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驀然被一股冷空氣包圍,兩隊人馬都屏住呼吸,視線一邊留意對方的一舉一動一邊又看似無意地滑過那兩人……
任憑是誰都很清楚,蘄皇此刻是想借巹王的手要了那女人的命,可……
天色晦暗,帶著一絲陰冷,巹王的側臉更是透著一種讓旁人無法揣測的深沉和蕭殺。
翛冉依舊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兩人,眼底不見一絲波瀾和起伏,直到所有人都以為時間會被凍結之際,忽然,一個輕揚飄渺的聲線不緊不慢地響起……
「巹王可是下不了手?」
聲音不響可明顯能聽到一種極其隱諱的暗諷,怕是也只有他一人才敢如此說話。
巹王雙眉一蹙,面色不動,視線卻依舊緊緊地鎖住此刻狼狽倒地的人身上,不發一言。
紫芝強忍住胸口不斷湧起的腥甜,和四肢冷到極致的戰慄,視線亦是不離那人。
多少年了,又是多久了?
自己不曾像此刻般與他面對面對視著,即便他眼中沒有一絲感情,沒有一絲猶憐,沒有一絲她的倒影,可……
她卻不能不帶一絲情感地盯著他看,視線因為身體的疼痛有些聚點不清,可依舊緊緊地想從他臉上看出蛛絲馬跡似的,旁無他顧的專注,雖狂猶癡。
他沒有一劍揮下,亦然對自己而言是種情了不是嗎?
嘴角蒼白地劃出一道笑花,卻是也只有自己才知道這笑顏背後的苦,背後的殤啊。
「巹王?」
淡淡地兩個字卻讓聞者不禁心中一顫,縱然是久經沙場的男兒都能清楚的感覺到這簡單兩個字所蘊含的一切,那是一種求,一種傷,更是一種絕望。
淒然但是綿長的情意糾纏著痛苦,連她那美艷自如的笑都滲進些微苦色。
視線不禁移開那女子轉到依舊身形不移的人身上,彷彿此時此刻,惟有他一人饒是局外人,卻不知正是他提議要那女子的性命……
紫芝視線一個流轉,瞥到一側的身影上,佈滿血痕的雙瞳狠盯著那人……
翛冉姿態淡漠,邪佞之態收起,郁色暗藏於深瞳中,看向她,薄唇成線,微微勾起成弧,精芒掠眸,隱含殘冷。
視線相觸,紫芝不禁心臟猛的一抽,竟然不只覺地移開視線,呼吸有些困難。
「巹王既然不捨親自動手除去毒瘤,可需朕來代勞?」又一句,他雖然面色溫潤平和,可每句話都句句欲取她性命。
「蘄皇如此急於取紫芝的性命可是為何?」斂去方才一剎那的恐慌,紫芝右手摀住胸口,沉聲喝道。
見他不語,似乎根本未聽到自己的問話,紫芝又悶咳一聲:
「蘄皇總要讓紫芝死,也要讓紫芝死個明白吧?」
翛冉穩了穩懷中的木牌,視線一個下垂,長長的睫毛印出一片弧度遮蓋了他此刻的神情,只見他右手一動,拇指輕輕地撫摸著木牌表面,一邊又一邊,雅俊的溫柔中透出一種細膩和陰森。
就在周圍人都詫異他此刻古怪的舉止時,稀薄的雙唇緩緩一啟:
「那場大火,總要有人付出代價的不是?」
「大火?」紫芝心中一涼,似乎隱約感覺到了什麼卻又不確定。
「蘄皇指的可是那晚?」不知是身體的冷,還是面對忽然射向自己的兩道視線,說出來的話竟是有些輕顫不穩的。
「朕雖然不明白放那火對你有何益處,但今日所見,又似乎有些明瞭了……」只見翛冉看似答非所問卻又故意暗射些什麼訊息給某人。
「什麼火?!」一個冷到極點的聲音緩緩從身後響起。
心緒猛的一抽,慢慢地回頭,撞上的卻是一臉陰沉的他,心中一澀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臉色猶是由之前的蒼白轉變成一片慘白。
周圍一片鴉雀無聲,連帶著眾人都是一副瞠目結舌的樣子,沒想到蘄皇要這個女人的命竟然還有這麼一個故事,不禁忘了對方的存在,只關注面前那三人。
眾目睽睽之下,鬼潚驀然一個俯下身子,右手拽起她的衣襟,面色如土:
「什麼火?!」
紫芝愣愣地跌坐在原地,後背像是爬滿了千蟲,麻木而刺痛的感覺,這種感覺隨著他的注視,血液流回心臟,接著跳動地流遍全身。
「說!」一個字,一陣怒喝,卻是硬生生將她的心刺成一片片,體無完膚。
漆黑的瞳孔逐漸蒙上一層淡淡的寒冰,鬼潚咬牙地怒瞪著她,一副欲把她生吞的樣子。
望著他那夾雜滿腔怨恨的幽光,心中一狠,竟是說出來的話與所想的不一樣:
「一個已死的人還留著一副軀殼作何?不如一把火燒了乾淨」紫芝嘴角淒美的一笑,透過失去神采的瞳孔直刺入他那靈魂深處,那心如灰燼、瀕臨絕望的怨懟淒厲而無聲的直指向他!
一切都結束了吧,或許自己的命運與那個女人是連在一起的吧,從那炎日下她救了自己開始,從她們結拜成姐妹起,從她開始背叛她起,彼此就被綁在了一起,如今她已不在,自己……
忽然一陣細風從背後刮來,只覺後頸項處一道冰冷劃過,頓時空氣中瀰散起一股熟悉且濃腥像毒籐般纏扼在她五官中的腥甜味道……
笑容就凝固在了唇邊,眼前飛快穿行過許多早已被埋葬在她記憶最深處的斑斑刻痕……
心一點一點的緊縮,可一雙視線卻依然留戀不捨地鎖在面前人身上,情是毒,情亦是蛇,可,如今,一切都結束了,累到極點便該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