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邱廣寒如約不再阻擋凌厲,但凌厲也拗不過她要同去的逼迫。兩人一同出門,到城北打探情況。
沿巷走出才不多久,遠遠地看見運河邊上聚集了許多人。只見前面一人對圍攏過來的人嚷道,這邊死了個人呢!一時間外圍也盡皆議論起來,到處是「死了個人」的對話。
邱廣寒已經順著人流鑽了上去。凌厲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與她走得太近,甚至沒辦法說一聲小心,只得隨後跟上一些,伸長脖子從人流的縫隙仔細去看,一瞥只覺地上那個死去的人——不知是否看錯——竟真的有點面熟!
只見邱廣寒已經退了出來,雖然面色有點迷茫,不過顯然她並不認得此人。凌厲正猶豫要不要上去看個明白,忽聽兩聲疾勁的風響,人群中不知何處飛出兩股黑芒,向他背心射到。丈許之外的邱廣寒看得分明,禁不住失聲叫道,凌公子小心!
凌厲焉能著道,用布裹住的劍左右連擋,將兩股暗器擋落。但與此同時只見兩股黑芒又同時飛出,向因脫口叫喊而暴露的邱廣寒射去。
周圍看熱鬧的居民早亂了,爭相跑開去,兩人之間仍隔著兩個未及躲閃之人,只都嚇得蹲下了。凌厲心急,飛身撲去,左手布劍擋落一枚,右手掌風亦將另一枚震偏。邱廣寒雖得脫此厄,凌厲卻失了重心,回身正要站起,背後聲響早有長刀揮下,正是伊鷙堂所慣用的兵刃。他翻身急避,另一邊刀光亦至,嗤的一聲,將他左臂衣衫撕破。他心知已落下風,不由喊道,邱姑娘快走!說話間兩邊刀光又落,凌厲尚未站起,只得挺劍一迎,用盡全力將兩人逼退一步,總算覓得空隙站起,一把拉過邱廣寒向外跑去。但那兩人立時回上前來,刀尖向兩人身後刺到。凌厲放脫邱廣寒,伸掌在她背後一擊,將她推出了好幾丈遠。邱廣寒避出戰陣,心道凌厲對付兩個,應當無甚問題,所以並不急著逃。誰料餘人紛紛退讓逃竄間,人群中竟又有好幾個拔出了刀來,她不由得急了,偏偏也幫不上忙。眼見竟還有一人挺刀向自己追來,本能地喊了一聲向邊上逃去。凌厲想過來攔,卻追不上了,情急之下,竟將手中這惜若性命的長劍擲向那人後心。
邱廣寒逃得慌張,只聽到那欲襲自己之人叫了一聲,突然沒了動靜,也不敢向後看,只顧自快跑。凌厲沒了兵器,但重傷了一人,卻反而令其餘幾個似乎大怒起來,將他圍在核心。他以徒手去攖長刀之鋒,不多時便已不敵,背後中了一刀,便向下撲倒。幾名忍者再向周圍看時,已找不見邱廣寒。
不遠處的江岸上倒臥了一隻破船,似乎是這裡唯一可藉藏身之所。
我去看看!忍者中的一人說著便向船走去。凌厲當然知道那是邱廣寒的藏身之處,卻沒了站起來的氣力,只能緊緊抓住了地上的沙土。
但是那人經過那中劍而倒的忍者身邊時,卻伸手去拔凌厲的劍。只聽一人喝道,你幹什麼!那人回過頭來,這人又道,不必過去了!你傻麼?那小蹄子不會武功,若是躲在船後,你豈會聽不見聲息?她定是方才混在人群裡逃了!我們還是快把劍帶回去,交給堂主!
那人見幾人都瞪著他,只得走了回來,將劍交給適才說話的那似乎等級稍高之人,又問道,要殺了他麼?
另一人插言道,這還不容易——
那等級高些的打斷道,堂主曾說最好是將他活捉,如今既然劍已到手,人也在此,正是人貨兩得,大功兩件。這小子當然是帶了去看堂主如何處置了。
凌厲眼看著劍在他們手裡,耳聽著他們說話,咬緊了牙不發一言。要走就快走吧——至少先離開這個地方。否則那個躲在船後的邱廣寒怎麼辦呢?
所以他甚至半點也沒再掙扎——這不像他,一聲不吭地就跟著他們走了。但是——邱廣寒卻很明白。他知道我在這裡。她在心裡喃喃地說。別人可能聽不見我的聲息,但是他和我一起這麼久,他能聽出來的。
她一個人躲在船後發顫,直到聽不見半點聲息,才探出頭來,呆呆地看著一個活人都沒有的河岸。怎麼辦好。她手足無措地想。他一定覺得我很貪生怕死,為了我自己,絲毫也不理會他的死活……我從來也不想這樣的,但是……我是真的害怕,我想不出半點辦法來幫他!
她跪到地上,許久,捂著臉孔低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