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
左山輕輕歎息。
李畫當年布下的一個牢籠都這樣的強,她的槍魂都這樣的強,自己會是她的對手嗎?
不會,左山明確知道答案。
可是,他仍在等,在等李畫召喚自己的長槍,他要跟李畫打,就算自己死了,也是甘願。
事實上,他覺得自己戰死是最好的,此番戰死,永遠不要醒來。
左山這樣想。
雲間小區。
李畫家中。
李得升匆匆趕到了家中。
看到家裡的男人,又望了望自己的夫人,李得升感覺不妙。
李畫媽媽見李得升回來,忙看向連翹:「他回來了,你可以告訴我們畫兒在什麼地方了吧?」
連翹看了看李得升,又看了看一臉關切的婦人,輕笑一聲:「她注定要離你們而去,你們養她這麼大,卻替別人養了這麼多年,這是多麼的可悲?」
李得升從進來就感覺不妙,此時見這人胡言亂語,不由得大怒:「豈有此理,什麼叫替別人養了這麼多年?畫兒是我們親生,誰又能奪走她?」
連翹笑了,然後又不笑了。
因為他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決不應該現在就出現的人。
一個決不應該現在就出現在這裡的人。
李畫就站在門邊,眼睛直直的望著連翹。
「離開,或者死!」
李畫的話非常簡單,表達的意思非常明確。她的態度很強悍。
媽媽一驚,轉頭望向門邊,眼中馬上有了淚。
「畫兒,你去了什麼地方,想死媽媽了!」
連翹想笑,想說話,想說一句母女情長的話。
可是,李畫又說話了:「離開,或者死!」
連翹大怒,李得升敏感的察覺到了李畫的不同,他感覺女兒變了,具體什麼地方變了,他不知道,但他就是知道,自己的女兒變了。
媽媽到了李畫身邊,伸出手去抱她,李畫輕輕推開媽媽,冰冷的眼中現出一絲溫暖:「我沒事,不要擔心我!」
連翹怒了,陰測測的說道:「李畫,當年你很強,可是,你覺得你強得過我龍族血脈嗎?」
「當年,殺盡強者後,你失蹤不見,今天,你覺得你還能活著出去嗎?」
李畫答非所問,但從她一出現,她的態度就是一往無前的強悍。
連翹眼睛慢慢看向李畫的父母。
李畫淡淡說道:「你不該愚蠢的來找他們,你更不該愚蠢的想要利用他們來威脅我,因為這樣只會更加的激怒我!」
連翹突然動了,拖動一陣殘影,轉眼到了李得升的身邊。
伸手,去抓李得升的衣服。
他抓到了一隻手。
他抓到了李畫的一隻手。
李畫反手,然後潔白的手上起了一片紅色的小顆粒。
連翹全身顫抖,從李畫的身上傳來的是一陣陣的低頻振動,直接振動他的心臟,讓他痛苦不已。
李畫那雙美麗的大眼望著他,如同望著一個死人。
媽媽和李得升不解的望著屋裡兩人,一個是自己的女兒,一個是完全不認識的一個人。
但是,他們感覺,這兩人自己全不認識,養了二十年的女兒,現在是如此的陌生。
殘影閃電,李畫和連翹從房間裡消失,李得升和媽媽茫然的對望一眼,媽媽兩眼一閉就要暈倒,李得升忙伸手扶住了她,媽媽絕望的看著李得升:「畫兒她是怎麼了?」
李得升沒有回答,只是重重的一聲歎息。
安月市北郊。
李畫還是一隻手拉著連翹,如同一個小女孩牽著自己情人的手。
可是,連翹卻明白,這是殺人的手,劇烈的低頻震動已經讓他痛不欲生,想變身也不能。
秦素眉家中。
老婆婆不甘的對著天空大吼,左山如一桿旗桿一樣站在小院外。
突然,他轉頭,望著北郊的天空。
然後,他動了。
一動,便是數里。
眨眼,到了北郊。
空中,左山的破吉它已經被他抱在了懷中。
右手抱吉它,左手對著破爛的吉它弦就是一陣猛撥。
一串雜亂的音節響起,從吉它弦上出現了五隻冰輪。
先前的一隻只有碗口大,第二隻已經如一隻盤子大,越向後越大,最後面的第五隻,如同一個磨盤那樣大。
冰輪有刺,全在周圍。
黑色的冰刺急速的旋轉著,帶動著空氣,形成一陣陣的湍流,場中到處都是腥毒的氣味。
李畫鬆手,轉身,望天。
鬆手放開了連翹,轉身背對著連翹,望天,天空中的五隻冰輪就這樣盡數消失,再也不見,連一塊冰渣也沒有留下。
鬆開連翹,是因為她覺得就算鬆開連翹也逃不掉。
背對著連翹,是因為她覺得就算自己把後背給連翹他也決不敢再偷襲自己。
望天,只是用眼睛望向左山強悍的冰輪,是因為她有著強大的自信。
強者,絕世的強者。
看你一眼,你便死了。
這就是強者。
這就是決對的強者。
不只是功力的強大,還是心態的強大。
因為自信,所以強大。
因為強大,所以驕傲。
沒錯,連翹不敢偷襲。
李畫鬆開了他,並且把後背給了他。
他第一時間化身為龍,然後……拼著命的逃跑。
龍族血脈,驕傲的連翹,第一時間想到的竟是逃跑。
左山落地,望著李畫。
李畫伸手,嬌喝一聲:「槍來!」
秦素眉家中。
漫天的黑雲突然開始了咆哮。
它們相互翻滾,然後擠壓,陣眼中的佛陀兩眼大睜,空洞的嘴中唸唸有詞,彷彿在念誦著什麼佛法。
可是,沒用。
李畫的一聲槍來,刺破空氣,穿越空間,眨眼間已經到了小院的上空。
空氣,開始沸騰。
黑雲,開始消散。
佛陀,開始流淚。
小院中,下了一場雨。
一場黑色的雨。
李畫的音波穿透一切,如同一道利刃一樣割在了陣眼中的佛陀臉部。
如同實質的音波直接切過了佛陀的臉,黑色的雨仍在繼續,五秒後,盡數消失不見。
壓在小院上空數千年來的黑雲盡數消失,小院中露出了晴朗的天空。
既然只是自己的牢籠,那麼,完成使命後,便應該消失。
這是李畫心中所想。
她還有使命,她還有缺憾,幾千年來的缺憾,要在今世盡數償還,所以,她需要自己的槍。
老婆婆原地化做了一桿槍,然後刺破大門,在門外翻滾,上天,直衝北郊。
描寫得多,從李畫喊出槍來,到現在,時間過去了三秒。
三秒後,李畫的手中多了一桿槍。
這是一桿近一米五的長槍,通體淡青色,就連槍尖也是淡青色的,槍身上,一條淡淡的鳳凰若隱若現,而槍本身,不時的發出類似於鳳凰的清嘯。
槍不出奇,但殺氣凜然。
李畫輕撫著自己的長槍,慢慢閉眼:「四千多年了,你還好嗎?」
長槍一聲清鳴,似委屈,是歡喜。
李畫持槍而立,望著天空想要逃走的連翹:「既然來了,不說個清楚,怎麼能離開?」
說完望著左山:「你也是一個可憐人,當年你們殺我所愛,我殺你所愛,已然清算過,這麼些年,何苦緊抓不放?」
左山兩眼通紅:「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李畫搖頭:「我的話,不代表我在愧疚。事實上,為他殺人,我從不後悔,就算殺盡全天下人,又有何悔?歎你可憐,不過是念你一腔癡情。世間每多癡情人,你左山可以算是一個,所以才會有此一歎!」
左山靜靜的聽著,他慢慢的冷靜下來,蓄積著力量,準備進行雷霆一擊。
李畫如不知道一般,還是繼續說道:「其實說起來,你我真正的仇人應該是連翹,是他一手導致了今天的一切,可惜的是,你我都恨錯的對象。」
連翹臉色突變:「李畫,休要在此離間我們。」
李畫輕蔑的看了看化身為龍的連翹:「實話而已,憑你,也佩我離間?真是可笑!」
話說完,她衝上了天空。
一飛,便舞於九天之上。
一飛,便超越了天空的連翹。
她直飛長天,然後筆直下落。
手中的槍沒有挑,沒有刺,而是兩手緊握,高高舉起,如同輪著一根棍子一樣,對著連翹砸了過去。
「通」的一聲巨響,連翹痛苦的叫聲傳出,如同在天空響起了聲炸雷。
連翹在空中不停的翻滾著自己的身子,李畫一棍,打斷了他四十五根龍骨。
她不挑,不刺,卻砸。
有力,野蠻,強悍。
唯有這樣,才能宣洩心中那淤積了數千年的憤怒。
唯有這樣,才能把一直高高在上的龍族血脈打落凡塵。
唯有這樣,才能證明李畫的強大。
強大,竟能如此的強大。
李畫一棍砸出,不理天空中翻滾的連翹,而是看向了左山。
「一晃數千年,太陽血脈重新出現,你應該知道,我會多麼珍惜這次的機會,所以我會好好活著,既然我決定活著,那麼,所有想殺我的人都要死。」
「你可以選擇離開,因為這樣的話,你有可能等到你的所愛,在時間的長河中,我們不能做什麼,唯有等待!」
左山聽了突然悲憤大吼:「不,你在騙我,你騙我,她永遠再不能出現,她被你打得形神俱散,打進了永恆的虛無,再回不來了!」
李畫眼中突然有淚:「曾幾何時,我也是同樣的想法,因為他被水漫星辰和烈焰滔天打得形神俱滅,魂魄和**分離。魂魄在水漫星辰中承受無盡的苦難。而**,則在烈焰滔天的痛苦中永遠忍受來自地獄裡的無名業火。」
「所以,我憤怒,我殺人。我殺盡天下人,是他們一手造成了這出悲劇。我要讓他們用同樣的悲劇來償還。所以,妖族鐵滄海死了,魔族左尋殘了。你的愛人消失了,許多的強者消失了。」
「可是,我只感到了茫然,我沒有得到快樂,相反,我非常的悲傷。因為縱使我殺盡天下人,殺了這不長眼的天,他也回不來了。所以我醒悟了,我把自己流放,陷入永遠的輪迴,如果他不回來,這樣的輪迴將是千萬世,世事無常,空間亂流雖然多,也許偶然一次的巧合,他就會再一次出現。」
「果然,他出現了,既然他能出現,為什麼你的那個她不能出現?我只不過比你幸運而已,也許,下一個輪迴,你的那個她就會回來,所以,我勸你,因為你我都是此間的癡人!」
李畫望著悲傷的左山,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她想讓左山活著,因為左山的癡情,他們是同道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