
孟青璇到底是t市土生土長的,對當前的局勢比楚家表哥清楚,聞言眉心輕蹙:「段家?」
路子允輕描淡寫地一笑,眼中流露出一分讚許。他對於t市市長之位的變更固然震怒,但孟青璇算是相當爭氣的家族後輩,一直以來表現也不錯。她還很年輕,路子允不介意她辦差一兩件事,反正這點兒小差錯路家也能抹平。
孟青璇說得沒錯。t市有路家在,容威那市長之位即便是坐上去了,也不可能會穩。所以他迫切需要政績讓他能留在那個位子上,而路家掌握著t市的白道,容家又是軍政世家,想要動黑道,自然容易得多。
再加上段家如今在洗白放權的當口,人心總是不那麼安定,只要有心,定然會找到可趁之機,只看那位智珠在握的簡先生能不能化險為夷了。
路家跟段家這些年來,立場也很是微妙,明面上自然是不親近的,私底下的往來也不多。但無論如何,段家也比容家可愛可親得多。
路子允只一個眼神流轉,孟青璇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對上容家,段家被當做馬前卒是一定的了,路家向來不插手黑道的事,但如果是為了讓容家不痛快,必要時,不妨拉段家一把,畢竟段家那位老大多年來,也算是挺照顧路家的面子。
「七爺,我明白了。」孟青璇淡淡道,眼中透著森寒冷意,容威,你讓我在七爺面前落了面子,等著十倍奉還吧。她垂下眼簾,冷靜道,「必定不會再讓七爺失望。」
「好。」路子允點了點頭,隨意地應了一聲,大廳中沉重的氣氛卻隨之一掃而空。孟青璇性情跳脫,從小就是個鬼靈精,鬧得小範圍內雞飛狗跳是常有的事,卻還偏偏能每次都把自己摘出去,總有人替她受罰。
公事說完了,自然也要說點兒私事,難免要提及楚家小姐雲夢舒的婚事。雖然雲夢舒不是路子允嫡親的外甥女,但她畢竟也隨著楚去疾叫他一聲小舅舅,路子允便依照以往的規矩,送了幾張俱樂部的金卡,一家繁華路段上的店舖,另包了一個大紅包。
因著先前傅明湘對雲夢舒做的蠢事,即便雲夢舒如今完好無缺地回來了,傅明毓對於傅家的家教與規矩仍是越來越不能忍受,已經在謀劃撇開傅家,轉而接手黑道這事兒。前段時間他藉著籌備婚禮的由頭,在路家跟楚去疾碰了面,算是向路家通了氣。
路子允當然沒有給出任何反應。黑道的事,只要段明樓一天沒退,就是由他做主。而相比於傅明毓,段老大似乎更加看好唐摯。
只不過,在傅明毓告辭離開的時候,路子允還是稍微提點了一下傅明毓——傅家再如何不好,也是根脈所在,不能說棄就棄。與其違背本性在黑道裡搏命,不如重整傅家,畢竟,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因為跟雲夢舒已經是定局,傅明毓在路子允跟前執的是晚輩禮。但路子允並沒有多說,至於聽沒聽進去,就更加不關她的事了。
正說著,路小心突然維持著小透明的狀態,快步走到路子允身邊,俯身在他耳邊輕輕耳語幾句。
路子允聞言微微皺眉,口吻中難得的帶了點兒驚訝:「什麼?格雷在t市?」還帶了一批軍火強買強賣,被段老大看好的那個唐摯被強迫中獎?
路小心點點頭,臉色凝重,七爺,這些並不是重點!她又俯身在路子允身邊嘰嘰呱呱兩句。
路子允挑眉:「結義兄妹?」
「是的!」路小心肯定地點點頭,手舞足蹈添油加醋地將前因後果講了一遍,著重強調了今天晚上她見到的場景。
路子允的眉眼都舒展開來,悠悠一笑,那一絲笑容在他精緻的面容上顯出幾分艷麗,卻透著無盡的冰冷:「唐摯,竟然敢利用她?」
「嘎?」路小心當然知道自己七爺在氣什麼,但她得勸著。不管前因如何,唐摯跟謝清歡如今是結義兄妹的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上回因為蘇沐傳錯話惹得謝清歡對七爺也不待見,現在好不容易親近些了,七爺可不能自個兒出ど蛾子。
路小心眨巴眨巴眼睛,肯定地道:「七爺,這是清姐願意的!」
路子允斜睨她一眼:「她願意?」
「是啊,她願意的!」路小心幾乎把腦袋點下來,她是近距離看過的,謝清歡對那個唐非絕對比對她要真心許多。而且,在t市誰不知道路家才是隱形帝王,謝清歡真要依附誰,犯得著特意撇開路家七爺去找那個黑白兩邊靠,沒一樣占鰲頭的唐摯嗎?
路子允略一沉吟,以上次謝清歡幫助他們的情形來看,她對於隨手可為的事情並不推拒,因為並不十分耗費心力,反而很是盡心。
更何況,那個唐非的情況一直不好不壞地拖著,旁的人見了也覺得挺唏噓。唐摯向來看重他,必定是說了什麼能打動謝清歡的話。
路子允這麼想著,穩住心神,結義兄妹這事兒不算什麼,人活在世上總難免要有些牽絆,才不枉走這一趟。謝清歡是個孤兒,向來冷心冷情無所畏懼地活著,雖然瀟灑但也太過孤寂,如今有了名義上的親人,也是一件好事。
楚去疾跟孟青璇互看一眼,各自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瞭然,近段時間以來,能讓路家七爺動容的,也只有那位心上人謝小姐。雖然孟青璇也不明白七爺為何會突然看上了謝清歡,但見他剛才的反應,很顯然那謝小姐跟唐家有了牽扯。
唐摯身邊的人也是精心挑過,能讓他認為義妹,謝小姐也算是有些本事了。只是,在路家即將與容家全面決裂的時候,這個人身上突然多出來的唐家人的身份,會給局勢帶來什麼影響呢?
對路子允來說,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一件事:「小心,替我約見段老大。」
「是。」路小心略一頷首,快步離去。
「小舅舅?」孟青璇看向路子允,眼中有一點震驚。
「沒事,不會影響大局。」路子允不甚在意地一揮手,「你那邊該如何就如何。」
「是。」孟青璇點頭應道。楚去疾與她交換了一個眼色,淡淡笑道,「看來,眼前是場硬仗,我也該準備準備。」
路子允不可置否地一笑,跟他們隨意聊了兩句私事。楚家在b市是軍政兩手抓的,穩穩壓著容家一頭,只要楚去疾腦子沒發昏,幹出什麼蠢事,那邊的局勢基本上穩著。
謝清歡回了家,將謝持節那副真跡仔細收起來,而後打開了電腦,在網絡上搜索關於謝持節的信息。毫不意外地發現祖父在這個世界也是大家,歷史,文學,政治各領域的研究均有所成,他七年前出了意外,如今他的書畫作品隨意一副都已經叫價兩千萬了。
她有些恍然,難怪windy見我收了那畫,臉色忽青忽白的煞是精彩。
時隔了一個多月之後,謝清歡再次在線等到了艾米麗,兩人聊了幾句還打開了視頻。謝清歡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艾米麗,也許是因為先入為主的觀念,都是姓道格拉斯的,艾米麗小姐瞧著跟格雷似乎有些相似。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見到的不是真人,總覺得艾米麗在視頻裡的面容似乎要柔和很多,上回見面時的鋒利全部消失不見了。
謝清歡知道有些人天生不喜歡迂迴,所以她十分坦蕩地問艾米麗:「你知道道格拉斯,是一個怎麼樣的家族嗎?」
艾米麗聽了她的問題,似乎僵了片刻,才慢慢打出兩個字:「瘋子。」
瘋子?這個詞顯然是用來形容人的,但一個家族裡邊如果全是瘋子的話,也著實讓人挺為難的。謝清歡看著艾米麗有些咬牙切齒的表情,略微挑了挑眉,覺得好奇心到這裡就足夠了,至於道格拉斯家是如何的瘋狂,完全可以依靠想像。
但艾米麗很顯然沒有打算結束這個話題,謝清歡聽著音響裡傳來的低沉的笑聲,挑起眼簾看聊天窗口上加粗的紅字:「那是個穢亂的家族,男人們注定互相殘殺,無論是兄弟,還是父子。男人跟女人注定相戀,無論是兄妹,還是姑侄。」
「呃……」謝清歡十分克制地表達了自己的震驚,這確實很瘋狂。
「而且,」艾米麗突然放棄了打字,刻意壓低的聲音裡帶著不祥的詛咒,桀桀笑道,「是親的喲。血緣越近,越要相殺,越要相愛!」
謝清歡聞言臉色微微一變,無論是在大雍還是在現世,禮儀倫常在她的心中都是不變的。她多年來執掌謝家門庭,執著地認為為家族長久計,兄弟姐妹近親血緣應該相親相愛,互相扶持。自相殘殺什麼的,她才不知道呢。
「哈哈,嚇到你了吧?」艾米麗半瞇著眼睛看一眼她無語的表情,伏在桌上大笑,還一邊用手拍著桌子,一副歡暢的樣子。謝清歡頗為無語地看著她近乎發洩的行為,那邊的屏幕突然一陣晃蕩,視頻畫面就是一黑,就連頭像也灰了。
「嗯?」謝清歡不清楚那邊的狀況,關掉了視頻,只在窗口留下了一句『艾米麗老師?沒事吧?沒事回我一聲。』就離開書房去沐浴了。
艾米麗只覺得腦後風響,條件發射般低頭矮身,直接從椅子上滑了下去,貼地一滾。砰地一聲,不知道什麼東西直飛過來,砸在了她筆記本的屏幕上,發出了一聲脆響,屏幕黑了。
艾米麗心中一凜,毫不猶豫地探手去摸藏在裙子裡大腿處的槍,一道淡色的人影輕煙一樣飄過來,在她的槍還沒拔出來之前,迅速扣住了她的手腕,毫不留情地一扭一擰。
骨頭錯位的聲音伴著悶哼在房中響起,艾米麗皺著眉,看著那邁著沉穩步子的男人一步一步走近。
格雷不緊不慢地走過去,悠閒得彷彿是飯後散步,他輕輕揮手,身穿迷彩服的女子立刻退了開去。格雷在來不及站起身的艾米麗身前蹲下,伸出手大力地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來。
這樣的姿勢並不顯得親密,反而帶著一種壓制,讓人難堪。艾米麗不想讓格雷如願,無視下巴上傳來的劇透,強硬地對峙。
「不要忤逆我。」格雷好整以暇地看著艾米麗無謂的掙扎,加大了手上的力道,看著她的臉頰上出現了一片紅痕,「放你在外面的時間久了,連規矩都不記得了?」
艾米麗終於順著他的力道抬起了臉,目光中並沒有憤怒,卻帶著幾分複雜,甚至是哀愁:「你在這裡,查爾斯他——」
「哦?你是說我們的查爾斯哥哥嗎?我前不久剛剛給他舉行了隆重的葬禮。」格雷微微一笑,目光順著艾米麗的臉頰一路往下,停在胸口不動了,狀若惆悵地歎了一口氣,「我們也有段時間沒見了,沒想到你變成了這個樣子,艾斯——」
他頓了頓,神情很是矛盾,口氣很是猶豫道:「你說,我是該叫你弟弟好呢,還是該叫你妹妹?」他歎了口氣,竟然還很哀怨,「我記得你小的時候,艾薇姐姐總是喜歡給你戴花穿裙子,我就說那樣容易養出娘娘腔,沒想到你長大了倒沒變成個娘娘腔,卻真的變成了一個女人。」
艾米麗無動於衷地看著格雷,伸出粉色的小舌舔了舔嘴唇,唇邊泛著惡意的笑,輕聲道:「那麼,親愛的哥哥,你是想殺我呢,還是想睡我?」
「殺你?睡你?」格雷鬆開手,看著艾米麗雪白的臉頰上那刺目的青色指印,無奈地笑道,「親愛的……別說得這麼粗魯。可愛的弟弟妹妹都不在家,寂寞的哥哥我只好出來散散心。」
艾米麗慢騰騰從地上爬起來,揉了揉腦袋,剛剛滾動的時候不小心撞到桌子腿了。她穿的是淑女款式直達腳踝的碎花長裙,從地上翻身而起的時候,裙子一角飄蕩起來,露出了小腿上那威武霸氣的腿毛。
有一隻拖鞋壓在翻到的椅子下面了,艾米麗也懶得去撿了,蹬掉了腳上的那隻,光腳踩在地上,走到矮几旁拿起煙盒抽了一支叼在嘴上,點燃了,毫無顧忌地往格雷臉上吐了個煙圈:「這麼說,你已經知道我們那位親愛的妹妹的存在了?」
「原來,你竟然以為道格拉斯家還有秘密能瞞得住我。」格雷一笑,帶著惋惜的歎息,溫柔地從艾米麗的指間抽出香煙,反手就按在了艾米麗突起的精緻鎖骨上,「親愛的艾斯,我最討厭別人在我面前吸煙了,你該記住我的話。」
艾米麗臉色扭曲了一下,面無表情地瞪著格雷,突然暴怒著撲上去,對著格雷又踢又咬:「你這個瘋子!老子不活了,你來,殺了我!殺了我啊!」
「搞什麼?你變性之後,做娘們兒倒是挺敬業的嘛。」格雷輕而易舉地捏住她完好的那隻手腕,不動聲色地用力,直到扭曲成詭異的角度,「查爾斯哥哥真是我們家的奇葩,竟然愛上了這樣的你。」
艾米麗兩隻手都使不上勁,人卻突然平靜下來了,直勾勾地盯著格雷,嫵媚一笑:「查爾斯哥哥死了,親愛的妹妹將是我們最後的血親。」
格雷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一臉的不以為然:「所以呢?」
「她不會愛上你的。」艾米麗冷漠地清晰地一字一句道,「她永遠,都不會愛你!唔——」
「親愛的小艾斯,你還是跟以前一樣,總是喜歡惹我生氣。」格雷眉心微蹙,似乎很是煩惱,隨手將他往陳希瑤那邊一丟,「帶上他,走。」
陳希瑤沉默地看著艾米麗無力垂下的扭曲的手腕,敏捷地跟在格雷身後,離開了有些老舊的居民樓。
那邊謝清歡沐浴完了,準備就寢的時候,過來書房關電腦,看著聊天窗口上那中規中矩的沒事兩字,不知怎地突然覺得背後有點涼颼颼的。
第二天謝清歡沒事,跟車場的師傅去了個電話,確定那邊有空就約了過去學車。
季卓陽作為一個靠譜的負責人的經紀人,在焦頭爛額地幫助好友準備婚禮的間隙裡,還親自抽空跑了一趟車場,關心一番自家藝人謝清歡小姐的學車歷程。
當然,他這特意抽空走一趟的真正原因,只有季大經紀人自己清楚——傅明毓跟雲夢舒這次婚禮的排場大,花樣多,準備時間又略微不足,還極力追求一種讓人見了也想結婚的感覺。
季卓陽跟傅明毓朋友一場,還真沒發現他竟然是這樣一個悶騷到風騷的人,那花樣弄的,別說是他了,就是神仙也扛不住!
「這是……」季卓陽跟帶著墨鏡坐在一邊百無聊賴的windy打了個招呼,就站在場邊,目瞪口呆地看著謝清歡駕著車在場中流暢地劃了一個優美的弧形,連障礙物的邊都沒擦著。他嘴角狠狠一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窩勒個槽啊,老子的世界觀又被刷新了。
季卓陽怒了,殺氣騰騰地揪住抱著胳膊站在一邊看得滿臉陶醉的跟車師傅:「裴傲,你個蠢貨!老子讓你教她開車,只是希望她的車技能稍微靠譜一點,不是讓你教她賽車啊啊啊!」
季卓陽的意思當然表達地很清楚,謝清歡是個新得不能再新的新手,起點高一點,車技自然也就過硬些,所以才找了裴傲。
「嘛,冷靜點兒,小卓子。」鶴尾山原車神裴傲挑了挑懶散的三白眼,冷靜地拂開季卓陽的手,滿不在乎地道,「你這次帶的藝人很不錯啊。別的先不論,起碼在聰明才智方面比先前的那幾個好太多了,尋常的車技教給她根本就不夠看好嗎?」
車技稍微靠譜一點兒?開神馬玩笑啊小卓子!老子隱退江湖以後多少年沒見過這樣的好苗子,瑪德現在的孩子不是怕死就是怕麻煩,有這麼個一點就通且還膽兒大送到眼前了,我能不教好了?再者說那小演員累死累活地拍戲一整年還不如在車道上晃一圈!能有神馬出息?不會算數的貨也好意思在老子跟前咆哮!
「別叫老子小卓子!這麼點兒小事都辦不好,老子要跟你絕交!」季卓陽繼續抓狂,開玩笑,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裴傲那慣常只睜開3毫米的小眼睛一動,老子就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撬牆角撬到老子手底下來了,門兒都沒有!
「親,別激動。」裴傲輕描淡寫地道,「我保證她能考到駕照還不行嗎親?」
「臥槽啊……」季卓陽無語,恨不能仰天長嘯,站了一會兒確定謝清歡學車的天分比他想的要高出一百倍之後,又接到了必須要為之兩肋插刀的傅明毓的奪命連環call,怒氣沖沖地走了。
裴傲看著他的背影,響亮地吹了聲口哨——今天天氣好晴朗,處處好風光:「哎喲,親,小心腦袋!」
季卓陽躲閃不及,義無反顧地撞了上去,立撲。他揉著腦袋坐起身,正暈頭轉向,耳邊突然傳來細微的『滴滴』聲,隱約是老式的掛鐘走動的聲音。
季卓陽的臉色一變,放下揉著腦袋的手,趴在地上,先看了看自己的車底,什麼都沒有。他剛要鬆一口氣,心中卻是一凜,臉色更沉了——他的車邊停著的是windy的車。
他深吸了一口氣,轉動著有點僵硬的脖子,湊過去看了一眼,腦子裡面頓時什麼想法都沒有了,連滾帶爬地撲出車庫,直接將windy跟裴傲都撲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