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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五 一年之約 二ま二 文 / 小羊毛

    哦?看來是有備而來。拓跋孤呵呵一笑,手一抬。讓他進來!

    邱廣寒暗裡鬆了口氣,只見邵宣也走到近前,向拓跋孤為禮道,見過拓跋教主。目光瞥見邱廣寒,也便微微弓身,又添道,邱二教主。

    邱廣寒忍不住一笑道,別拿腔拿調的了,跟我還弄出這一套來了。那壁廂拓跋孤卻看了她一眼。廣寒,你先出去。

    邱廣寒一怔,便要撒嬌,還沒撒起來便遇上拓跋孤不容置疑的目光,頓時將話語嚥了回去,乖乖向外走。

    拓跋孤收回目光,將邵宣也打量了一番,道,看來邵莊主在青龍谷頗得照顧,那般重傷也已好得差不多了?

    多蒙教主關心,宣也感激不盡。邵宣也為禮道。

    拓跋孤心道你明知那些事盡皆出於廣寒之安排,卻非要來謝我。轉念道,你的要事相商,便只是這無稽之語麼?

    不是。邵宣也正色。前日裡為奸人所蔽,險些釀下大禍,這是我們不對,邵宣也身為明月山莊之主,亦不敢推卸責任。但此事暫且放下,即便沒有朱雀山莊挑撥,你我的和盟也已破裂,對不對呢?

    看來是如此。拓跋孤道。

    邵某這幾日在谷中,來回思索這一年發生的諸事,常有一種匪夷所思之感。究竟當初的和盟為何而起,又何以如此輕易地便毀去了——這些事情,邵某曾自以為很清楚,回想起來卻是一團糟。教主當時以勢相逼,要以親事來固穩和盟——但如若和盟當真是我們二邊同心所向,又何須旁的關係來束縛?當初教主要與我結盟,不過是為了爭取青龍教重出盛世的一點時間,對不對?待到青龍教根基重建,力量壯大之時,自然也不需受我等制約了,對不對?

    拓跋孤輕輕一笑。邵大俠將本座的主意想得很透徹——本座也想聽聽邵大俠當初的打算?

    邵某當日的打算,教主也該知道——不然也不會如此有信心的來找明月山莊結盟了。儘管邵某從不認為江湖中之事。唯利字是驅,但當日涉及結盟一事,的確是因為畏懼教主的這身武功。血洗伊鷙堂這般事情,在中原各派之中,極是轟動。明月山莊固然也明白如此結盟是滅正道武林威風的事情。但若拒絕了,一則顯得理虧,二來也著實感覺到威脅;而明月山莊一表態有結盟之意,中原各派縱有異議。亦不敢單獨為怪——是以當初之事,才如此定下。

    邵大俠今日前來將往事一一重述,不知有何深意?拓跋孤向椅背上一靠,斜目瞪他。

    我是想叫教主記得,當日和盟之建立。兩邊都並無太大誠意,教主只為一時喘息,並無長久和好的打算,明月山莊亦只是出於畏懼,並非真心想與青龍教為友——所以就算沒有廣寒棄婚、蘇扶風頂替之事,我們這和盟也是沒法維持下來的,是也不是?

    說得不錯。拓跋孤道。那麼邵莊主的意思——就是你我本來正邪殊途,即便攻打我青龍教乃出於旁人誤導,卻也不曾有錯?

    不是。邵宣也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若要與教主為敵。我今日就不會來了。教主,邵某想請你想一想眼下的情勢——正道各派與青龍教對陣,青龍教佔據地利的情況下,差不多勢均力敵,這一戰之前。不少門派受朱雀山莊暗襲,折損人手,又經此役,元氣亦傷——而朱雀山莊的情況卻神秘未知。照眼下情形看來,相信他們的實力不比青龍教弱。如若它再對我等各個擊破。我想,這天下恐怕要落入朱雀山莊之手。

    你莫非要本座再與你結盟?拓跋孤聽出了他話中之意來,瞇起眼睛看他。

    正是此意。邵宣也笑了笑道。我知道我恐怕是無福娶到廣寒了,不過和盟便是和盟,本不該扯進婚姻這等事。當初我沒有想明白,只能被情勢牽著走——直到幾日前,我還是沒明白。不過,這幾日在谷中,我思前想後,卻是終於明白了——拓跋教主,固然明月山莊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不過教主自己一直率性而為,也要負上一些責任。眼下我說希望與教主盡釋前嫌,便是想將這和盟結的長久一些——至少你我不要再心存芥蒂。教主若覺得在下說得還算在理,便表個態吧。

    拓跋孤只見他伸過右掌來,似是等待他的回應。

    好。他竟是伸掌與邵宣也一握。本座看重你今日的誠意,既然你能有此決斷,這個盟,我們還結得成。

    邵宣也不意他這次如此爽快,不由一笑道,拓跋教主深明大義,相信我們兩邊共同對付朱雀山莊亦不在話下。

    口說無憑。拓跋孤道。結盟須有見證,更須有盟約——不知邵大俠想過沒有?

    現成便有紙筆——便在此與教主定下合約如何?

    屋裡這二人似是達成了某種共識,外面的邱廣寒也碰見了之前陪同邵宣也同來的凌厲。

    邵大哥……不知架不架得住哥哥那般凶。邱廣寒憂心忡忡地道。

    儘管放心。凌厲道。你哥哥的為人,我早看透了,摸準了便行。

    邱廣寒瞪大眼睛看著他。怎麼說?

    其實你哥哥心裡,一直有他自己以為的一套行事規則。凌厲道。旁人若是行事與他規則相悖,他便看不順眼,無論如何也休想讓他對你有半點好臉色——但這規則,又不能一概而論:你哥哥看重的,是一個人處在他的位置,應當便做合適的事——他始終看不起我同宣也,並非單單因為我們武功低微或是如何——他是因為覺得我們的情形配不上我們的名聲,才對我們不屑一顧。

    你——你倒真瞭解我哥哥。他以前說過,做什麼人就要有什麼人的樣子——比若僕從,就要有僕從的表現。他——他對蘇姐姐——也是那樣,所以蘇姐姐對他千依百順,他就覺得她是最好的,顧右先鋒稍許違逆了他,他就不高興。但是邵大哥——你的意思是不是說——他以前太過遷就哥哥,反而令他看不起?因為邵大哥本該是站在另一個立場來與他商談的,是麼?

    不錯。宣也適才與我聊起。不知該如何與教主對話,其實他也很明白這一點的——你哥哥其實並不是個那麼不講道理的人,知曉他的為人,自然也便知道該以什麼立場去與他說話。宣也——自然應當是以明月山莊莊主的身份,一個——至少——絕不低於青龍教教主的身份。

    是麼——可是哥哥若為之前的事情生氣……

    之前的事情。怪不了宣也。誰都可能會上當,你哥哥那麼清醒的頭腦,怎麼會不知。總之你放心,我知道宣也這些日子想了很多。他那一番話,固然也是取巧,卻也不失為肺腑之言——你哥哥該不會為難他的。你仔細想一想,當初——為什麼在明月山莊,你哥哥對婚事志在必得的最後。竟是並無徵兆地就放了霓裳姑娘一馬?只因在他眼裡,明月山莊這許多人裡,只有霓裳姑娘表現得像她該表現的樣子。如若他真是那種鐵石心腸之人,又如何會欣賞霓裳姑娘這般倔強?

    我一直說哥哥不是鐵石心腸之人的。邱廣寒笑。不過,話說回來,哥哥憑心情的時候也很多——他若心情不好,怎麼都糟了。

    說得也對——你看他今天心情好麼?

    本來不錯,不過我一提到了朱雀山莊,他就似乎心情變壞了……

    ……這也難怪——不過……也好。宣也本來也打算與他商討共同對付朱雀山莊之事,不過這個朱雀山莊,我們至今半點端倪抓不到,也實在棘手得很了。

    明天你再幫哥哥運功護法時,不若旁敲側擊一下他的想法?

    這個——我可不敢。凌厲笑道。放心。他若有了些什麼主意,總會叫你知道,否則就套他話,也休想套得出來。

    其實……我很明白他……他如今對朱雀山莊恨之入骨。一則自然是因為朱雀山莊的離間之計,二也多半是為了蘇姐姐。想當初伊鷙堂不過小小地傷了我一下。就被他滅了滿門;單疾風膽敢那樣做,哥哥怕是要把整個武林翻過來找他了。

    我一直都不明白,究竟單疾風與教主之間,有什麼往事?為什麼他身為左先鋒世家後代,竟甘心去投靠朱雀山莊?又為什麼竟對教主如此忌恨——對蘇姑娘所做的事,顯然是種報復,只是——未免苦了蘇姑娘。

    嗯……邱廣寒低低應聲。她……她一直都很可憐,可是她……對了,說起來,聽程夫人說,哥哥似乎已經有三日沒去看蘇姐姐了。

    不是吧?凌厲下意識地朝門裡瞧了眼。頭天晚上,他不是就……

    但那以後就沒去過。邱廣寒道。不曉得為什麼,哥哥似乎是說不想見她。我去瞧過蘇姐姐,她兩個眼睛都哭得腫了,就是不敢去找哥哥。凌大哥,你說你看得透哥哥,那你說說,他對蘇姐姐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凌厲語結。這件事,我看不透。

    如果是你呢?邱廣寒追問道。如果是你,遇到這樣的事,你還會對蘇姐姐好麼?

    這個……如果原本就對她好,自然仍是對她好的——只是若處在教主的情境,他原本對蘇姑娘是如何想法,都沒人說得清,我又怎麼說得明白。

    那若是你那位蘇扶風姑娘……

    邱廣寒說到這裡突然停頓,似乎陡然想起蘇扶風與俞瑞之事已是事實,不由地啞住了。呃——對不住,我的意思是說……其實我無非是想……是想多瞭解下你們男人究竟都是怎麼想的,又如何看待這些……這些原本重要的不得了,發生了卻又沒辦法的事情……

    凌厲卻只是沉默了,不知是被她勾起了蘇扶風的回憶,還是不知該如何回答。

    是,我是在乎。他心道。可是我有這個資格在乎麼?

    轉眼七日已至;邵宣也在第五日上告辭啟程,帶著尚未痊癒的傷勢與鄭重締下的協約,匆忙趕回明月山莊。拓跋孤行功也順利,並未遇到多少阻力,便已回復昔日功力。先前擔心朱雀山莊會趁亂來攻的霍新等人也放下心來。這日教中眾人傷勢都有了好轉,各處重又漸漸恢復往日平靜。

    第八日上,拓跋孤即令召開青龍教之大會,除開當值輪守的與傷勢仍然欠妥的,教眾竟是全部聚集了。邱廣寒站在他邊上。目光向人群中掃視,心道蘇姐姐卻竟還是沒有來麼?她便下意識地向凌厲瞧瞧。凌厲立在隊伍頗靠後,卻也捕到她目光,會出她意來,不無無奈地撇了撇嘴。

    召開本次青龍教大會。原因有四。只聽拓跋孤道。敵意。是告訴諸位本座已然盡復功力,各位不必再為此緊張。

    眾人欣然叫好,拓跋孤又道,本座知曉教中兄弟仍有不少還負傷在身。不過這七日內朱雀山莊並未來犯,足證其實力尚未能逮——以離間之計挑撥正道各派與我教相爭,亦是其勢尚微時之伎倆表現——是以雖則仍不得不防,卻也不必太過擔心。

    教主,方愈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程方愈一側躬身。

    程左使但說便是。

    方愈認為,以此證明朱雀山莊仍弱,卻也不盡然;雖則以教主看來,挑撥之舉足見示弱,但並非人人都喜歡與人正面對敵。倘那朱雀神君奸詐狡猾,便是喜歡看鷸蚌相爭,若能漁翁得利,無論其實力如何,終是何樂而不為?

    本座並不曾要你們看輕朱雀山莊。拓跋孤道。能夠散於各地在不少門派作下血案。絕非等閒,設此毒計,周密詳細,謀劃之人也非善與——不過程左使似乎沒有明白本座的意思。本座將功力盡復之事放在第一重要之位置來講,乃是告訴各位。拓跋孤既在,青龍教亦必在;當日那一戰眾位都竭盡全力,這幾日卻當以修養生息為要,谷中護衛之事。本座自然會與你們左右二使商定更詳細之計。

    這口氣——倒是似他以前跟我說的什麼都不用我管,他會一手操辦的口氣差不多。邱廣寒心道。之事——哥哥不是從來強調手下便該竭心盡力保護他的麼?怎麼他又一副要照顧他們的樣子——不過話說回來。以往說不要我管,這次——還不都是我管的麼?

    她不禁偷偷一笑。拓跋孤已然又道,當然,本座如此說,也是因為有其他原因——今日要講的第二件事,便是青龍教與洛陽明月山莊已然達成盟約。

    眾人似都是一驚,一時四下有幾分竊竊私語,卻又懼於拓跋孤一貫以來之威嚴,立時便消退。此次「和盟」不比之前。拓跋孤道。目的不同——固然皆懷有目的。此次和盟,青龍教只為對付朱雀山莊,在剿滅朱雀山莊之前,青龍教與明月山莊乃是盟友。

    他停頓了一下。剿滅朱雀山莊——乃是青龍教恢復元氣之後最重要的一件事。固然朱雀山莊極為神秘,蹤跡不知,但一旦得到任何消息,本座必要立即動手將之剷除——你們也最好是有此準備。休養生息固然要緊,不過這卻是為了之後。一路從武昌來此,想必各位亦對這般生活不太陌生了?

    哈,結果還是為了打朱雀山莊,哥哥何苦說那麼多好話。邱廣寒心下暗笑。

    後兩件事——倒是關乎青龍教本身。拓跋孤又道。第三件便是本座早提過的修改教規之事。青龍教規裡有極多內容乃拓跋家規,未必適用,待一月之內修改完畢,霍右使自會告知諸位。此次修改倒與諸位關係不那麼大——第四件事——與諸位關係大些。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在隊伍中掃了數眼。顧笑塵,你出來。

    顧笑塵新回青龍教,半多人其實還不知,聽聞此言,都是一陣驚訝。顧笑塵也不知為何,好似做錯事一般躲在不起眼之處,此番被拓跋孤點了出來,只得悻悻上前一揖,唱道,青龍教主座前右先鋒顧笑塵在此……!

    拓跋孤一冷笑。諸位聽見了——青龍教主座前右先鋒。顧笑塵此刻已然回來,自然回復原職,之前該轄之事仍歸他轄管;不過左先鋒一職至今仍然空缺——這第四件事,便是挑選左先鋒。此事並無先例,之前許組長與其下屬凌厲皆於此有意,亦毋須諱言——諸位如有更好人選,不妨提出;若沒有,便自他二人中挑選。

    邱廣寒心中咚地一跳。哥哥竟當真了。凌厲顯然也大出意料之外,頗有些緊張地瞧瞧周圍。眾人中雖有議論,卻並無人提出新名字來,隔了一會兒,霍新開口道,既然沒有其他人選,那便看許組長或凌兄弟有無人反對了——

    我贊成許組長。顧笑塵搶先開口道。至於為什麼——我先前已經跟教主說過,總之瞧瞧程左使,便知道笑塵推薦的人不會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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