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志問:「老婆,到了嗎?」
「到了,家裡有一股霉味兒,正在打掃房間。」
「是啊,很久沒人住了,先休息休息再打掃吧。」
「不行,我受不了,在這樣的房子裡,氣味兒難聞,我一刻都不想呆,怎麼休息?」
「小傢伙呢?」
「他怪好,沒事,在車上睡好了,現在精神著呢,正在到處跑著玩呢,找他的玩具熊呢。」
德志聽了,心裡感慨萬千,這樣的生活真是挺有意思的,在一個地方生活久了,就要換換環境,有一種新鮮感。可是,房子需要人住,房子住了人,才有靈氣,才有人氣,如果房子離開了人,就顯得有些可怖。德志很想和家人住在一起,無論住在哪裡,都是好的。不想到處都有個家,所謂的家,也只是擁有一套房子,或者一間房子。
比如在宣恩,說起來有一套房,可是,不是屬於德志一家所有,只是大家所共同所有,一起租用,一起生活,分開吃飯,但是抬頭不見低頭見。
德志打完電話,心情老激動了,妻兒走了,現在差不多回到單身貴族時代,什麼事都要靠自己,不存在吃飯、洗衣有靠的問題。有好處,也有不好處。好處是,沒了老婆的嗦,孩子的黏人,壞處是,自己的衣食住行,都要靠自己打理,更重要的是,晚上睡覺沒有了女人,床顯得空蕩蕩的,沒有人來溫暖被窩,單靠自己的體溫來抵禦山裡的寒氣。
最重要的,就是男女的性需求沒法滿足,女人,無法用器具來代替,越到黑夜降臨,越感到寂寞難耐,沒有其他的事分散精力,恐怕就會面臨許多試探引誘。
德志有些放鬆,可又不敢太放鬆,以及在這個時代裡,許多誘惑不會自動消失,總像重感冒,很不容易去除乾淨,總要等好長時間之後,才慢慢消退。
這種**,正如野草瘋長,德志不是依靠自己的力量來抵抗誘惑,而是依靠聖靈,這種聖靈,不是靠求而得來的。
德志這樣想著,昏昏然地睡著了。剛睡著不久,就聽到一陣急促的電話鈴響,德志嚇了一跳,他怎麼沒關機。接聽,原來是劉小姐打來的。
說了兩句,是關於增加項目村的事,德志答應去看看,據說在另外一個鄉另外一個村。
德志看看外面,天是濛濛亮的,不知道現在的時間,好在手錶走時還比較準確,德志看看父親留給他的手錶,指針指向早晨六點。
德志想起床,門外有人敲門。德志起來,開了門,是盧支書。
盧支書站在床前,德志問:「怎麼了?」
「哎」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媳婦,媳婦不見了。」
「怎麼?一個大活人,怎麼會不見了?可能到坡上做事去了吧?」
德志安慰道,其實,盧支書的老婆一直比較安分守己,再說人到了這個年齡,難道還會有什麼別的想法嗎?
可是,有些事不是做不到,而是想不到。
夫妻兩個人的事,外人可能不知道。
盧支書說:「我到處找了的,沒有。」
「他經常到哪裡?」
「一般都在坡上,或者餵豬,最遠的也是去到她姐姐家,我剛才打電話了,她姐姐說她沒去。」
「她姐姐會不會騙人?」
「不會,這個女人話多,可她還算老實,不會騙我。」
「人不可貌相。」
「是的,她是嗦,可她還比較正直,我老婆比她精明些,有些話不說,憋得住。」
「那你認為他去哪兒了呢?」
「可能和人私奔了。」
「私奔?別開玩笑了。」
「是真的。」
「私奔的女人一般都沒結婚,結婚的女人,在中國,很難再找到合適的。」
「我這個女人,可不認為是結了婚的,還以為是美少女呢。她自己認為自己年輕,反倒嫌我老了。」
「是嗎?」
「當然。她總是很自負,勤儉持家倒還是真的,可惜的是,她不太注意聯絡夫妻感情。你看這樣的女人,時間越久越覺得沒意思。」
「那倒是,七年之癢,還是有道理的。」
「我們早過了七年,孩子都十七歲了。」
「明白,孩子在身邊,大家的焦點還在孩子身上,夫妻鬧點彆扭,還能化解,因著共同愛著孩子的緣故。可惜的是,孩子一不在身邊,就會有事。白天大家都忙,晚上見面,或者吃飯,上面的嘴,和下面的嘴,例行公事後,就各睡各的,天一亮,就開始重複昨天的故事,真沒意思。女人的心,天上的雲,說變就變了,無法琢磨,有人說她跟人私奔了,我還真信。」盧支書如數家珍,說了很多話,這是德志到紅田村後遇到的盧支書說話說得最多一次。
德志心想,老婆在的時候,當人家是空氣,老婆一旦離開,就魂不守舍,這樣的男人,在中國俯拾皆是。不知道男人是怎樣想的,到底需要怎樣來表達感激和愛意?
德志說:「這樣吧!現在還不清楚嫂子的去向,不好猜測。不如先等等看,如果到了中午還沒有回音,再想想辦法。」
「那好,只有這樣了。她一走,就沒人做飯了,只有我來了,做得不好吃,多多包涵。」盧支書說。
盧支書遭遇了這場「災難」,德志也不好說什麼,他說的那樣,習慣了被女人伺候,突然沒了女人,立馬像天塌了似的。
「行,照你說的辦,等等看。不行再說。」
盧支書說完,就離開房間,德志穿衣,起床,收拾停當,想到昨天的水泥搬運,就去昨天卸水泥的地方,一看,地上有一些水泥灰,一看便知,水泥已經全部搬運到了一組。
德志返回,將這一情況做了記載,免得以後寫報告沒材料。
果然,盧支書做好了飯,德志一吃,覺得比他妻子做的好吃,盧支書聽了德志的表揚,不好意思起來,說:「是批評我還是表揚我?」
「當然是表揚和肯定了。」
「那就好。我用醫生的技術來做飯,原來還是可以的。看來,多懂得一點知識,比什麼都好。」
「那是,所以,一有空,我就學習,包括記單詞啥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自己的頭腦不僵化,活到老,學到老。」德志說。
「是啊,要相互鼓勵。其實,我覺得你比尹先生強得多,他沒有什麼追求,除了看他常看的《聖經》以外,就很少看別的書了,最愛看的還是電視,最喜歡的節目是打仗的。」盧支書說。
德志心想,盧支書很少在背後評論人,這次是怎麼了?那尹懋哪裡得罪他了?
這是人的正常的反應,當一個人面臨著婚姻的失敗危機的時刻,自然就會有著巨大的心理壓力,說話做事都需要找一個攻擊目標,但是為了自身的安全,自然會找一個不在身邊或者眼前的靶子進行攻擊,這樣才能平復心中所遭遇到的傷害。
快到中午的時候,沒有消息,盧支書說:「要不要報警?」
德志搖搖頭,說:「恐怕不好。派出所一知道這事,恐怕要弄得滿城風雨,對你的仕途進步不利。不如再看看,問問你的ど爹看怎樣辦?」
「算了,我ど爹?算了吧,他沒知識、沒見識,沒文化,除了認得紙牌上的符號,打牌還湊合外,斗大的『一』字認作扁擔。指望他給我出謀劃策,恐怕找錯了人。」盧支書說。
「不要小看你的ど爹,他沒文化,可他有辦法。他的人生態度非常好。笑口常開,沒有啥煩惱。」德志說。
盧支書點了點頭,有些無奈,可也沒辦法。巧的是,盧支書的嬸娘來了,她來到屋裡看了看,問:「咦,怎麼像少了個人?」
盧支書見問,不好意思回答,他嬸娘見盧支書不說話,知道了他有難言之隱,說:「你媳婦呢?」
「像是下山去了。」盧支書說。
「嗯,今天是趕場的日子,很多人都下去了,不過,他們都陸陸續續回來了,你媳婦不會是掉隊了吧。」他嬸娘說。
「我也不知道。」盧支書說。
他這樣說,實際上證明他心裡一點都沒數。
他嬸娘說:「遇到什麼麻煩了?」
盧支書開始不想說,在嬸娘的再四追問下,說:「好吧,我媳婦肯定和我生氣,走了,什麼都沒說。」
「那還了得!等等,我去找找你ど爹,看他有什麼辦法沒有。」他嬸娘說著,一陣小跑,回了家。
他ど爹正蹲在門口抽葉子煙,看見他老婆回來,罵道:「跑那麼快,奔喪嗎?」
「不好了,你侄兒媳婦跑了。」她說。
「什麼?你再說說一遍。」
「你侄兒媳婦跑了,不聲不響地走了,沒向任何人打招呼,你看怎麼辦?你侄兒正在為這是鬧心呢,像丟了魂似的。」她說。
「胡說,再胡說,小心我打你。」他說。
盧支書是ど爹從來不打人,不過,嘴上說了無數遍要打他老婆的話,他老婆當然不怕。一般來說,說打人的一般不會打,不說打人的卻屢屢存在家暴問題。
「是真的,信不信由你!」
「真的?」
他看著她的眼睛,不像平時那樣,就說:「走吧,我信了,去看看。」
他倆來到盧支書家,盧支書悶悶地坐在那裡,耷拉著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