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不知為何,以然覺得陸晉鑈這一聲音落下之後,她小腹的灼痛開始猛然加劇。舒萋鴀鴀
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浸在冰潭裡,冷得她想不停地打哆嗦,那是一種極端的寒意,反覆地衝擊著她脆弱的神經末梢,她只覺得自己一陣陣發暈,可他那幾不穩的字眼,還是一字不落地鑽進了耳裡,是如此的清晰。
她很想身子能有個依靠,可以緩解她的不適,可是沒有,什麼也沒有可以供她臨時依靠的,胸口悶,伴隨著一陣又一陣的絞痛,幾乎讓她有了窒息的感覺。
她連講話的氣力都沒了,臉色蒼白憔悴,站在陸晉鑈面前,開始從一陣陣發暈到了眼前發黑的地步。
雙腿越來越美氣力了,明明並沒有站很久,可她卻開始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住了。
她張了張嘴,還來不及出聲,便被一股劇烈的痛疼給襲擊了,身子軟軟地向後仰去,陸晉鑈眼疾手快,他接住了她的身子。
以然此時連抬起眼皮想要看清楚陸晉鑈此刻的表情都成了困難,就直接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她恍惚得不行,總覺得似乎看到了陸晉鑈驚慌失措的表情,可又在剎那間模糊掉了,什麼也沒留下。
當她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醫院的病房裡了,高級的vip單間。
陸晉鑈人,並不在,就以然一個人在。
以然還沒有來得及坐起來,門口便傳來一陣沉穩略帶急促的腳步聲,她覺得是陸晉鑈,可又沒想好如何面對他,於是下意識地閉上眼睛繼續裝睡。
「爸爸,媽媽怎麼還沒醒來?」
讓以然意外的是,她居然聽到的不是陸晉鑈的聲音,而是小爵的聲音,難道小爵跟冷宸瀚都來了?
到底是誰把他們引來的,真是匪夷所思,明明她隱約有印象的是她倒下去的時候,是被陸晉鑈給接住的,怎麼轉眼之間,醒來面對的是另外的人。
雖然以然極為想念兒子,可是此時也知道既然假寐了,就不打算睜開眼睛嚇他們一跳。
「你媽媽身體不舒服。」
冷宸瀚抿了抿唇,俊美無儔的臉上沒有什麼很特別的表情,目光深邃地停留在以然沒有血色的清麗臉蛋上。
她還沒醒來,秀眉攏上了兩團疑雲,或許是由於痛,又或許是因為別的不適,她露在白色床單外的手背,神經緊繃,遲遲沒有鬆懈下半分來。
沉睡中的她,顯然還在為別的事情煩心勞累。
是不是在做夢呢?做著一個不好的夢呢?
冷宸瀚覺得方以然此時,就跟個脆弱的孩子沒有兩樣,小爵生病的時候,也經常會流露出這樣緊張的神態來。
他突然覺得他蒼白失血的臉色,映在他眼裡,是如此的刺目,她孤弱無依地躺在病床上,毫無生氣,讓人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彷彿隨時會在空氣中消失於無形。
倏然間,他覺得有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他的心臟,狠狠搓揉成了一團,擠壓得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了。
「爸爸,那媽媽什麼時候醒來?」
冷西爵小臉上慢慢浮現了不安的神色,語氣也變得有所不同了。
「我也不知道。」
冷宸瀚覺得這房間裡的空氣變得稀薄了起來,連呼吸都有了困難。
其實,他跟冷西爵是過來看冷母的,冷母因為要動一個小手術入了這家醫院,雖然冷宸瀚為冷母不喜,可是表面功夫還是要做下的,免得人家對他意見很大。
何況,冷母雖然對自己不怎樣,可是對小爵還是不錯的,總要帶兒子來走一趟的。
冷母不願意入住冷氏自家旗下的私立醫院,這一點冷宸瀚也心知肚明,這女人,怕自己做手腳,冷氏如今自己在執掌,她有這憂慮,其實也太過了。
他冷宸瀚沒那麼卑劣,倘若真容不下冷母,早就動手了,需要此刻動手腳嗎?冷母年紀大了,有些事情,想得還不如她年輕時候來得周到。
基於她堅持要來這家醫院,冷軒逸也沒二話,他這些年也跟兒子生分,老婆病了有所顧慮,也是在情理當中,他向來站在中立立場上的,偶爾偏頗的還是妻子,可能是早些年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覺得愧疚,總是不自覺偏袒妻子這邊了。
況且,兒子這人太過冷漠無情了,他也很多地方看不慣兒子做得太絕了,明明可以給人家一些轉圜的餘地的,何必要趕盡殺絕呢?
這一點,為冷軒逸不喜。
冷母入院,並沒有驚動太多的人。
以然的病房距離冷母沒有多遠,他們一過來,便看到陸晉鑈神色有些不對勁的從這個房間離開,陸晉鑈是去準備食物的,醫生說她醒來最好喝上一碗熱騰騰的紅糖水。
他其實這回也丟臉丟大了,還抱著她掛了急診,她是生理痛,需要好好調養,醫生說生孩子後沒調養好落下的後遺症。
冷宸瀚看到陸晉鑈從這間病房出來留了三分心,鬼使神差在他走遠之後,帶著兒子進去了。
他並不知道她怎麼了。
只覺得眼前方以然的虛弱,激起了自己從來沒有過的憐惜跟保護欲。
護士在這個時候過來查房,「你們是病人什麼人?」
聲音有些冷寒,當冷宸瀚轉過身來面對她,年輕的護士又堆上了一副和顏悅色的表情,換得可真夠快的。
「她是我媽媽。」
冷西爵在冷宸瀚沉思蹙眉的剎那,不假思索地喊道。
護士又是一驚,這粉雕玉琢虎頭虎腦的小男孩是這張病床上這個女人的兒子,那站在她身邊的這個男人顯然也跟這女的脫離不了親密的關係,可方纔那個離開拜託自己照顧她下的男人又是聲稱是這個女人的未婚夫。
這到底是啥關係?
她凌亂了,最終只能歸結為這女人艷福不淺,居然能讓兩位出眾尊貴的男人為之傾倒。
還沒等護士繼續查問,冷西爵又指著冷宸瀚道,「他是我爸爸。」
這關係,不言而喻,護士張大了嘴巴,詫異不已。
「她怎麼了?」
冷宸瀚沒有理會護士的糾結跟複雜,開門見山地問道。
護士紅了下臉,覺得自己真是大驚小怪了,這世道,無奇不有。
她一本正經地解釋道,「她是生理痛被送入醫院的。」
其實,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不過被如此大張旗鼓掛了急診送進來的,還真是罕見。
「很嚴重嗎?」
冷宸瀚愣了下,很快就變回了正常的表情。
「沒什麼大礙了,以後好好中藥調理下就可以了。」
護士覺得這些男人一個比一個怪,是不是是長得好看的男人的專屬?
之前的那個男人也是問東問西問個不停,明顯是極為關心床上的那女人。
被醫生普及了下不少知識,才鬆了一口氣。
這一個,好像也對這些東西一知半解,他既然是這女的丈夫,那麼應該是知道妻子身體上的情況的,看上去他好像並不清楚。
難怪這女人又另外找了別的男人,搞婚外情,護士早已浮想聯翩,為自己理清了這幾個人之間的複雜關係了。
冷宸瀚聽到自己長長的呼氣聲,他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覺。
他記得以前她並沒有生理痛過,還嚴重到入院的。
雖然一個氣勢不凡的大男人問這些個問題有些難以啟齒,他還是張了口,「這個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她生孩子後落下的病根。」
護士已經在心裡鄙視這男人了,做丈夫的肯定不夠體貼關心自己的妻子,這男人太過冷峻了,還不如適才那男人看著博人喜愛了。
護士看了一眼以然的神色,量了下她的體溫,又測了她的血壓脈搏之後出去了。
這個冷酷的男人週遭的氣壓太低了,雖然托之前那優雅貴公子的囑托,可她覺得留下來受這男人不怒而威的凜然氣勢是需要莫大的勇氣的,小命要緊,男色害人。
她生孩子後落下的病根?
冷宸瀚聞言,漂亮的瞳眸倏地用力一縮。
護士的話,不言而喻,她是生了小爵後落下的病根,沒有好好調養。
當初……
當初……
是自己的緣故,讓她落下了這樣的病根,傷身傷心,也難怪她不肯原諒自己。
可天下真的沒有後悔藥嗎?
他錯了,錯得離譜,此刻他卑微得只渴望她能夠重新給他一個機會,他依舊不甘心就這樣放手任由她離去,任由她跟陸晉鑈在一起。
他怔怔地站著,出神地看著她,彷彿自己已經成了一座雕像。
他皺著眉頭,似乎在反省。
「爸爸,媽媽是生了我之後身體內留下了毛病嗎?」
小爵童真的言語,打斷了冷宸瀚的思緒,他視線艱難地移向了兒子,小傢伙正皺著秀氣的眉頭呢,滿臉的沉鬱,還摻雜了幾分愧疚。
「小爵,不關你的事,是爸爸不好。」
冷宸瀚若有所思地道,的確是自己的錯。
要是不是當初自己那般絕情,遲一點跟她提離婚,也不至於她今時今日受這樣的錐心之痛。
「爸爸,真的不關我的事情嗎?」
小爵漆黑如墨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見爸爸點頭了,他剛松下的那口氣又浮了上來,頗為困擾地問,「爸爸,可是關你的事情的話,媽媽不是更加不會原諒你了嗎?」
罪無可赦,他時至如今,早就落到了這樣的境地,冷宸瀚苦笑,多加一條罪名,也判不了緩刑了。
「爸爸,那我寧可關我的事情,不要關你的事情。」
小爵天真地道,冷宸瀚有幾分動容,隨手摸了摸兒子柔軟黑亮的頭髮,「傻瓜。」
以然雖然躺在床上,可是冷宸瀚、小爵、還有護士三個人之間的一問一答,都是聽了進去的。
她不想繼續聽下去了,怕小爵的話,會軟化自己的心。
她裝作醒了過來,然後睜開眼看到這兩個不速之客,表示下了非凡的震驚。
她眉頭一抬,便對上了冷宸瀚那雙狹長漂亮的眼睛,從他漆黑的眸子裡似乎感受到了一絲融合了清涼的灼意,這雙眸子的主人也正靜靜地打量著她。
但仔細看,可以看到他眉宇間帶了一種若有似無的凌厲。
隨後,她的視線一掃而過,小爵一看她醒來了,兩眼放光,撲到了床邊來,「媽媽,你醒了。」
他是真正的歡喜,小孩子,也不用多加掩飾。
以然便露出一副可親的儀容來,跟小爵搭腔,對於兒子,她一貫是有求必應的。
小爵開始滔滔不絕地跟以然講了最近在學校裡發生的一些趣事,通過他興致勃勃的描述,以然得出了個結論,小爵很喜歡幼兒園,很喜歡上學,對於新鮮事物的好奇心,比普通人更甚一籌。
也是,這個歲數的小孩,都喜歡探索,以然有些記不起來自己在這個年齡段發生的事情了,真正讓她存了記憶的是在七八歲以後的了。
冷宸瀚出去了大概五分鐘,很快又回來了,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個保溫杯,還多了一個醫院樓下超市塑料袋。
袋子並不是黑色的,以然隱約看出了名堂,她為之一愣,沒想到這裡頭裝著的是女性用品——衛生棉,有好幾個包裝的。
東西遞到她眼皮底下,她並沒有伸手去接,只是愈發地抿緊了嘴唇。
「醫生說喝了這個會讓你的身體舒服點,」他頓了頓,「不會那麼疼了。」
他將保溫杯的杯蓋擰開了,是冒著熱氣的薑湯紅糖水,而那一袋女性用品已經被他隨意給放到了一邊的床頭矮几上。
他想必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所以那張俊美的臉上,多了一絲的不自然跟窘意。
「你哪來的?」
她其實並沒有必要問的,因為沒打算喝,可是對於他能在這麼短時間內變出一碗紅糖水來,她還是覺得詭異。
好奇心真的是能殺死一隻貓,她問出口之後,就後悔了。
他倒是也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也沒有故意隱瞞,從實招了,「我問了醫生,醫生說喝這個好,我讓超市老闆娘給臨時做的。」
估計給了不少的錢,不然的話,人家開超市的哪會費這個心給煮薑湯紅糖水啊。
冷宸瀚回想起剛才來,還真的是窘迫,他是跑去問了醫生了,小爵跟她聊得根本就沒有他見縫插針的空隙,她也不會搭理自己,恨死了自己了,豈會原諒自己呢?
他老站著也覺得很突兀,於是便趁機去找了她的主治醫生問了下,至於薑湯紅糖水,他自然是有辦法讓人送來,可是那太費時間了。
他記得來的時候看到住院部樓下有一家規模尚可的超市的,他長這麼大,老實說,還沒自己去過超市,這是頭一回,他的生活自然是有人料理,無需他發愁的。
他以為超市有賣薑湯紅糖水的,可是找了一圈都沒有,於是忍不住問了老闆娘,還招來了人家的忍俊不禁,「先生,你不會是頭一次來超市吧?超市哪有薑湯紅糖水賣的?」
他被鄙視了,還不是一般的被鄙視,被鄙視得很徹底。
冷宸瀚尷尬不已,他很小的時候就被冷軒逸接回了冷宅,成了天之驕子,儘管冷軒逸夫婦對他極為冷淡,可是當他強大起來後,沒被人小瞧過,那個跟他講話的不小心翼翼,就怕得罪他招來滅頂之災。
他在商界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雷厲風行,可是生活上,不得不承認是個生活白癡。
冷宅的那些繁瑣,都有專職的傭人打理,他在公司的餐點,秘書會打理。
出差在外,也有隨行人員專門打理,他只要在公事上果敢決斷,當個英明神武的老闆即可,其它的,全部不用他來操心。
被打趣之後,他還是不死心,「超市有紅糖賣,為什麼就不能有紅糖水賣?」
他覺得這不是根本,他這建議很厚道,超市應該提供這樣的服務,讓一些有必要的人能夠享受得到這樣的措施。
「哪個超市有賣這個的?」
老闆娘根本就不上道,不聽他的。
冷宸瀚見狀,於是拿出了談生意的手段,出了高價,這年頭,沒有人會跟錢過不去,在一千塊錢的高價下,一碗薑湯紅糖水很快就出爐了。
老闆娘在問清他是為老婆生理痛準備後,還很細心地推薦他也順便買些生理用品。
他那時還沒有意識過來,在老闆娘直接領著他站在那一排排花花綠綠的架子前停住,他恍然大悟,轟地,臉居然紅了。
這是他頭一次臉紅,恨不得立刻逃之夭夭,尤其身邊還有不少女的在架子前選擇,他倉促胡亂拿了幾樣便走出來了。
老闆娘很好心,還免費提供了一個保溫杯,他是結了帳立刻撤離了那裡,那個他覺得一輩子都不會再踏進去的地方了。
他沒想到回來還被她給盤問,不過對他而言,這同時也是從天而降的喜事。
她一貫對他不待見的,能大方到跟自己搭腔,哪怕一句,也是難得一見的喜事。
以然也就問了這麼一句,他回了後,她也沒下文了。
她並沒有喝,也沒有伸手接,他也就維持著那個遞出去的姿勢,動作隨著時間的流逝是愈發的僵硬了起來了。
陸晉鑈是跟陸習染一道進來的,他是去打算買薑湯紅糖水的,沒想到陸習染正巧來電,在瞭解事情真相之後,就說讓他自己做,這樣比較有誠意,兩個人都不擅長廚房的事情。
在失敗了好幾次之後,才僥倖成功了一回,也不見得多成功,勉強成功,來的路上,陸習染也算考慮周到,在附近的便利店買了一袋生理用品,都是以然習慣的牌子。
兩人匆匆趕了過來,沒想到便看到這樣的一幕。
陸晉鑈當時離開,是因為護士說她估計還要一個小時才醒,所以拜託了護士之後就離開準備去了。
真是沒想到,他離開也沒有很久,最多不過二十分鐘,回來便看到這樣的一幕,他們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場景,
原本提在手中的那個裝了保溫杯的袋子下意識地被他給藏到了身後,陸習染也沒有想到會撞到這樣的一幕,她張了張嘴巴,然後眼神望向了自家二哥,可她二哥根本就沒看她,而是目光如炬地死死盯著冷宸瀚手中的那個保溫杯。
那味道,都飄溢了出來,他不會弄錯,那分明就是……。
他沒想到自己只是離開了一下,立馬就有人趁機而上,大發地現殷情,而且自己,明顯是落於了下風。
他一愣之後,隨即輕笑了出聲,悠悠出口,「好一幕感人的場景啊。」
以然聞聲,下意識地轉過來,在靠近門口的距離,看到了習染跟陸晉鑈離得很近地站著,習染的手上還拎著一袋東西,用黑色的塑料袋包裹著,看形狀,或許也是生理用品。
以然覺得小腹是沒什麼感覺到絞痛了,頭,開始痛得離開起來了。
她沒有想到這狹路相逢的幾個人短兵交接聚集到了一起,她也無法解釋為何冷宸瀚父子不請自來,因為個中緣由,連她也不知道。
若用「巧遇」推脫,似乎甚為牽強,連她本人都無法說服,更別提陸晉鑈了。
可事實上,她是真的沒有通知這兩父子,這下她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她還依稀記得在她被送來醫院之前,陸晉鑈想跟自己復合的,她還沒給出答案呢。
這此時冷宸瀚跟冷西爵的存在,變相地告訴陸晉鑈,她的選擇不是他。
可這事情,明明不該是演變成這樣的,以然覺得老天真的是很能忽悠人。
小爵又在,饒是她在這樣的場合,偏袒哪一方,都是錯的。
左右為難、騎虎難下、進退不得,隨便一個詞都能很好地詮釋此刻她糟糕透頂的處境。
「嫂子,這……。」
陸習染的話還沒講完,陸晉鑈沒有等到以然的回應就掉頭就走了,陸習染也不管這邊了,趕忙把手上的袋子往地上一扔,就急急地追了上去,「二哥,等等我。」
陸習染好不容易將陸晉鑈給攔了下來,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二哥,你怎麼這麼容易就怯場了呢?你還到底是不是我二哥啊?」
陸晉鑈胸口劇烈地起伏不定,強自鎮定,可還是破功了,他貴公子的優雅盡毀,咆哮出聲,「她兒子在,她能給我什麼好臉色,難道我還要留下來丟臉嗎?你還嫌我的臉丟得不夠多嗎?」
他可以在她面前卑微,可是他無法容忍自己狼狽的一面被冷宸瀚盡收眼底,他做不到,想到這,他幾乎是氣得想把牙齒都給咬碎了。
陸習染也不由歎息,「二哥,你這樣,不是自斷後路嗎?想把嫂子給拱手讓給那個狼心狗肺的男人嗎?他過去對嫂子不好,以後也不一定能保證一輩子都對她好,他可是有前科的人,你就是要放手,也不能放手得這麼乾脆利落。」
陸晉鑈一口火氣梗在喉嚨裡,灼燒得異常難受,他哪是放手,他是見不得他們一家三口在自己面前秀恩愛。
陸習染這下也沉默了下來,二哥這人一貫是冷靜得稱得上可怕的,可沒想到一沾染上跟以然有關的,就會失去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
這也說明他對以然是真心的,不是假意的,二哥還是比較可靠的,可是就二哥目前的種種行為而言,若是不落下面子,誠心實意道歉,以後有他哭的。
端臉色給以然,以然不買他面子,他裝什麼都沒用。
二哥最近脾氣反覆無常,差到不行,陸習染旁敲側擊是打聽到了他跟以然分手了,這消息對她而言,是爆炸性的,她是不同意的,二哥明明是對人家在意得要死,可悶騷得要死。
以前,他是什麼都說的,追求也肯死皮賴臉的,現在居然變得矜持起來了,活見鬼了。
活該吃癟,陸習染自然是見不慣的,她勸了好幾回了,成效不大。
「他手上有籌碼,你知道什麼?她當初肯跟我一起是想要我助她一臂之力,幫她從冷宸瀚手中奪回兒子。現在冷宸瀚對她噓寒問暖,她又非鐵石心腸,我當初能讓她點頭答應,她答應冷宸瀚,不是輕而易舉就能得到她兒子嗎?還能一家三口和和美美過日子。」
陸晉鑈總算是說出了心聲,小染很多不明白,他跟以然在一起的內幕是如此不堪,並不是因為愛情,而是因為可恥的交易。
「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你沒資格質疑我的決定。」
陸晉鑈正在氣頭上,也不管自己脫口而出的話,是否傷人。
陸習染好不容易緩下一口氣,二哥的話,對她影響力還挺大的,她真沒想過二哥跟以然在一起,是這樣的,她還真以為二哥用他的真心誠意打動了以然。
看來,這只不過是在外人看來的假象而已。
沒想到,二哥心裡是這麼的苦,連她這個妹妹都被瞞在鼓裡,他也挺強的,瞞了這麼久。
這下,她也不知道如何勸人了,二哥的話,她也沒放在心上,他在盛怒之下,也怪不得他。
感情的事,真不足為外人道,她回想自己當初還差點想不開,更別提二哥了,只不過是發洩而已。
男人的承受能力,總比女人強。
陸晉鑈說完,拔腿就走,這下陸習染並沒有追上去了,二哥是需要時間獨處冷靜下。
陸習染也沒來得及作多餘的沉思,因為很快她的視線就被騷動的人群給吸引住了,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是韓子初,這個她曾一心一意愛得瘋狂極致的男人,如今背上正背著一稚齡小女孩,身邊還跟著一個氣質淡然的女子,女子面無表情,韓子初卻被背後那小女孩逗得眉開眼笑。
陸習染甚至覺得自己眼前出現了幻覺,這樣真實的韓子初,她並沒有瞧到過。
韓子初還不停地跟那女子搭話,可那女人並沒有理會他半句,他依舊樂此不疲。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的一顆心被一隻大手給攥住,狠狠地擠壓,一下比一下大力,痛得她幾乎彎下了腰來。
她連唇角扯出一抹笑,都難,沒有看到他,她還可以試圖遺忘這個男人,一看到他,那些殘留的記憶幾乎是在瞬間都甦醒過來了,是如此的刻骨銘心,是如此的難以忘懷。
曾經的一顰一笑,都因這男人而綻放,可是那個自己費心討好的男人,此刻正放低姿態在討好另一個女人。
原來,他也可以對別的女人那樣的好,百般的委曲求全而毫無芥蒂,因為愛。
在他的愛情面前,自己的存在,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夢醒,他居然成了那麼大一個孩子的父親了。
她跟他之間,何止差了一步,明明差了無數步。
她一定是鬼迷心竅了,居然還上前去受辱。
「好久不見。」
她試圖維持內心的平靜跟他打招呼,可是聲音卻做不到波瀾不興,嘴角翹起的那一抹牽強,殘留在嘴邊,一半無聲無息被斂了去了。
韓子初看到她,吃驚還真大,幾乎身子僵硬石化了,八成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碰到她吧。
就衝他身邊這個女人錯愕的神色,習染覺得自己這一出現是值得了。
她就是不想看到韓子初過得比自己幸福,他毀了自己的幸福後,如同一個上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站到了另一個女人的面前,百般地賠笑臉,她偏要打他一個無形的耳刮子,讓他的生活也多點波浪,不能太過風平浪靜了。
習染覺得自己是真的瘋了,可是她就是想這麼做,難得放肆一回,哪怕錯了,她也要一錯到底,讓人明白她陸習染不是那麼好欺負的,被欺負了就自認倒霉,一聲不吭。
韓子初對自己棄置如履,做得也真夠絕的,連她割腕都沒來看一眼,他很忙嗎?忙著陪女人女兒吧。
韓子初還算有一丁點的良心,看到她,多了一絲的愧疚,「你還好吧?」
「好,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陸習染似笑非笑地嘲諷道,然後拉高了自己的袖口,露出那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來,還是紅色,並沒有那麼快就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