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以然慢慢發出一聲輕微的歎息,面上卻是神色自若,含著幾分禮貌客氣的笑意,「我們冷氏打算這個項目自己攬收下,不倚仗旁人。舒蝤梟裻」
霍啟仁怔然不已,交疊在桌下的手指絞得關節已經發白,他著實沒有料到眼前這女人還有這樣的仗勢,那樣大的一個項目,她獨自承擔了風險,他不知道應該敬佩她的膽大還是該……
畢竟是年輕氣盛的人,一時衝動也是在所難免。
霍啟仁心裡隱約明白他這是在為自己找借口挽回些顏面來,對他而言,讓一個後生小輩鑽了漏洞又給了他一個沒臉,是他疏忽大意了。
一切,都沒能如他所料的劇本上演……
以然從容不迫地淡出了霍啟仁的視線,路上遇到了霍珍珍,曾經在某個社交場合上跟霍珍珍還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可是那個時候她們各自都沒有被人引見,也算是陌路之人。
霍珍珍估計隔了一會兒才認出了她,那個時候,以然已經揚長而去了。
這個項目,在接下來艱險重重,以然知道,失去了霍氏這座大山,冷氏要力挽狂瀾除了資金方面還要別的也缺,她眼下最缺的還是人脈,初登大寶,有著太多不服她的了。
而這個她砸了重金的項目,是絕對不能容許半分差池的,每一步,她都走得小心翼翼,再三查看了才放行。
連跟了冷宸瀚許多年的秘書都覺得她是過分小心了,可是只有她最清楚,要是一尺之差,便把自己好不容易贏來的契機毀於一旦。
這一回,她能夠在霍啟仁面前揚眉吐氣,主要還是虧了鄭熙陌。
這一次倘若沒有做出點讓鄭熙陌刮目相看的成績出來,下一回是別指望她能夠幫襯一二了。
週末,以然帶小爵去了遊樂園玩,小爵玩得很盡興。
同樣是在這一天,冷宸瀚艱難地在手術同意書上落筆,明天便是他截肢的手術時間。
這些天來,他是冰火兩重天,一直在翻來覆去備受折磨,就他本人是寧死不屈,可韓子初陸陸續續地從國內傳了消息過來,都是與以然有關的,他們孤兒寡母被欺凌得夠甚。
霍啟仁那個老傢伙,以前看到自己便巴過來客套的,如今也給了她臉色看。
韓子初氣急了罵了自己幾句,仿若一桶冰水淋了他全身兜下,把他那顆枯死了的心給戳醒了過來。
他說,「宸瀚,你就甘願這樣一死了之嗎?我知道你怕你是膽怯怕別人同情的眼光,可是你也可以選擇終身不出現在她的面前,在背後幫助她。以你冷宸瀚的能力,根本就不需要出面就可以力挽狂瀾。」
是啊,他可以不出現,他可以一個人躲起來自舔傷口,不需要接受她的同情與憐憫。
他可以在幕後活動,能幫她減輕些負擔也是好的。
反正,他已經暗無天日了,再殘忍,也不過如此,在暗處默默地關注跟幫助他,總比死了看不到好。
著實還是出於一個原因,他不願意旁人欺負她,商場險惡,她又是初生牛犢,哪怕她再聰明,也是需要歷練一段時日才能逐漸上手的。
這一晚,他出了很多的汗,翻來覆去睡不著,右腿早已失去了直覺,左腿因為躺得時間長了時常會抽筋麻痺,那陣陣的疼來臨時,排山倒海般,幾乎將他所有的自尊自傲全部席捲一空。
他的手,一直想要伸過去夠那條硬邦邦的捲曲右腿,想要在徹底失去它之前做點什麼,證明點什麼。
他的內心,是從來沒有過的無助,還有摻合了幾分害怕。
他害怕以後永遠站不起來了,站起來便成了奢望,醫生是說可以安裝假肢,可是假肢也不一定會成功,而且假肢永遠替代不了真肢。
假肢跟皮肉接觸摩擦的疼,可以想像,可是真正截肢後,他定會安裝假肢的,他要習慣,習慣自己成為一個殘廢後帶來的麻煩,學習生活自理。
他很想一直拖下去的,醫生說他要是再拖下去時日無多了,他昏迷這段時間便一直是浪費時間,如今精神比先前好了點,便堅持在近日便要動手術。
既然做了決定,那麼明天便是一個殘酷的開端。
天,還是亮了。
不多久,韓子初到了,這一回,並不止他一個人來,米珈也來了,米雪並沒有來,被寄養到米珈舅舅家去暫住幾天。
冷宸瀚並沒有怪韓子初自作主張帶米珈前來,韓子初跟米珈的關係,告訴她也無妨,米珈是個口風極緊的女人,這一點,他清楚得很。
想必韓子初叮囑過她不准透露了,不然他在這也住了好長一段時間了,沒人察覺到異樣。
「冷先生。」
米珈一貫堅強,雖然韓子初早就給她做足了心理準備,可當她的目光一接觸到冷宸瀚憔悴瘦得不成樣的面容跟身子,心涼了一大截,鼻子裡酸酸的,有落淚的衝動。
那樣一個意氣風發、尊貴如神祇的俊美男人,如今輪廓都深深地凹陷了進去了,變得那樣的滄桑單薄,病態羸弱得不堪一擊。
病魔真是可怕,能把好好的一個人折騰成瘦骨嶙峋。
米珈強忍住了眼淚,韓子初來之前可是強調了好幾遍的,不准失態,不准露出丁點同情憐憫的目光。
她都明白,可是明白跟真正面對,又不是同一回事,她發現做到這一點可真難,本來覺得不值一提的事兒。
估計視覺上的衝擊力實在是太震撼了,以致於她這樣一個被韓子初罵「沒心沒肺」的女人都……
「米珈。」
他發出的聲音都是帶了很濃重的暗沉鼻音,他只是頷了頷首,其它動作,對現在的他而言,都是高難度的,沒那心情去挑戰。
「還有一個小時。」
韓子初提的是離手術的確切時間,也僅有一個小時了。
冷宸瀚的眼球周圍,佈滿了紅血絲,他疲憊的雙眸迸射出的辛酸眸光落在了他那無法動彈的右腿上,那眼神,眷戀、憤怒、殺意、痛惜……漸漸複雜得連他自己也迷茫了。
「米珈,你先出去,我有話要跟宸瀚說下。」
他那眼神,看得韓子初不寒而慄,於是將米珈給打發出去了,他打算單獨跟冷宸瀚說些話,起碼是讓他振作的話。
截肢手術,也是帶了一定的風險的,他要挺過來、扛過來。
韓子初現在是頓悟了,只有方以然跟小爵相關的話題,才能把冷宸瀚暫時從另一個深淵解救出來,讓他別把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到失去右腿的悲慟中去。
米珈原本無波清朗的眸中微不可見的浮起一絲異色,轉瞬即逝,點頭出去了。
沉默了良久,半垂的濃密長睫遮去了眸色,唇角淡淡勾起個弧度,冷宸瀚才啟音,問,「她現在如何了?」
「將了霍啟仁一軍,冷氏取消了跟霍氏的合作,打算獨自開發那個項目。」
關於這一點,韓子初也是沒料到方以然也有點商人的天賦。
他聽到秘書打探來的消息,還是吃驚不小。
原本,他還想等到方以然萬不得已的時候出手的,也好安了冷宸瀚的心,沒料到她有此驚人一舉,那起來的心思便作罷了。
空氣有些沉悶,聽到韓子初帶來的這個消息,冷宸瀚心裡並沒有生出半分的喜意。
反而一抽一抽地疼了起來,疼得幾近無法思考,這些原本都不必她來承擔的,如果不是自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她根本就不用強顏歡笑地去迎合那些她所不喜的人。
一種濃重的悲哀慢慢地蔓延至他的全身,他無力地發現,他現在什麼都不能做。
在這一種鬱結的心態驅使之下,他重重地捶了下床單,一點一滴地感受來自手背處滲透出來的疼意。
抬頭,不期然地撞上韓子初那雙烏沉沉的眸子,猛然間驚醒了過來,他這是在自怨自艾。
韓子初被冷宸瀚銳利深邃的眼神盯得寒氣從腳底躥了上來,無奈地歎了口氣。
「放心,等你術後康復了隨時可以找霍啟仁報仇的。」
韓子初勸誡道,他知道宸瀚這是責怪自己沒有幫方以然一把,可要是扛起來冷氏那麼一個大家子,沒兩把刷子是不行的。
冷宸瀚沉默了下來,直到護士過來提醒要手術了,才淡淡地道了聲,「知道了。」
此時的他,已經沒了先前的惶恐,鎮定泰然,韓子初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那便是他是去赴宴而非是進手術室。
手術的時候,他跟米珈守在手術室外,沒有走開過。
手術進行了長達六個小時的時間,外面的兩個人並不知道冷宸瀚並沒有選擇麻醉,他要讓自己記住這痛不欲生的滋味,幾番差點恨不得自己死了。
他沒有流一滴淚,蒼白的嘴唇被咬破了,斑斑血跡滲了出來,觸目驚心,他的毅力,讓手術室裡的一幫醫護人員讚不絕口。
只是,截肢,並不是一件什麼值得炫耀的事情,是另一痛苦的起源罷了。
如果可以選擇,沒人會願意經歷這樣苦不堪言的人生。
可是又有誰知道,他為了拼下這股毅力,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尖,直到味蕾中感受到濃烈的血腥味,他才稍稍鬆開了。
他的胸腔因為這鋪天蓋地的疼痛當頭砸過來疼得不能自己,起伏得劇烈,甚至他感覺到自己快喘不過氣來了。
絕望而不甘心,他的瞳孔瞬間收縮,逼迫自己去想她跟小爵。
他的視野裡出現了他們一家三口一起溫馨的場景,明明從來沒有過這般和睦過,每回都是針對性的冷嘲熱諷,可幻想出來的感覺是如此的美好。
她對自己溫柔體貼,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她拉著自己快樂地跑出了好長好長的一段路。
她生氣了,他急切地追了上去,掏盡心思逗她開懷大笑。
他背著小爵走了很長很長的一段路,找到了媽媽。
他左手牽著她,右手牽著小爵……
緩緩地,他狹長的鳳眸也不經意間染上了迷濛的霧氣,淡而飄渺。
這些還沒有來得及實現的,永遠也不可能實現了,現實便是他成了一個可笑的殘廢,一個躲在暗處默默關注他們母女的殘廢,不會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殘廢。
他寧可他們當自己死了,也不想讓他們見到自己如今狼狽落魄的悲劇。
當冷宸瀚被推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昏睡了過去,其實早在主刀醫生告知手術很成功的剎那,他緊繃的神經才鬆懈了下來。
韓子初握緊了拳頭,臉上的肌肉扭曲得幾近猙獰,他攥得她很緊,她從來都不覺得他力氣這麼大,好像要把她的骨頭捏碎一樣。
她的眼淚一剎就盈滿了眼眶,倒不是因為他攥得她疼了,而是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空蕩蕩的右腿褲管上。
這樣淒楚的一幕,饒是他們是兩個心智極為堅強的人,也沒能承受得住。
那個頭髮都被汗濡濕了的男人,已經找不出他如今身上還有幾分俊美的氣息了。
哪怕手術結束了,他那斑駁血跡的上下唇依舊抿得極緊,透著難以言喻的一種濃烈倔強出來。
韓子初硬生生地將所有的情緒壓了下去,眼睜睜地看著他被推入了病房當中,遠離了生死未僕的icu,可也沒有能迎來美好的未來。
他的後半輩子,將要依靠假肢跟輪椅度日,假肢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裝在身上,醫生說過了不允許這樣長時間,所以輪椅必不可缺。
韓子初偏開頭去,對上了米珈的雙眸,伸手微顫顫地拂去了她眼角盈盈欲墜的淚珠,有些艱難地開口,「米珈,我突然覺得一輩子的時間真的很短,我們浪費了那麼多時間還沒走到一起。生命中承載著太多的意外,我怕我以後沒機會了,所以我們珍惜把握現在,好不好?」
他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好不好?」
米珈也是百感交集,她還沒有從冷宸瀚截肢的噩耗中回過神來,沒料到韓子初又在這個當頭說了這樣的一番話。
或許是場合不對,所以這番話對她的觸動很大,柔化了她一貫剛強的一顆心。
他看上去也沒有自己初識時那般年輕了,愈發的成熟穩重,這個跨度很大,重逢後他的那些鍥而不捨的表現,她也是都一一看在眼裡的,並非是全然的無動於衷。
他跟陸習染的那一段,她是吃過醋,可也明白那是屬於他們的空檔期,如果真有合適的人,自己也會深入接觸,不能怪她,重逢後的他,畢竟拋下一切重新追求自己了。
「好。」
她抿了抿唇,終究是說了出口。
他低落的情緒幾乎是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雀躍神色。
韓子初從褲兜裡掏出一枚鑽戒,套上了米珈纖細的無名指,不大不小,尺寸正好。
這枚戒指,他準備了很長時間了,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良機送出去。
或許是老天也在助他一臂之力,這樣悲傷的氛圍裡,他們兩個感同身受。
如果時光能夠重來,那該多好,方以然也能跟冷宸瀚團聚,也能廝守一生,而非是現在這般天人交戰,連見上一面都難以圓滿,人生從此處處充滿了可恨的殘缺。
他們並沒有在冷宸瀚面前表現得過分親密,克制了再克制的,不想勾起他的痛苦。
「子初,能不能借我一筆錢借我一個人?」
醒來後,這是冷宸瀚開口的第一句話,韓子初跟米珈不敢置信的同時,又依稀彷彿見到了最初那個高不可攀的他。
韓子初欣慰不已,就知道他沒有那麼快就被打倒擊敗。
「你都開口了,我能拒絕嗎?」
韓子初揶揄道,他知道冷宸瀚不喜歡開口求人,實在是情非得已。
他在國內的身份是已死,現在他需要重塑身份,很多方面,他需要韓子初幫自己的忙。
他要重新開始,短時間內還不能回到國內,他給自己一年的時間,一年後他會回z市。
一年的時間,對於現在的他而言,很短,他需要做太多的事情,現在這副殘敗之軀也不知道能不能經受得起自己的折騰。
主刀醫生說過康復期要多注意休息,不能過度勞累,可他現在,不允許自己太過放鬆,因為國內有很多虎視眈眈的人在瞄準著冷氏,在對付著以然。
他寧可自己受苦受累,也不想見到她被多方面為難,進退不得。
眼下,他最需要的是建立自己的勢力,能夠在歸去的時候掃清她身邊所有的敵人跟障礙,讓她得以喘息,他不想她太累。
她要守護他留下來的心血,他亦然不想她操勞成疾。
「你要誰?」
韓子初問,錢的數額,他自然是沒問題,至於人選,他還是有些納悶。
「蘇茹。」
蘇茹是韓子初手下的一員大將,當初韓子初從國外高薪挖回來的,韓氏不少成功的大項目,都是蘇茹出面洽談成的,她手段圓滑老練,跟她這個歲數極不吻合。
蘇茹三十出頭,長了一張娃娃臉,看上去就二十來歲,很容易降低別人的心理防線。
她性別的是女的,可是她卻能夠敵得過韓氏整個高層,韓子初跟冷宸瀚曾經私底下議論她是國內頂尖的職業經理人之一。
她並不比任何一個男人遜色半分,她更是曾經放話此生不嫁,那些追求她的富家子弟也數不勝數,可蘇茹卻始終不為所動。
霍啟仁那老傢伙甚至放話邀請她去霍氏坐鎮,更是許諾她入霍家門成霍家人,算盤是打得極精,可蘇茹毫不猶豫便拒絕了。
她的理由更是讓人耳目一新,差點把霍啟仁給氣得吐血,「你的兒子下半身太好動了,我怕享福會造孽,下輩子不得安生。」
這話直白地諷刺霍家郎,霍珍珍聞言還樂不可支,霍啟仁怒極反笑,霍士科氣急敗壞,一家人各懷鬼胎。
她這話,不知道被誰給傳了出去,有好一陣子,霍啟仁出門,都被調侃,霍士科更是躲在家裡一陣子不出門,免得一出門人家就盯著他的下半身瞧個不停。
有關蘇茹的事跡,還真能譜寫出一本書來。
冷宸瀚單刀直入,讓韓子初也回答不上來,這個蘇茹有點棘手,要是別人的話,還好辦。蘇茹一直有脾氣的,強制命令對她不中用啊,當初她來韓氏也沒有簽任何的合同,隨時都是自由身。
「這個有點不好辦,宸瀚,你也知道,蘇茹不聽我調遣的啊。」
他這個總裁也就是在這點上當得極其的窩囊。不過也是多虧了蘇茹坐鎮韓氏,他不用跟宸瀚一樣忙碌,不用疲於奔命。
「沒事,你讓她來見我一面,說不動她我也不會強迫的。」
他想要在短時日內有所成效,所以還是希望蘇茹過來幫忙。
他跟蘇茹還是有點交情的,這一點韓子初也不知道,曾經,他救過蘇茹一命,在美國的時候。
他沒有想過讓蘇茹還這份救命之恩,不過現在他是真的需要她的救援。
明面上的事情,他都需要一個人在幕前跑腿運作,而蘇茹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雖然眼下看著有點大材小用。
「明天,我就讓蘇茹過來。」
韓子初信誓旦旦地保證。
他撥了個電話讓蘇茹過來,自己也沒有立刻趕回去,冷宸瀚剛動了手術,很多不便之處,他又憋著不說,拉不下高傲的自尊來,他跟米珈既然過來了,就沒打算立刻就回去。
至少,要讓他安頓下來先。
在米珈的建議下,在韓子初的強迫下,冷宸瀚不得已接受了一個他們安插過來的護工,幫助他打理日常起居。
眼下,他還沒有開始動用假肢,生活不便,不能自理,必須要借助他人的幫助。
蘇茹在第二天一早就到了,她是乘坐了最快的班機過來的,她跟冷宸瀚密談的時候,閒雜人等一概被摒除在外。
她出來的時候,跟韓子初說,「韓總,我要離開韓氏。」
韓子初勃然變色,沒想到蘇茹這麼輕易就被說服了,他更佩服的是冷宸瀚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說服蘇茹,當初自己為了讓蘇茹加入韓氏,傷了不少的腦筋。
------題外話------
我知道有人會罵我殘忍,可是注定的,我已經放了他一馬,本來讓他死去的為他的所作所為贖罪,殘廢是退而求其次,我同情心作祟,終究沒捨得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