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我沒有,」他急急地解釋道,臉色有些不自然的紅了起來,聲音略微壓低了,「我只是不知道如何用言語來表達跟解釋。舒骺豞曶」
他坦誠了自己的心扉,並不想敷衍或者有任何的欺瞞。
在稍微冷靜下來之後,他頓悟了她並沒有對他的輕薄惱怒生恨,這就表明她也不是對他是滿不在乎的。
「算了,」以然也不急於一下子就把舊債全部討完,就讓冷宸瀚慢慢償還好了,人生不如意十之**,他們能夠走到這一步,也算是老天開了眼,沒有繼續一錯再錯下去了,「我姑且信你這麼一回。」
冷宸瀚接下來愣愣地看著她,揣摩著她的心意,可並無所獲。
她這算不算是原諒了他呢?
她們這算不算是冰釋前嫌了呢?
彼此的心結告一段落後,以然便忍不住糾結起了另一個極為重要的問題來,這必須要被搬上檯面來,不能漠視。
於是,她的表情又嚴肅了起來,這讓一直關注著她一舉一動的冷宸瀚不由也跟著心生不安了起來。
她抿了抿唇,認真地道,「你有沒想過小爵如何處置?」
這問題,還真把冷宸瀚給問倒了。
他之前一直反覆思索的無非是讓她原諒自己,不要跟那覃飛宇攙和,可現在如願以償了,他還處於不敢置信當中,以然這從天而降的問題,他之前的確是沒有細細考慮過的。
他並沒有當即就給了以然答案,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當中。
以然知道他在深入想問題,也就沒有打攪讓他分神,放任他一個人去決定。
過了足足十分鐘,他才重新抬起了頭來,緊繃的神色有了一分的鬆動,聲音惴惴,「我不知道如何跟小爵解釋。」
他的死裡逃生,以然釋懷都那麼長時間,難保她心裡沒了耿耿於懷。
小爵那麼小的孩子,他能夠體會自己的苦衷嗎?
這原本簡單的解釋,在他想來,頓時變得複雜起來了。
他那麼在乎小爵,肯定是在意小爵得知事情真相後的反應,說到底,以然雖然是旁敲側擊過,可小爵的反應都有些大,所以她也無法給出個明確的答案來。
「難道你這輩子都不打算解釋了嗎?」
以然冷聲道,同情歸於同情,這他總是躲在龜殼裡不出來也不是一回事,她希望他能夠對自己的殘缺做到無動於衷,大大方方地走出來。
這已經鑄成了事實,就不要去逃避,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他一個精明睿智的商場精英,因為一次意外,就把自己逼到一個死胡同裡……這就長期而來,是不可行的。
「我……我……」他的聲音愈發的低沉了起來,「我沒有想到你會原諒我。」
所以,這潛台詞應該是更沒有想過如何安排小爵。
「那你現在開始想吧。」
以然端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態度來。
「你明天把小爵帶到我這來吧,我來跟他說。」
他最終還是給出了一個分明的答案來,以然較為滿意,這話,算是她今天聽到最為動聽的第二句了。
這,第一句自然是他想她那句了。
「對了,我過來的時候,發現有個可疑人物好像跟蹤我,可是我還是不能夠十足確定,也許他是這小區的住戶。車牌號碼我記下來了,你有沒人可以幫我現在查一查?」
跟冷宸瀚的主觀意願達成一致後,以然猛然又想到了來之時的巧合,她還是不敢大意。
上一回的稍有差池,便差點跟冷宸瀚陰陽相隔,最後他失去了一條右腿。
這樣慘重的代價,再來一回,她依舊是承受不起。
冷宸瀚凝著眉頭,不由想到之前自己對她的善意提點,看來她是記在心上了,並沒有嗤之以鼻。
心裡有了一分安慰的同時,也沒有馬虎,立刻打電話給人讓人家幫忙查。
這裡,看來有些不安全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在後背搞鬼,這一回意外還能說得通,要是有第二次,肯定還會有第三次。
對方沒有輕舉妄動,可能還是沒有弄清楚自己的真實身份。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自己對那個暗處搞鬼的人也是一無所知,就掌握的先機而言,對方還是處於了有利的位置。
查個車號碼,自然是很快的,沒多久,對方便給了答覆,是一家車行租的車。
租車的人姓沈,具體名字不詳,估計這個姓也是編造的,因為查了對方留下的身份證號,是個假的身份證號。
連真實的身份都不敢透露,這人肯定心裡有鬼。
蘇茹那邊一直沒有音信傳來,看來這人盯的對象是以然的機率比較大,他最不樂見的事情,預感要發生了。
到底是誰?
他陰沉著一張臉,腦子運轉飛快,可這事發生的太過蹊蹺了,他毫無頭緒,主要是他自從回國來,一直沒有出過這套公寓。
對外界的大事,都是靠上網知曉,可那些暗地裡的,就沒有方向了。
「你幫我查查最近就我入住後這個小區搬進來的人選,到底誰最可疑,越快越好,最好在明早之前給我答覆。」
冷宸瀚又給對方佈置了任務。
跟私家偵探結束通話之後,他太陽穴開始隱隱抽痛,突然覺得右眼皮在跳得歡快,略頓了下,略略疲倦地朝她一笑,沉吟道,「今晚你暫時就別回去了。」
他還是擔心她一個人,會有危險。
她自然沒有往那一方面又念想,他不知道的是她本來就沒有打算回去,這小爵都已經提前安排妥當了。
他的話,正中她的下懷。
不過,對於那個算計她的人,她本來姣好的面容上,也覆上了一層淡淡的陰霾。
他擔心的是那個人針對的是她,而她卻擔心那個人針對的是他,他現在行動已是不便了,真有人有心上門對付他,她怕他應付不暇,束手待斃。
這些話,她自然沒有主動告訴他。
以然的眸光閃動,忽而笑了笑,說,「那我晚上睡哪裡?」
冷宸瀚一怔過後,不由想起了在瑞士,這女人霸道地強佔了自己的床,還賴上癮了,最後搞得他狼狽地落荒而逃了。
這房子,跟瑞士的格局一模一樣,自然還是只有一張床的。
「我的床讓給你睡。」
他很大方,晚上他打算去書房,書房有一張榻榻米,他休息的時候常躺著。
對於那個在暗處盯梢以然的人,他還是不敢有半分的懈怠,在揪出那個人的真實身份之前,他並沒有打算安眠。
「得了,我不跟病人爭。」
看在他這般大方的份上,她沒理由跟他爭,何況她原本就沒有打算霸佔他的床。
他現在這麼差勁的身子,他真讓給她,她躺下去也睡不著。
兩個人之間的氛圍,不知不覺間,是越來越融洽了,消去了之前的芥蒂跟戒備,這兩個人還是能夠談到一塊兒去的,儘管有時候還是會產生話不投機半句多的尷尬場面。
「我晚上打算睡書房。」
他撐起身子,打算下去,以然見狀,忙將他強行扳回床上躺好,「得了,那郭斐說了你需要好好休息,我每次來都發現你瘦了,肯定沒有休息好。」
他還有話要說,以然也不客氣,一本正經地恐嚇他,「你要堅持的話,也沒問題,那我就不留下來了。」
冷宸瀚沉默的看著她,漆黑的眼珠很亮,像璀璨的寶石。
他看得微微癡迷,都想要伸手去撫摸那樣流光溢彩的寶石了,太過奪目,太過耀眼了,比他珍藏的任何寶石都來得珍貴,令人愛不釋手。
他伸到她眼前的手,卻在中途變了方向,落在了她的頭頂上,他揉亂了她的發。
以然有些怔住,這舉動,向來都是她對小爵做的,可變成了他對她做,她還是感覺到了溫暖跟舒心,儘管他的動作有些生疏。
他們之間,從來沒有相處得這般自在溫馨過,歲月讓兩個人都變得沉穩冷靜了,磨去了各自尖銳的稜角。
時間改變的東西太多了,他們不能再動不動就去計較過去的爭端跟不合。
她回過神來,會意一笑,目光淡淡地落在他俊挺的眉眼上,他那雙漂亮的眸子裡,除了深邃,便是滿滿的無奈,那是針對她的恐嚇吧。
他這人,向來有恃無恐,不可一世,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也是在意,現在心結解開了,她的威脅,應該對他不受用了。
可他還是沒有反駁,還不是拿她沒有法子麼,不想跟她鬧僵這好不容易維持的平和。
其實,他並不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他的冷血,是一直沒有被人給捂熱了。
「那好,我睡床。」
他歎了口氣。
以然不可置否,單刀直入地道,「你答得很勉強誒。」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冷宸瀚默了半晌,緩緩道,「我睡床,你睡沙發。」
以然不以為然地撇唇,側臉看向他,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道:「冷先生,孺子可教是也。」
冷宸瀚神態自若地調整了一個舒適的姿勢,由著她取笑揶揄自己。
這些年來,他虧欠她太多了,如果她想要佔點口頭便宜就能夠讓她高興的話,他真的不介意她變本加厲調侃自己。
如今的他,失去了右腿,哪怕他處心積慮贏回了她,內心還是覺得有幾分虧待了她的。
他那副氣定神閒的自若神色,沒讓以然有半分的勝利感可言。
晚飯是小吳電話過來問冷宸瀚要不要她過來做,冷宸瀚好整以暇地睨了以然一眼,徵詢她的意見,以然搖了搖頭,示意他回絕了小吳。
於是,這廚房的瑣事自然而然便落到了以然身上了,反正時間還很長,漫漫長夜,的確是需要做點什麼打發時間,她早就摩拳擦掌霍霍了。
她去了廚房,冷宸瀚想要坐上輪椅跟來旁觀的,被以然一個狠厲的眼神給退了回去,不再輕舉妄動。
她漫不經心地丟了一個白眼給他,「你給我乖乖躺著。」
這話的語氣,完全是把他給當成了小爵對待,不過冷宸瀚也並沒有違抗她的命令,不想跟她起這沒必要的爭執。
她其實是為了他好,不想他折騰他的這副病弱的身軀。
等他骨折徹底癒合了,他必須要健身加強體魄了,不然的話,只會拖累了她,哪能給她幸福呢?
千方百計從覃飛宇手中將她搶了回來,他可沒打算又讓她守寡。
以然在廚房忙了將近一個小時,才端著一個托盤回臥室,上頭擺放著三菜一湯,還有兩碗香氣四溢的香菇雞肉粥。
「倉促做的,要是不符合你口味,可千萬別嫌棄。」
她先把醜話講在了前頭,惡聲惡氣地道。
冷宸瀚心裡卻樂開了花,一看就色香味俱全,哪會難吃啊,真難吃,他也會一聲不吭全部掃光,給她留全顏面的,他不是不識好歹的人。
他是知道她廚藝不錯的,沾光過,哪怕她後來十指不沾洋蔥水,也不會退化到糖鹽不分的境地。
以前,她給他的印象除了清冷還是清冷,現在卻覺得以前的印象還真是大錯特錯,她其實是個面冷心熱的人。
他更為喜歡她充滿生機勃勃的一面,嬌俏中融合了幾分可愛。
許是在她極為親近的人面前,她才會表露得這般明顯吧。
一想到她或許在覃飛宇面前也流露過,他的心裡又極為的不舒坦了起來,嫉妒得要命。
這她原諒了他之後,他的心,又情不自禁變得貪婪了起來,渴求更多,想要擁有她全部的愛。
「怎麼樣?」
他吃相慢條斯理,並沒有以然預料中的狼吞虎嚥,還有他眉宇間的抑鬱,又浮成了一團。
以然這下沒了把握,她還並沒有開動筷子,原本是打算他評點了再動,他遲遲不吭聲,她的疑慮也漸深,不知道是不是味道不對勁。
不會,上回出錯,全然是因為他那兩個電話攪亂了心思,這一回,不可能再犯了,她仔細查看了糖跟鹽,不可能糊塗到弄錯的。
他意興闌珊地頷首,「不錯。」
這話說得,並沒有激起以然半分的歡喜來,他那表情表現得明明不是這個……口是心非,她才不信。
說得這般的勉強,連個真實的笑容也吝嗇給予……
以然這下按耐不住了,自己主動在他面前怏怏不樂地飛快動起了筷子,每樣菜都謹慎地嘗了兩口,怕自己味覺失靈。
正常啊。
這下輪到她詫異了,她若有所思地覷著冷宸瀚,唇往上掀了掀,「你這是嫌棄我做得不如小吳嗎?」
小吳的廚藝,以然也是嘗過的,她本人並不承認小吳的水平在自己之上。
當然,西餐小吳是如魚得水,中餐博大精深,小吳很多方面火候掌控得並不如自己。
她這誓不罷休的氣勢,讓冷宸瀚心悸的同時,實為汗顏不已。
他方才是在想事情出神了,他一想到覃飛宇,心情怎會好得起來,自然是有所失落,在菜色品茗上並沒有顧及到。
「沒有,你做得比小吳好。」
這下,任由冷宸瀚如何解釋,以然都不再相信他了,拿了那種挑釁的神色對他,讓冷宸瀚是後悔不迭。
可他並不想在以然面前提及覃飛宇,覃飛宇這三個字現在儼然成了他的一處硬傷。
加上蘇茹的鑿鑿字眼,他惡毒得恨不得覃飛宇被萬箭穿心。
當初他對陸晉鑈也沒氣到這種程度,可對覃飛宇卻不一樣,或許是她對覃飛宇的好感來得太快了,讓他憂心不已。
他不說,可並不代表以然會一直裝聾作啞,她見他遲遲不肯開口,冷哼了一聲,「你剛才在想什麼?」
「沒什麼。」
冷宸瀚還是嘴巴閉得極牢。
「你現在不說,待會你真要說,我可不保證我會洗耳恭聽了。」
以然額際青筋突突的跳個沒停,給氣的,氣極反笑道。
她是真的生氣了,這男人,心思太深不可測了,總喜歡藏著些心思,讓她費解,猜得辛苦。
她剛站起來,就讓一股強勁而不失克制的力道給拉住了,冷宸瀚扣著她的手腕。
他撩起了嘴角,無奈地歎了口氣,覃飛宇再難以啟齒,也及不上他對她緊張的程度,雖然有些看出她是裝腔作勢的成份多了點,可還是不敢拿這個來做賭注。
她站起來的瞬間,冷宸瀚只覺腦子一轟,奔湧的血流從腳底一路竄到了頭頂,急不可耐地欲要衝破頭顱。
以然低頭,他扣著她手腕的泛白手指,是如此的清晰,映入了她的眼中,他八成是用了七八成的氣力。
若是以往,他三分就能夠制住她了,可如今體虛的緣故,要使上七八分,才勢均力敵。
冷宸瀚慢慢地平復著自己的情緒,呼吸漸趨平靜,他明白了此時此刻覃飛宇這三個字不得不要被提及。
他鬱鬱吐了口氣,尷尬地抽抽嘴角,無視以然驚詫的表情,「我在嫉妒覃飛宇。」
短短七字,蘊含了千萬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