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哥的方言很重,聽起來像外語,和東亞的國家尤其日語最相似,德志和余哥在巴東工作三年,接著轉戰恩施,天天聽,也聽不懂,比英語還難學。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一點沒錯,方言不改,要想和德志交流,必須說普通話,普通話說得很特殊,德志聽他說話非常難受,不過,習慣了就好了。要想和人和睦相處,必須要學習忍耐的功課,否則,一天都呆不住。
余哥說:「明天我就要上天了,還沒坐過呢。」
「恭喜你首次升天,弄不好,以後會經常升天呢。」德志笑著說。
「說知道是不是呢,管他是不是,只要這次坐過一次,也有驕傲的資本。以後老了,也可以向孫子講坐飛機的經過。」余哥說。
經過他這麼一說,德志終於明白過來,原來余哥做的事,是為了晚年向孫子講,不是信心好,也不是愛耶穌,而是愛孫子,也是為了自己的好名聲,在鄉村裡,當別人談論他時,至少有個說頭,不再是以前那個賭徒,而是現在的聖人。
難怪他不為錢呢。錢少,他也干;看來最吸引他的不是錢,而是名聲,說起來好聽,比當水電工,一天賺二百元,但沒有社會地位要強得多。
余哥的妻子生來比較愚笨,可信心很好,她不善於理財,卻很有人緣。別人找她借錢,她只要有錢,一定會借;借出去後,就很難再要回來,也不好意思要。
當前一次借錢的人錢沒還,又來借,只要她有,就一定會再借。經過幾次的較量,余哥終於崩潰,他家不是開銀行的,可以放貸收利息,實際是無息借出,到最後竟然成了壞賬死賬呆賬,總之,錢沒了,人也找不到了。好不容易找到了債務人,可人家一把鼻涕一把淚地一訴苦,她又心軟,沒有再要求人家還錢,只是一味地勸慰人家,彷彿自己借了人家的錢沒還一樣。
看看余哥的妻子,比起尹懋的妻子來,她要老實得多。尹懋的妻子把她賣了,她還跟著數錢,這是真的。德志問道:「明天坐飛機,只要有餘哥,就不會有問題。」
「跟坐火車、汽車、輪船大同小異,跟坐船的三等艙、火車的臥鋪換票差不多吧,不過,安檢更嚴一些。」余哥說。
余哥向來會忽悠,啥都知道,在領導面前表現尤甚,德志不願和他爭辯,和他爭辯就等於降低了自己的智商。
領導偏偏相信他的忽悠,主要是想體會他那種巴結和順服,能夠體現作為領導的優越性。在領導這個位置上,要想幹得長久,必須要能樹立自己的權威,權威從哪裡來,從甘願為大家服務,寧願犧牲個人利益為大家謀福那裡來。不是任命的,是民選的。
余哥很想當頭,因此處處都表現得積極,甚至在春節前後,都要打點一些禮物贈送給齊老師,包括齊老師的領導,這樣做的好處,是讓領導青睞他,並且照顧他,給一些小恩小惠的,目的是收攏人心,讓他更加為領導賣力。
基金會實際上沒有什麼下力氣的活兒,主要是動腦子,腦力勞動比較繁重,而機構裡的人,大多數學歷都不高。領導之所以招聘沒有文化水平的人來,原因是,沒有文化的,容易統治,方便管理。
實際上,據德志觀察,這些沒文化或者文化水平低的,絕不這樣想,他們反而認為自己學富五車、才高八斗呢,不會輕易認輸,也不會主動承認錯誤,甚至會將自己的優點無限擴大,將自己的缺點無限縮小,直到看不見為止。
越是無知的人,越要裝作很有學問的樣子,越是愚蠢的人,越要裝作很聰明的樣子,人缺少什麼,就會拚命宣揚什麼,這是真理。在機構裡,德志充分地體會到了這一點。
余哥的妻子是典型的農村婦女,樸素,不懂打扮,不塗脂抹粉的,實在,寧願拿最好的東西來招待客人,雖然有點笨,可是對人一片真心,絕不欺騙別人,比余哥要強得多。
余哥以前常在賭場混,見識的人有很多,練就了一身本事,就是善於察言觀色、阿諛奉承、溜鬚拍馬,還有腳底抹油、溜之大吉,把功勞給自己,把責任推給別人。
德志說:「余哥,明天我就不送你了,我這段時間比較累,想休息一下,你的飛機來得早,我起不來,另外,我還要照顧芭比。」
「行,你不用送,我認識路,打的過去,很快就會到的。」余哥說。
「我期待你快點康復,但願半個月後芭比出院,你就來上班吧。我在宣恩等你。」德志說。
「行,我傷得不重,半個月差不多能恢復過來,再說,我沒有動手術,也沒裝鋼板。好的也快。」
「行,那我走了。我去休息了。」德志說著,然後轉向余哥的妻子說:「嫂子,你就辛苦辛苦,我沒有照顧好余哥,請你多包涵。」
「姚弟兄,你快別客氣了,太謝謝你了。聽我老公說,你還幫他洗衣服呢,怎麼能說沒照顧他呢?」余哥的妻子說。
「嫂子,小事一樁,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德志趕緊說。
「那句話叫什麼來著,滴泉啥的,報啥的?」余哥的妻子說。
「滴水之泉,當以湧泉相報。」余哥說。
德志心裡暗笑,但不願意去糾正,因他很清楚,人之患在好為人師,何必那麼認真?
德志和余哥辭別,然後去了旅館,他知道芭比爸爸會來,齊老師和劉小姐已經告訴他了在哪個旅館,哪個房間。
德志過了馬路,見那ど妹在門口和鄰居說話,旁邊是一家餐館,主要是經營早餐生意,晚上基本不營業,沒有什麼客人來,年輕的ど妹們,只好在準備好了明天的東西後,可以玩一玩,到了下班時間,就可以離開。
這個時間,剛好是準備下班前的半小時。
ど妹看到德志,就衝他笑了笑,說:「來了?」
「嗯。」德志點點頭,回應道。
德志手裡有房卡,就徑直上了五樓,四樓是房東住的,二、三、五樓和六樓是客房,六樓樓頂是洗衣房和晾衣的曬台,在寸土寸金的地方,每個地方都要充分利用,可以將其變成生財的地方。
在吃晚飯之前,德志先要休息一會,平時不怎麼看電視的,德志簡單洗了一把臉,就穿著拖鞋,往床上一躺,找到電視遙控器,打開電視,開始看起來。
德志很放鬆,離開領導的視線,一切都得自由,加上手中有錢,心中不慌,現在的確沒辦法,暫時信任德志一回,德志也不能拿信任開玩笑,亂花錢,不過,在心理上放鬆放鬆,無可厚非,平時不怎麼看電話的,現在倒津津有味地看起來。德志仔細一想,不是不愛看電視,是因為除了電視,沒有什麼可娛樂或者消遣的東西。
在電視和書面前,德志首選的還是電視,看節目基本上不用動腦筋,對白編劇都編好了,演員說什麼,底下都打的有字幕,聽不懂演員說的,看得懂打出來的字幕。
看電視純粹是消遣,根本沒有什麼技術含量,也能增長知識,可惜不容易掌握技巧,即便是這樣,電視教做飯節目的收視率還蠻高,想必一些家庭主婦們比較喜歡。
要想征服男人的心,必須要先征服男人的嘴,讓男人喜歡吃妻子燒的飯菜,這樣才能讓男人一下班,就著急著要回家。
德志看電視,不喜歡盯著一個台看個沒完沒了,看一會兒,就開始調台,只有找到感興趣的節目,才多看一會兒,大多數的節目都沒意思。特別是到了晚上七點,幾乎所有的電視台都播放一個節目,簡直霸道極了,這時候,德志就想起來要出去轉一轉,吃點飯再回來。
德志下了樓,看到ど妹已經坐在櫃檯後面,看著街上的穿梭的車輛,在那發呆呢。德志沒有驚動她,讓她繼續發呆。可是,德志很想知道哪裡有賣飯的,就忍不住打擾了發呆的人,問道:「ど妹,請問附近有沒有吃飯的地方?」
那ど妹回過神,連連說:「有啊,有的,出門往左走,第一個十字路口附近,就有很多商舖,有大排檔,也有快餐廳,想吃啥,就有啥,到了那裡,就不愁沒有東西可買,反倒要傷腦筋,到底吃啥喝啥才好呢。」
德志一聽,明白了,想起來上次芭比的父母和她姐來看她,德志曾經帶他們三個一起去大排檔吃火鍋的。
ど妹說的地方,就在那裡。
德志清楚,在街上買飯吃,想要節約是不可能的,節約也可以,要麼營養跟不上,要麼份量跟不上,總覺得沒吃飽。
到底怎麼樣,試了才知道。誰讓德志攤上這麼些事呢,合該要多做點,不然,就無法向發工資給他的劉小姐交代了。
街上的商舖一家挨著一家,做什麼小生意的都有。
只要上了街,看到很多想買的東西,卻因為囊中羞澀,只好放棄,打消念頭,並口中默念,那個東西肯定不好。要是好的話,早就被別人買走了,何必要等到德志來讓他看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