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家了,和凌翎一起上了火車,不過我們兩個的車廂卻隔得很遠.
我對她多多少少有點不放心,不過還好,現在不是客運高峰,人流量也不算大,基本上沒有站票的乘客。凌翎一開始好像非常開心的樣子,大概第一次坐火車都是這樣,還跑到我的那節車廂來跟我說話聊天,搞得我身旁那個大媽各種以為我們是情侶,直接說:「哎喲,這個小姑娘坐在哪節車廂啊,我跟你換個位置吧,你這樣跑來跑去很累的……」
凌翎說:「沒事啦,不麻煩大媽了。」
但那大媽還是說:「沒事,小姑娘,你有很多行李嗎?我去幫你扛過來……」
我們連忙說不用不用,我也趕緊站起來幫那個大媽拿行李,沒多久,我跟凌翎就坐在一起了……她還一個勁兒的叨念:「一出來就遇到好人了,嘿嘿……」
我有點無語,繼續看我的書。
我忽然想起了大一時候的葉子,她再火車上,也是一點都不安分的,一個勁兒的沒下限,一個勁兒的調侃我和鴨梨,還不停的拍照、「勾引」帥哥……那時候那麼有活力的她,到了現在,卻也會哭,也會沉默,也會各種憂鬱。
而現在的凌翎呢,有一天她是不是也會跟我們一樣,變得成熟、變得有很多煩惱、變得憂鬱起來。我只能歎氣,這種事情,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我馬上就要走了,下個學期,我將對我的大學生活有一個交代,也奔向未來。
我正拿著手機看一部小說,致我們終將腐朽的青春,我後來才知道這個書出版了,前段時間還拍成了電影,不過名字好像變了。我看的應該是最初的版本。原本不看小說的我,也是在大一的時候就被這個名字給吸引了,然後葉子各種推薦,我也就稍稍看了看。
那時候的我一點都不文藝,就是看了個開頭就覺得都是瞎扯淡,然後就不看了。直到現在大三快結束了,我才再一次打開這本書,卻看得我各種感慨。
原來有些書對於有些人來說,也是需要特定年齡才能看懂的。大概是性格慢慢變化的問題,到了大三,我居然漸漸喜歡看書了,不僅僅是專業書,連散文、小說也漸漸開始看。記得上一次暑假回家的時候,爹媽看見我在那兒翻一本《安娜卡列尼娜》,直接就驚奇的說:「喲……我們的兒子好像變化挺大哦……」
那個時候我看書只是為了打發時間,現在卻變得真的愛看書了。
凌翎在我身旁,她是文藝女青年,看的書我基本都沒看過,我前頭也說了。但這個時候,她卻一路看著景物,我看她對窗外那麼有興趣,索性就讓她坐在窗戶口,我自己繼續看手機。
她真的是個小孩子,也沒有葉子的「單反」,就拿著自己那個八百萬像素的手機卡嚓卡嚓的拍,好像什麼東西對她來說都很新奇似的。
我說:「你真沒坐過火車啊?」
凌翎說:「其實坐過的,不過那時候跟著我媽媽,跟著一群人,又是坐臥鋪,基本上進去就睡覺了,醒來就到了,我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也不知道經過了什麼地方,現在不一樣啊。」
我說:「你要做好思想準備,現在才過了兩個多小時,還有七個小時的路要走,等你熱情過去了,就沒那麼好玩兒了。」
凌翎轉過臉來,笑著說:「學長,怪不得顧婉玲學姐總是說你是個愛教育人,愛倚老賣老的傢伙,現在看來還真是這樣的啊……嘻嘻……」
我眼睛一翻,不知道該說什麼,沒想到這種事也有人給她灌輸了,我心想:大姐,顧婉玲我的大姐啊,小孩子正在成長階段,性格是很容易被塑造的啊,你跟她灌輸這種思想是很容易根深蒂固的啊……到以後這傢伙變得跟你一樣喜歡和我作對怎麼辦啊……
不過我反過來一想:貌似,過不了多久,我跟她,就不會再有什麼交集了,我要走了,各奔東西,誰都見不到誰了。
凌翎這個時候是不懂,也不用考慮離別之類的事情的,才大一,再過一個學期才做學姐,或許到時候她的心態也會變化。
我繼續悶頭看書。
凌翎忽然轉過來,說:「學長,我怎麼覺得現在的你越來越悶了,是不是總是遇到煩心事,讓你不開心啊?」
我說:「怎麼了,哪有什麼煩心事?」
凌翎說:「我覺得你好像慢慢的,變得沉默了很多。」
我笑了一下,忽然想要問她幾句話,我說:「凌翎,你想過我們這些朋友有一天會全部離開你,各奔東西嗎?」
我看到凌翎怔了一下,說:「沒有啊,沒有想過,會這樣嗎?一定要這樣?」
我說:「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啊……」
凌翎說:「你這句話聽起來好像老人說的……用不著那麼矯情吧?」
我說:「呃?矯情?」
凌翎說:「是啊,現在不是還在一起嗎?為什麼要想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讓自己煩惱呢?我就覺得沒什麼好煩惱的,遇到煩心事,有時候覺得過不去了,一個人躲起來哭一場,睡一覺,慢慢的又好起來了。不過呢,學長可能覺得我的想法幼稚。」
我說:「沒有,你不用老覺得自己幼稚。」
凌翎說:「我是這樣的,我總擔心自己太幼稚,壞事,拖後腿。其實我從小就有點自卑。」
我說:「你自卑?你有什麼好自卑的?我們這長相平庸,又沒有什麼才華的還沒自卑,你自卑什麼?」
凌翎說:「哎……好吧,其實,我爸媽工作一直很忙,小時候我總是一個人在家,也沒什麼朋友,沒人陪我玩,沒人跟我說話,我只能自己跟自己說話,對著牆自己說話,自己看書……傻乎乎的。家裡管得嚴,不讓我出門,我沒辦法像思哲他們一樣在院子裡瘋啊,跑啊,我就站在陽台上看下面,有一次還差點摔下去了。」
我心裡有點酸楚,我小時候其實和她差不多,只不過後來家裡人發現了這個問題,就改變了做法。
凌翎說:「哎,其實沒必要說那麼不快樂的事情,你看,那時候我家人還以為我會得抑鬱症呢,現在不是也挺好的嗎。哈哈……」
我點了點頭,說:「好吧,我盡量吧。」
凌翎說:「不是盡量,是一定,學長,我聽他們說過你的一些……怎麼說呢,恩怨吧,我覺得你如果真的想打敗那個梁老師的話,首先是要自己開朗起來,強大起來。」
葉子他們怎麼這種事也跟她說……我想,後來轉而想了想,其實也沒什麼,她現在已經跟我們是完全站在一起了,可以說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雖然這比喻有點兒難聽。
凌翎說的這些話,雖然我還是覺得略微有點幼稚,但是,不能說不是對的。這些道理,其實我也明白,只不過埋在心裡,沒人直面跟我提出來,可能我也沒有收到過什麼類似的激勵。
現在她這麼一說,我反而開朗了一些。也是,現在走到這一步了,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反正該來的總會來,我還自己跟自己糾結幹嘛呢?
我不禁有點想笑,這麼簡單的道理,我每次卻自己糾結糾結再糾結,反而要身邊的人來點穿。
這一路上,凌翎和葉子一樣,熱情始終都沒有消磨掉,而且還越來越高漲,到了晚上,火車兩邊經過城市的夜景跟是被她拍了個遍,我相信這個微博控今天又會更新很多很多的微博,我不更新微博,我只是看而已。
下車之後,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去縣城還要一個多小時,我有點不放心凌翎,於是在火車站邊上給她找了個地方住。
這回我做的相當君子,直接開了兩間房,讓她自己住一間,我住一間。
這樣我既能照顧到她,也不至於沒地方住,我跟家裡人通了電話,說我第二天才回去,老爸老媽居然讓我小心一點兒,說最近家裡那邊有點小事,讓我回來的時候「看著點兒路」。其實這個讓我有種不祥的預感,家人很少這樣暗示著跟我說話的,但介於凌翎還在這裡,我又不好意思說走就走。
當天晚上我睡得很不好,我還記得那時候我總夢見家裡發生了什麼大事,一會兒是房子被人燒了,一會兒是有人破門二入打我爸媽,我甚至還傻乎乎的夢見家人被殺。
早上起來我一身都是冷汗,感覺房間裡即使有暖氣也沒什麼用。
我早早的就去叫凌翎起床,但出乎我意料的事情又發生了,凌翎那傢伙居然病怏怏的,給我開了門以後又穿著睡衣窩在床上,我問她怎麼了,她不說話,就說不舒服。
我看她臉紅紅的,覺得不大對勁,試探著摸了一下她的頭,一下子就覺得很燙。我是不怎麼會探熱的,也不敢確定是不是她真的在發燒,我說:「你現在什麼感覺。」
凌翎說:「沒什麼,就是好累,頭有點兒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