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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六ま 文 / 小羊毛

    她輕輕歎了口氣。她記得自己剛來的時候,也曾想過要自己動手,只是未曾下定決心,遇上瞿安有意阻止,也便暫且退了下來。瞿安不讓她與朱雀神君多有照面之機,也是為了打消她的這種過於危險的想法。她以軫使的身份,逐漸也已瞭解到朱雀山莊種種內情,只是愈瞭解,便愈是絕望。

    她的這種消沉之態很容易便被瞿安看出了端倪。

    我勸你不要。這日瞿安突然說。

    什麼?邱廣寒微微一愣。

    瞿安輕輕一笑,不說話。邱廣寒咬了咬嘴唇。這世上當真沒有什麼逃得過你的眼睛的。

    她停頓了一下。可是,他似乎已放棄了我。

    你是說凌厲?瞿安皺了皺眉。……蘇扶風究竟是否平安見到了他,我們尚沒有確切的消息,你何以確定……

    我說的不是蘇扶風。邱廣寒道。

    瞿安瞇起了眼睛。那除了蘇扶風一途外——難道你還做過其他手腳?

    我沒告訴你。邱廣寒道。卓燕走的時候,我托他給凌厲帶了個信。

    她又停頓了一下。算是個暗號,我想以他與我先前的瞭解,他應能明白我的意思,只是眼下我卻不知道他究竟是沒明白,還是明白了,卻放棄了我。

    瞿安沉默了良久。所以你就準備自己動手了?

    我還能如何!邱廣寒少見地用力拍桌子,站起身來。她隨即冷笑了一聲。反正我早便打算孤身為戰的。

    不若再等等,只要蘇扶風能與青龍教聯絡上……

    不消自己騙自己!蘇扶風若還活著。早便到了青龍教——已過去三月有餘。便算凌厲不來。我哥哥也早來了!

    瞿安搖頭。無論如何,我不希望你涉險。若你堅持——我立時會設法限你行動。

    算是威脅我?邱廣寒冷笑。

    你沒什麼勝算。瞿安直言不諱。不如安分點。

    那麼誰又有勝算?你麼?你倒是該有——只是你似乎全然就不想動手!

    瞿安只是低著頭。

    末了,他抬起頭來。

    你不過是心有不甘了。他淡淡地道。你不過想叫凌厲後悔,因為若你死了,他或者會有一些愧疚之感。

    我才不在乎。我是純陰之體,何須如此。

    你若不在乎,何須管誰對誰錯。他們來與不來,朱雀神君是生是死。與你又有什麼干係?

    我只是……邱廣寒咬住下唇。

    我只是……想證明自己。她喃喃地道。我不在乎會有什麼代價的。

    話音方落,嗖的一聲,似是有支信號竄入了高空,兩人一齊抬頭望向窗外。

    瞿安眉間輕輕一動。是不是卓燕回來了?他站起身來。

    邱廣寒明顯也心中一動。卓燕——若他回來了,送信給凌厲的細節,或可得知。

    趕至山門處時,卻已有人先到了。

    是白霜。瞿安低聲道。

    邱廣寒認得她。她與瞿安略作隱蔽,只見白霜徑直已向山門迎去。

    瞧你的臉色,神君怕是最近情緒也不太好吧?人尚未見,聲音已傳了過來。果然是卓燕!

    何止不好——我這段時日,從未敢自去見他!你倒算是回來了!

    白霜說著語聲一頓。似乎咦了一聲。只聽另一人的聲音悠悠雅雅地道了聲,小生見過柳使。

    慕容荇?邱廣寒心下暗道。他也來了。

    白霜似乎哼了一聲,瞿安倒並不認得他,只看了邱廣寒一眼。

    神君心情不好,你帶他同來——未見是好時候。白霜冷冷地道。

    卓燕聳肩。我也是沒辦法了。

    此話怎講?

    我們殺了青龍右先鋒,拓跋孤此番是追著打來了——不趁早逃回來,難道等著被捉麼?

    但朱雀洞……

    卓燕輕輕咳了一聲。我們還是進去再說。

    他向後望了望。跟上來的除了慕容荇,還有林芷。

    那兩人——是誰?待幾人走後,瞿安方低聲道。

    太湖水寨的林芷、慕容荇。邱廣寒道。慕容荇與卓燕早在朱雀洞便搭上了線,算是朱雀山莊的人了。林芷——算是他的相好。

    那我倒知道了。瞿安道。先前嫁禍青龍之計,便聽說是出於這個慕容荇。

    是他想出來的?邱廣寒略吃了一驚。我只道是卓燕。

    但那林芷——臉色看起來似乎很是不妙。瞿安又道。此地嚴寒,她若內功不深,恐怕難捱。

    嘿,她內功倒該不比慕容荇弱呢。邱廣寒道。倒不知這白面小生能捱不能捱。

    你們果然在這裡。轉過一處,卓燕的聲音已赫然傳來。

    兩人一頓。你怎麼知道我們在此?

    我讓柳使先帶他們去歇會兒——算下來今天神君應在與鬼使議事,你們兩人必廝混在一起,若見我回來的訊號,怎可能不湊熱鬧來瞧瞧。

    邱廣寒忍不住一笑。你倒把自己當個要緊人物了。算你聰明。

    瞿安也是一笑,卻在看著邱廣寒。

    看來卓燕回來了,她心情似乎好了些。他心道。

    但是——卓燕,我問你。邱廣寒面色隨即轉沉。你方才說,你們殺了顧笑塵?

    這個麼——不錯。卓燕略略側過臉。他們不也殺了翼使。

    邱廣寒一時竟是靜默了。

    對了。卓燕又道。你給凌厲的東西——我倒是帶給他了,只是——

    他停頓了一下,注意到邱廣寒已暗暗看住了他的眼睛,不由地低低一哂。

    他撕了。

    什麼?邱廣寒嘴唇微動,壓住自己的聲音。

    他撕了。卓燕攤手。我也攔不住他。不過我想,你也不會放在心上的吧?

    我……

    邱廣寒轉回身去。嘿,我太高估自己了。她冷笑道。

    哪裡哪裡。卓燕道。怕輸的人。才會做出撕毀信物這等舉動來。似軫使你這般。回頭不就把這事忘了?

    他不等邱廣寒說話。已一手一拍她背,一手搭了搭瞿安的肩。走吧,我帶了點酒回來。去我那喝一杯,時間不多啊,瞿安,隔一會兒我便得帶慕容荇去見神君了。

    我能不能與你同去見神君?酒間,邱廣寒冷不丁道。

    廣寒……瞿安似是微微一驚。你……

    你與我同去?你去做什麼?

    我也有許久沒見神君了。

    這世上的人都巴不得不要見他的面——我若非不得已,也不想見他——你倒好。還無事生非地要見他?

    我只問你,帶不帶我同去?

    卓燕再看了她一眼。你莫忘了,慕容荇認得你。

    那又怎樣?

    你與青龍教的淵源,若他告訴神君知曉,你待如何?

    單疾風當初不是一樣是青龍教人的身份。

    旁邊瞿安卻嗤地笑了一聲。你以為神君真的相信單疾風?

    朱雀翼使——總不是隨隨便便做的吧。邱廣寒瞥了他一眼。

    瞿安卻搖了搖頭。朱雀神君從未將他當真置於心腹之地,所以他的生死,神君似乎也並不那麼在意,得知他去青龍教涉險,竟並無覺得有何不妥,更不見他於單疾風之死有何痛惜。

    或許神君早看清楚翼使本也的確未見得是真心投誠。不過是借朱雀山莊來報己與青龍教之私仇。卓燕道。

    但……

    算啦,你以為你我的處境會比他好到哪裡去?卓燕打斷他道。軫使就更不用說了——若說神君真正相信的人。那大概只有我們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井使。

    你們倒是扯遠了。邱廣寒道。卓大哥,你既然這麼說,那更該讓我去了——反正我是什麼身份神君也不在意——反正他本就對我心存猶疑啊,

    她臉上淺淺地笑著,這笑意全看不出一絲陰謀之色——只是卓燕的目光仍是在她臉上電一般掃了過去。

    他似懷深意地笑笑。那麼你告訴我一個你非去不可的理由,我就讓你去。

    很簡單。邱廣寒道。我聽說按規矩,慕容荇需要至少三個朱雀使者舉薦,方可接任朱雀洞主之任,現在翼使已逝,除了你和柳使,至少還要一個人吧?若我可以擔當此任,那——想必慕容荇也不會蠢到在神君面前胡言亂語、戳穿我的身份?

    卓燕卻又一笑。朱雀洞早已毀了,哪裡還來的朱雀洞主。

    邱廣寒一怔。早已毀了?……

    料想你哥哥這次也不會放過的。

    他此刻坐在一張椅中,說著這話,卻似並不沮喪,好像朱雀洞之毀與他無關,右腿抬起,竟十分逍遙地擱在另一張空椅之上。

    邱廣寒心中卻驚疑不定。怎麼……你……她表情略微變化。……你這次又不怕神君怪罪了?

    朱雀洞中凡略有才能者,都已編入天都會中。卓燕將另一條腿也擱了起來。張使眼下正在天都會牽頭,鬼使想必不日也會回去主持,於朱雀山莊來說,並無什麼損失。

    原來是趁此機會,反將明處的朱雀洞換作了暗處的天都會。邱廣寒道。話雖如此——你的功勞卻沒有了,什麼也沒有——朱雀洞是你的,可天都會卻是鬼使和張使的,沒你什麼份,你怎麼交代?

    卓燕還是笑笑,瞇著眼睛。你該知曉,我這個星使是司職為山莊找人的,朱雀洞不過是網羅奇人異士的手段之一——洞在或不在,於我並無損傷,我只要能把人帶給神君便夠了。

    慕容荇便算是你這次帶回來的人?可是——既然沒有朱雀洞主一說,你帶慕容荇去——又算什麼樣身份?憑他——他縱然有點小聰明,可也未見得有太大才能,未見得十分當得神君的眼……

    她話語至此,突然話語一頓,好似似懂非懂地想到些什麼,悄悄瞟了一眼瞿安。

    ——不會是這個荒唐的理由吧?他曾想把我獻給神君,用我純陰之體去引誘他,讓瞿安脫離苦海——他沒成功;莫非這一次他用慕容荇是一樣的理由,只不過把女人換成了男人——因為慕容荇恰恰是那種——生得十分好看的男人?

    她想得渾身起了一陣疙瘩,不敢再將話說下去。卓燕的目光略略有些複雜,她不知自己猜測是否對了,半側過臉,未敢直視。

    瞿安也沒有說話,她不知他會否也想到了這一點——若真是那樣,她要去幹什麼呢?——如果卓燕是為了那樣一個目的將慕容荇帶給朱雀神君,她去幹什麼呢?

    但是,若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哥哥,我又還能有什麼機會來替你除去這個強大的敵人?——

    若江可以逆流,凌厲願意讓江水先傳信過去——他要告訴邱廣寒,他來了。

    只是,沒有辦法。他已是最快的快馬,卻依然還有太多的路程阻隔著他。

    邱廣寒並不是唯一一個因他沒有來而失望的人。

    瞿安——他雖原並不知道邱廣寒錦帕傳訊之事,卻也曾在蘇扶風身上寄下些希望;他雖然並不願意與凌厲見面,卻也不得不承認他也想知道長大後的自己的兒子究竟是什麼樣。

    而他只有那一幅邱廣寒交予他的畫卷。這真的夠了嗎?他想他們該有太多的話要說,太多的債未清吧。

    他提筆——他至少,還可以寫封信給他——

    船很大。沒有路可通的時候,只能乘舟溯流。

    寧靜的傍晚,凌厲獨自站在船頭,心中就默念著那一句太簡單不過的詞。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

    他竟覺得有眼淚止不住流出來。這一剎那之間他好似想起了極多極多的往事。

    艙中,青龍教諸人卻在與蘇扶風一道商量對策。蘇扶風已將「冰瘴」之事告知,除凌厲或可不受毒侵之外,餘人如何進入冰川,倒頗是個大問題。蘇扶風的解藥只有三粒,自是不夠,況且本非治本之解藥,用了也並非良策。

    幾個人的目光都聚在姜菲身上,只是她於解奇毒之道也並無經驗,只得低頭不語。

    冰川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程方愈搖著頭。如果我們在冰川之下堆極多柴火燒它幾天幾夜,那冰會否化了?

    冰川極寒,火勢受克。蘇扶風道。似乎不算好辦法。冰川綿延數百里,依山而形,並非一日之寒,川中自行燒火尚且無礙,我們低處地勢,又有多少機會?

    ……

    舟行仍速,幾人都皺緊了眉,各想對策。可縱然尚未有對策,千山萬水,仍需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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