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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五 一年之約 一六一 文 / 小羊毛

    行至途中,突聞身後有人呼自己。

    大哥!

    如此叫法的,只能是他唯一的妹妹邵霓裳。

    在武林大會之後,邵霓裳不再裝作瘋癲,可卻也變得很沉默,她知道時珍已對她失望透了,任她要跟著誰去,也都不管不顧了。她也樂得撿便宜,可畢竟她跟了一個普通手藝人那是失了邵家面子的事情,她知時珍想的,便是要在邵宣也大婚的時候,將面子賺足了回來。

    昨日的喜筵場面不可謂不大,面子不可謂不足,可那時她邵霓裳,卻幾乎沒被准進了明月山莊的門——若非邵宣也一再強調邵霓裳若不出現在他的喜筵上反會更惹人多說,時珍只怕寧願是當她不存在的。

    高鈺卻還是沒被准許進來,追上來的只是邵霓裳獨個人。她到了近前,拉住邵宣也道,大哥,你現在要去哪兒?

    前廳那邊,說是有事找我。邵宣也道。

    我跟你一起去吧。

    霓裳,怎麼了?邵宣也笑道。你自去用飯,不必伴著我的。

    大哥,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沒有,你從哪裡聽來的?邵宣也面色如常。

    可是……可是我剛剛去看邱姑娘——去看嫂子,她卻不在房裡啊,哪裡都沒找見她。

    怎麼會,她是睡著沒起吧。

    大哥,你別瞞我!邵霓裳道。以往的那些事情,我也都知道的,以前你都同我說了,現在有什麼又不能告訴我?

    邵宣也的眉頭輕微的蹙起了。這事情並非一時半會兒能說清,我只去看看他們現在有什麼說法,再來找你,好麼?

    為什麼?我同你一起去不好麼?邵霓裳堅持。若要說起來,和拓跋家的親事最後是這樣,也是我的緣故,如果出了什麼事,我……我若能補償的話……

    可是你跟娘見面,少不得要不愉快;再者,若是拓跋孤也在場,你又不怕那般尷尬?

    我怕他什麼!邵霓裳堅決。

    邵宣也終於還是拗不過她,歎口氣,拉起她的手。

    那來吧。不管聽到了什麼,都別驚訝就是。

    時珍看見邵霓裳,重重地一愣,原本的煩躁不安也似頓時定格了,僵在了原處。邵宣也朝屋裡掃了掃。原來你們都沒散。怎麼說?

    你還有臉問我們怎麼說!時珍斥了一句,隨即去看邵霓裳:你來幹什麼?

    我叫她來的。邵宣也插言。也沒什麼不能讓她知道的。

    時珍哼了一聲道,她已跟了姓高的,我們邵家的事情跟她——沒有什麼瓜葛。

    邵霓裳卻在看拓跋孤,因為從一進了廳,拓跋孤犀利的一雙眼睛就已停留在她身上,高傲如她,就不可能先他而放棄對視。出乎意料地,在時珍這些言語之後,他什麼也沒說,無論是嘲諷譏刺或是挖苦,遠不同於上一次他的步步緊逼。

    是的,兩人上一次見面,還是在邵霓裳的房間,她裝作失了神智,而他從她的脈象中,其實早知真相。

    因為那個事實,邵霓裳儘管還是以那樣一種輕蔑的眼神看著他,卻很明白自己其實輸了——因為他上次的「手下留情」,這次的對視,她就是非輸不可。

    霓裳,你先出去!時珍見她不睬自己,口氣更是煩躁不安,偷瞥一眼拓跋孤,又瞥回邵霓裳臉上。

    不打緊,邵夫人。拓跋孤開口。他微微一笑,邵姑娘機警聰明,智計百出,這次的事情,她或者能想到什麼辦法呢。拓跋孤不緊不慢地道。

    時珍也便無計可施,只嘟噥了一句道,就她這麼個木頭人……

    邵宣也咳了一聲道,娘,你們適才要找我說什麼?

    我們想了想,這件事要不洩露出去,唯一的辦法是找個別人來頂替廣寒的位置。

    什麼?邵宣也半是驚異,半是疑惑。

    你想,天下群雄,大多沒有見過她的面目;即便見過的,也只知道她叫作「邱姑娘」,未見得知道就是「拓跋瑜」;我們另找個人,說她就是拓跋教主的妹妹,旁人也不知道其中蹊蹺!

    哼,你們這是想偷梁換柱,要一個不相干的人入我邵家的門?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一直未插話的邵凜開口。好在,拓跋教主也答應,那個人不論是誰,只要一找來,他便認作妹妹,這層關係總是在的了。

    邵霓裳雖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聽這一番話,也大概悟到了,只聽邵宣也道,此事太過荒謬,無論如何……

    邵大俠。拓跋孤冷然開口。廣寒人是你放走的。你又想成全她,又不想付出代價,天下間可沒有這麼好的事。

    邵宣也默然。

    拓跋孤又哼了一聲。你既然起初作此選擇,便該料到要自己解決此事,否則撂下攤子就算,你倒不如不要自稱大俠了罷?

    這難道不是你逼的?邵宣也益怒。

    我只用我的手段,你鬥不過我,是你沒本事;你也用你的手段,放走了廣寒,算你厲害,算我失察,但這收場,總也只能你自己來收?

    邵宣也咬唇。容我……再考慮考慮。

    時珍與邵凜等人對視一眼,知他如此說,多半便已可行,當下都鬆了一口氣,卻又聽拓跋孤道,邵姑娘有何高見呢?

    你們這個辦法,根本行不通吧!邵霓裳道。說得輕巧了,另找一人來,卻可以找誰?莫說能配得上大哥的女子,必然都是江湖上人人知曉名姓的;便是不知,人家又怎肯白白地把女兒交出來?

    我們不須名門世家。時珍道。方纔已說了,此女身份,便是拓跋教主的妹妹,不須其他身份!以我們明月山莊的臉面,難道還要不來這麼一個普通女子?

    普通女子——那怎麼行!人人都在傳說大哥的新夫人是如何美貌聰慧,天下無雙,隨便來個普通女子——那一見了光,明月山莊與青龍教,豈非要一起貽笑大方了!哼,你若要說民間也自有珠玉在,現在卻容不得你有那麼多時間去尋了,我倒要問問,便這一時半刻,你要到哪裡去尋個當得起「美貌聰慧,天下無雙」八個字的女子來!

    時珍皺了皺眉,似乎覺得此說也確有一些道理。

    再說了,一般人,若是心思不敏活,隨便一開口,就要路出馬腳的,一不小心便要說漏了自己名姓來歷——還要教她如何措說與拓跋教主的關係,這可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成的。

    邵霓裳說著,向邵宣也看看,後者對她投以感激一笑。

    這說的也對。邵凜的夫人道。現在這事情迫在眉睫,已不能仔細去尋了;在這會場之中的江湖女子拋頭露面過的,肯定是不行,若去民間找尋,遠水救不了近火,也只能在洛陽城之中,但在城裡這樣一弄,總會有動靜,多半又要傳到這批還沒走的賓客耳中。

    時珍不語了半晌,轉頭看拓跋孤。拓跋教主認為……?

    拓跋孤看看邵霓裳。有勞邵姑娘掛心。他神情不變。不過不必擔心,我自能給你們這樣一個人的。

    幾人的面色同時變化。邵霓裳、邵宣也是大驚,時珍等人卻是大喜。她心念突轉,忙道,難道是那位……

    蘇折羽?邵宣也脫口道。你不會是說蘇折羽?

    拓跋孤看著他。你覺得如何?

    邵宣也哼道,蘇折羽是你那邊的人,我焉知你安排她過來有什麼詭計。

    蘇折羽是我這邊的人不錯,那廣寒莫非就不是?拓跋孤冷笑道。若非你讓廣寒走了,你以為我願意讓蘇折羽留在明月山莊?

    若是那位姑娘,那便應當可以了!時珍喜不自勝道。論品貌才智,蘇姑娘都是上上之選,在人前也始終以絹紗蒙面,並無人見過她的面目——拓跋教主,此事不宜遲,我看早早將她叫來一起商議為好?

    娘,你未免也太……你不想想蘇折羽過來了之後,等同於往謊言上再放一個謊言,再要如何收場?做戲終究是做戲,但她若以明月山莊少夫人的身份見過天下群雄,往後便再也脫身不了了!——拓跋教主,我問你,蘇姑娘倘若過來,是僅僅做戲,還是當真就此嫁入明月山莊?

    這要看你們覺得此事須做到何種程度。拓跋孤道。

    我自然希望此事僅僅是做戲,但我卻擔心她一旦露面,往後勢必要一直留在明月山莊不可。

    那便一直留在明月山莊,有何不可。拓跋孤冷冷道。不過是拓跋瑜這個名字,換給了她。

    可是難道……邵宣也語塞。他想像不出來會要與這個從來冷面冷色的蘇折羽扯上任何關係,更何況還要假戲真做,成為夫妻!

    宣也,你也不必煩惱。邵凜開口道。船到橋頭自然直,蘇姑娘來只是作個權宜,後事如何,先不必考慮。既然拓跋教主已經開口,那最壞的打算,她真的一輩子留在明月山莊,也未見得是壞事,此刻的情形,這也是最好的辦法了。

    但是蘇姑娘自己呢?若就此留在明月山莊,她願意麼?若她另有心上人,這豈不是又要重蹈霓裳的覆轍!

    邵大俠似乎想得太多了。拓跋孤微微冷笑。本座叫蘇折羽做什麼——便算是叫她死,她也必不會吐出半個不字。

    邵宣也咬咬牙,道,好,既然是我弄出來的事情,只要蘇姑娘答應,要這麼做也無不可。拓跋教主,我知她是你的得力臂膀,作為交換,你想要什麼,只要不是無理,儘管開口。

    我要什麼?拓跋孤輕輕笑了笑。用什麼換走蘇折羽——我還真要——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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