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簫笑,「不!這次由我讓您三子!」
墨顧軒舉手重重一拍桌子,笑得越發地暢快,對他豎起大姆指,「好!要的便是這份霸氣!來吧!咱們爺倆今天下個痛快!」
「孫兒定當奉陪到底!」墨子簫的心裡陡生了一股豪氣。!
這一下,兩人連續下了十棋。
墨子簫以五勝三平而完勝。
墨顧軒將棋盤一推,感慨萬端,「真是後生可畏啊!子簫,你機智過人,為人善良,雖然投身於黑道之中,可是卻從來不曾讓你的本性有任何改變。我真的很欣慰!這證明我的眼光一直就沒有錯!」
墨子簫見他終於又將問題扯了過去,也不加迴避,淡淡地說:「爺爺過獎了!只是孫兒卻不這樣認為。因為要想在這個社會上生存,帶著墨家闖出比您還要輝煌的成就,孫兒自為真的沒有這個能力。在您眼裡,您讚賞有加的我的善良其實就是我的軟弱。我沒辦法做到對一切都無情,更沒辦法把墨家的利益放在高於任何一切的位置上。這對墨家來說,是極其威脅的。所以,像我這種人根本就不適合做墨家掌門人,我怕遲早有一天墨家會毀在我的手裡。」
墨顧軒搖頭,「不!當初我選你的時候,不僅僅看中了你的才能,更看中的便是你的善良你的大度!要知道,做墨家掌門人,並不僅僅要他有把墨家帶到另外一個高度的能力,更要有凝聚力。而一個把一切利益得失都看得最重的人,我是不放心將墨家交給他的。因為往往這樣的人沒有容人之心,弄不好就會把我這多麼年好不容易將墨家漸漸帶到正道的努力毀之一旦,甚至會讓墨家手足相殘!正因為考慮到這一點,當年我才做了一個惡人,使了那般卑鄙的手段迫使你接下墨家掌門人之位。子簫,相信我,那真的不是我的本意。如果在墨家子孫裡,真的有一個人可以有你五分之一的才能與善良,我也不會去那麼殘忍地剝奪你的幸福。只是,可惜沒有。或許你不知道,在你們成長的過程中,我雖然與你們接觸得少,可是你們從小到大做過的每一次好事或者壞事,我都心裡有數得很。我選你是多年考察的結果,不是一時心血來潮,也不是因為我一直偏愛你,而真的完全是出於對大局的考慮,你真的是墨家掌門人最好的人選!所以,子簫,就算爺爺求你好了,你不要輕易地做出決定,再好好考慮一下吧!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決定從此以後真正退休,再也不過問墨家的任何事情,給你以絕對的信任絕對的支持。自然的,你的終生大事,我也不會過問的。畢竟,你的人生,你覺得過得舒服才最重要。」
墨顧軒的這一番話說得情深意切,也可以說是委曲求全,沒有往日里長輩的威嚴,更多的是一個老人對後輩的希望與懇求,讓人不得不心軟。
墨子簫歎了口氣,「爺爺,您再給我一段時間好好考慮吧!您或許已經知道了,我現在已經有了我所心愛的人,我的決定不僅影響著我,更影響著她,所以,這麼重大的決定我想和她商量過後再說。如果她願意支持我,留在這裡與我共進退,那麼我便留下。如果她沒辦法做一個黑道老大的老婆,那麼爺爺,恕我直言,我還是要辭去這墨家掌門人的!」
墨顧軒慨然長歎,「自古以來,就有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國君,如今你這樣,我也無話可說!我不能勉強你,但我希望你能夠盡一切努力說服她不僅做你的妻子,更要做墨家主母!這樣便兩全其美了是不是?爺爺活不了多少年了,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夠看到墨家可以恢復到從前祖輩們的光榮,可以像祖輩們一樣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地在這個世界上享有一席之地,而雙手不會沾染上任何一抹血腥。我努力了這麼多年,為的便是這一天。我也曾年少輕狂,也曾深愛過某位女子,可是因為這心裡的願望,我失去了她,因為我覺得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愛情,還有比愛情更重要的東西,那就是責任與義務!對墨家後代的責任與義務!」
墨子簫聽了,默默不得言語。
不得不說墨顧軒的說法一點兒都沒有錯,只是他墨子簫真的只是一個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昏君而已,如果夏小昕不願意他做墨家掌門人,他一定會不顧一切地放棄墨家而選擇跟她遠走高飛。
如果自己的未來都沒有辦法掌控,自己的女人都沒有辦法給她幸福,那麼又談什麼給整個墨家以未來以幸福呢?
但是看到墨顧軒努力想挽回一切而費盡心機,卻也不忍心再多說什麼去刺激他了。
墨顧軒見他不言不語,也不想逼得他太過分,於是將棋子一推,笑著站了起來,「時間過得真快啊!不過下幾盤棋而已,便已經到了中午了!怎麼樣?你是留下來陪我這個讓人討厭的孤寡老人吃飯呢,還是決定回去陪你心愛的女人一起共進浪漫的午餐?如果你選擇陪她,那也無可厚非,我不會有任何不開心的!」
言語之中顯得特別的開明,卻反而讓墨子簫無從拒絕,於是只好站起來笑道:「今天就讓我陪爺爺一起吃頓飯吧!」
墨顧軒哈哈大笑,伸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人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我卻沒在你身上發現這跡象!哈哈!走吧!咱們一起下樓吃飯!吃過飯後,順便把夏小姐喜歡吃的食物列一份清單出來,挑個好日子就讓她過來和我見見吧!」
「真的嗎?」墨子簫禁不住有些欣喜若狂。
因為他一向知道墨顧軒是個最重門弟觀念的人,對於夏小昕的出身一定是極不瞧上眼的,所以為了不讓夏小昕受委屈,他原本是不打算將夏小昕帶回墨家的。
只決定脫離墨家後,便帶著夏小昕回中國去舉行婚禮,婚禮可能不會很隆重,但來參加婚宴的人,一定全都是她值得信賴的親人和朋友。
雖然有些遺憾,但他覺得那是對夏小昕的維護,是不得已之舉。
但如果墨顧軒這樣說,分明是真的在開始兌現他一開始說的話,那麼這便意味著他們現在就可以結婚,可以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他喜歡這樣,因為他知道夏小昕心裡對婚姻的要求很高,她覺得被所有人祝福的婚姻才將會有最幸福最美滿的未來。
他記得很清楚,她曾經為他不肯跟她說他的事情,以及帶她回去墨家而悄悄地生過氣,正因為如此,她從不跟他提『結婚』二字,更因為如此,還不肯懷上屬於他們自己的孩子。
如今,問題似乎已經迎刃而解,那麼這意味著他所嚮往的未來正在一步一步地朝他靠近吧?
只見墨顧軒慈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難道你不準備把你的女人帶回來?當然,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我說過的,我不會再過多干涉你了!你怎麼做,都是你的自由!」
「呃。我會找個合適的時間帶她回來見您的!」墨子簫急忙說。
「呵呵。好。說實話,我倒真的很好奇,她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惹得我最引以為傲的孫兒如此眷戀!」墨顧軒哈哈大笑,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您一定會喜歡她的。她真誠而毫不做作,善良而熱情,有時候很暴躁,有時候很溫柔,有時候很堅強,有時候很脆弱。呵呵。總之,多變得很。卻讓人不得不愛上!」墨子簫說起夏小昕來的時候,眼睛煜煜生輝,想極力地把自己眼中的她描繪出來,卻又覺得詞窮。
墨顧軒笑了,極有興趣地問:「暴躁的時候會怎麼樣?如何表現?」
墨子簫很樂於分享,於是就開始跟墨顧軒說起她的某些事情來。
當然挑的全都是快樂有趣的事情,至於某些少兒不宜或是覺得會讓墨顧軒對她印象不佳的事情都絕口不提。
原本以為短短幾句便會談完,誰知這話題一開,自己的話閘子便打開了,簡直滔滔不決。
一頓飯竟吃了足足三個小時,完全打斷了墨家的紀錄。
墨顧軒從頭到尾都笑聲不斷,從未有過的快樂氣氛在墨家大廳悄悄蔓延。
墨子簫離開墨家大宅的時候,已經是黃昏。
墨顧軒本來還要挽留他吃飯的,他正覺得不好推辭為難之際的時候,jason很及時地打了個電話過來,說是有重要事情需要他回去商量,他這才得以順利地脫身。
車子剛停到jason樓房前,早就一直在窗口張望的夏小昕,開心地尖叫一聲,從裡面衝了出來撲進了他的懷裡,緊緊地抱著他,抱得那樣緊,像是離散了多年歷經了種種磨難才得以重聚的戀人一般。
墨子簫心裡甜滋滋的,很享受她的思念她的擁抱,輕輕笑著打趣,「怎麼?你這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麼?」
她醒悟到自己失態,急忙從他懷裡掙脫了出來,伸手重重地在他胸口上一推,「人家擔心你嘛!」
墨子簫被她一推,突然覺得胸口氣血上湧,喉頭一甜,一股血腥味霎時瀰漫了整個口腔,當下怕嚇到她,連話都不敢說,急忙將那口血水嚥了下去,只笑微微地看著她笑。
她卻不知道他難受得緊,只覺得他眼睛裡曖昧無窮,不由臉一紅,瞪道:「我說的是真話啦!那天我把alice那樣一頓好打,心裡一直很不安,擔心她告狀。而你一大早就被墨老爺子叫走,連話都沒給我留,還去了那麼久,你倒說說看,我會不會擔心?」
「可不麼?這一整天,她表面上陪著我,實際上一顆心卻早已飛到你身邊去了!」站於身後的susan笑微微地說。
jason也笑著打趣,「還逼著我打電話騙你回來!我猜我若不打那個電話過去,她便會親自殺過去把你搶回來不可!」
「是嗎?若我真的一去不返,你是否真的敢過去敢我搶回來?」墨子簫感覺氣血穩定了,這才笑著開口問。
夏小昕瞪了他一眼,「不回來就不回來唄!我才不在乎!再說了,我又不是拚命三郎,明知那是個狼窩,我還傻傻地把自己往那送啊!我才不會呢!我會正好趁此機會拖著行李箱遠走高飛,自己過自己逍遙快樂的生活去了!」雙後合攏握於胸前,抬頭無比嚮往地感慨,「世界之大,處處美男啊!」
墨子簫伸手蠻橫地往懷裡一摟,狠狠地逼視著她,「你敢?!」
她抬起腳用力一踩,尖尖的鞋跟狠狠地踩上了他的右腳,「你看我敢不敢?!」
墨子簫吃痛,不得不鬆開了她,她得意洋洋地笑了,跳出離他一丈開外站定,指著他說:「墨子簫!咱們現在是平等地位了,你是鬥不過我的!從前由你欺負,那是我不得不著你!哼哼!現在可沒這個必要了!」
說完摟著susan就往裡走,留下一連串銀鈴般的笑容。
墨子簫看著她的身影苦笑。
從前,地位不平等的時候,自己就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如今她什麼都不欠自己的了,自己更別談什麼地位了!
哎!以後自己說不定會淪為夫奴了!
jason這才走上前,擔憂地問道:「一切順利嗎?老爺子為什麼又突然叫你回去?那天不是已經攤牌了?」
墨子簫長歎,「你知道他的脾氣,怎麼可能就此輕易罷手呢?他這次找我回去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竭力想說服我打消辭去墨家掌門人的念頭。「
「看來你似乎心有所動!」jason一針見血。
墨子簫無奈地點點頭,「老爺子最近一年裡老了很多。jason,你不知道,從前我總是覺得他是一個精力旺盛的男人,像蒼老、淒涼、孤獨等詞一定不會用到他的身上。可是最近,我卻時時在他身上發現它們的影子。如果說,那是他的苦肉計,我不得不承認那真的奏效了。」
jason歎,「老爺子如此精明,他做什麼我都不會覺得意外!你啊,好好想想該怎麼對小昕說吧!她雖然表面上不說,但我相信她這幾天一定在你給她一個說法。比如關於你以後的職業,你們的未來等。」
墨子簫點頭,「我知道。不過我雖然被老爺子說動了心,但是我還是把醜話說在了前頭的,那就是一切以小昕的幸福為出發點。」
「你做事總是靠譜的,我無條件支持你!走吧!飯菜都快涼了!」jason上前搭在他肩膀上與他一起走了進去。
晚上,墨子簫猶豫著想要將墨顧軒所說的話說給夏小昕聽,可她倦得很,洗漱過後趴在床上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他試著去推醒她,她卻閉著眼睛用近乎哀求的聲音說:「子簫,有什麼事情,咱們明天再說吧!我真的好想睡覺啊!」
看著她一臉的倦容,再聽到她撒嬌的聲音,他一下子就沒了轍,只好熄了燈在她身邊躺了下來。
只是這一夜,他輾轉反側,臨近天亮的時候,才迷迷糊糊地打了個盹。
醒來的時候,夏小昕已經不在身邊,翻身坐起,打開房門,側耳細聽,果然聽到樓下有腳步走動的聲音,還有鍋鏟與鐵鍋相撞的聲音。
那樣的熟悉,那樣的完美,讓他滿心歡喜。
返身進衛生間洗漱乾淨後便下了樓,綁著高高馬尾辮的夏小昕聽到他的腳步聲便急忙叫道:「你先坐下看會報紙吧,早餐一會就好了!」
墨子簫笑著靠近,伸手摟住她的纖腰,在她臉上重重一吻,然後將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溫柔地說:「老婆,你真賢慧!」
「是啦是啦!不用你誇獎,我都知道!快鬆手,我一身的油煙味別熏著了你!」她微笑著輕拍他的手背,「乖!快去餐廳裡坐著,一會便好了!」
昨天晚上,她做了一夜的噩夢。
她夢到自己走進了一座荒涼而毫無人煙的破舊樓房。
一間一間的房間走過,看了很久,最後才慢慢弄清楚了自己走進來的這座建築物是一座被廢棄了的醫院。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走進這樣一座荒涼得近乎恐怖的醫院,本能地想轉身立即離開,可是冥冥之中卻有個聲音一直在她腦子裡叫囂著,「快來快來!」
她心裡疹得慌,卻沒辦法違背那個聲音的意思。
於是,就這樣一直膽戰心驚地前進著,一直走一直走,上了好幾層樓,最後來到了最頂層,然後又穿過一條悠長而漆黑的走道,最後在一間房間門口住宅下,那個聲音仍然叫囂著,「進來…….進來…….」
她的心裡恐懼無比,本能地感覺那間房間裡一定有著可怕的東西,只是明明想逃跑,手卻慢慢地舉起推開了那道本就虛掩著的門。
門開了,她驚恐地看到這是一間四面牆壁皆雪白而又格外空曠的房間。
而房子的中央停著一張床,床上鋪著雪白的被單,單薄的被單下似乎躺著一個人,不!不是人,而是一具屍體!
因為就算距離近十米的距離,可那屍體身上的寒氣卻也遠遠地傳了過來,不過一會功夫,已經讓她整個人從頭冷到了腳。
她想轉身而逃,可是那床像是有魔力一般吸引著她的腳步一步一步地走過去。
站在床前,全身已經冷得如墜冰窖,上下牙齒因寒氣不住地相撞,發出『咯咯咯』的聲音。
床單下的屍體彷彿有生命一般,招喚著誘、惑著她伸手去揭開。
她伸出手,僅用右手的姆指與食指一起將被單用力一下全都掀開了。
當被單下的人突兀地出現在她面前,顯得那般冰冷那般毫無生氣時,她感覺世界一下子就崩潰了,放眼望去,沒有了他的世界都已經變成了煉獄,她每呼吸一下都感覺到徹骨的疼痛,她無法接受眼前的一切,無法接受這個世界不再有他,於是抱著他放聲大哭起來。
哭著哭著就醒了過來,當看到自己躺在溫軟舒適的大床上,晨曦照亮了房間,而心愛的男人仍然躺在床邊熟睡著的時候,她心悸地伸手緊緊地抱住了他,將臉緊貼在他的胸口,讓他的體溫溫暖自己每個毛細孔都透著寒冰的肌膚,讓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震著自己的耳膜,她只想通過這一切的一切來證明他還活著,還真實地存在於她的世界,並不曾離開……
一夜的噩夢讓她驚悸不已的同時,便深深地反省起自己最近這段時間的言行舉止來。
細細一想,自責不已!
最近,因為歷時幾近一年的時間,她終於重獲了自由,更篤定地確認了墨子簫對她的心意,於是她變得有些張狂起來,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驕橫跋扈,對他動不動就拳打腳踢,沒有半點溫柔,就像一個小孩終於得到了期待已久的禮物,捧在手心裡後卻又覺得無所謂了。
若不是那個可怕的噩夢,她還不會意識到她那樣的心態,那樣的言行舉止有多可怕!
她好不容易才爭取回來的愛情,她卻又在用自己的雙手生生地將他推開。
她對他那麼野蠻,那麼驕橫,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失去了他,她一定會追悔莫及的,而這個世界上是絕對沒有後悔藥吃的!
這個噩夢一定是上帝也看不慣她的所作所為了,所以織一個夢境讓她品嚐到失去他的可怕,讓她再也不敢隨便忽略一個人的真心了!
她確實害怕了,很害怕很害怕!
她沒有辦法接受失去他的事實,沒有辦法承受失去他時那種槌心之痛!
幸虧上帝是傳遞的,用如此特殊的方式提醒著她,一定要善待珍惜眼前人!
於是,帶著滿懷的愛意與柔情親吻了他,然後悄悄地下了床,躡手躡腳地走進浴室,簡單地洗漱過後便急忙下樓為他洗手做湯羹,發誓一定要做個全心全意愛著他守護著他的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