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一邊開車,一邊聽著他們對話,饒有興趣,彷彿這事發生在他身邊,或者是他也曾聽說,他笑著說:「你們是哪個地方的人?」
「我們來自不同的地方,兩位大哥住得比較近,我住得較遠。」德志說。
「不過,都是一個省的。」尹懋補充說。
說著話,車就到了一處早餐店,司機說:「這裡的味道還行。」
大家下了車,看到街上熙熙攘攘的人,上班、上學、趕場和閒逛的不少,另外就是一些背包客在街上行走,車水馬龍的,好不熱鬧。
德志對那些背包客很感興趣,問道:「師傅,你知道他們是幹什麼的嗎?」
司機說:「知道,他們是宣恩縣的市民。」
德志笑著說:「看起來他們像是來旅遊的,真的,看起來他們有點奇怪,個個都疾走如飛,還背著背包。」
「他們早晨起來就爬山,也叫暴走,順著公路往上走,一直到水庫上面的山上,找到水源,取水,然後再返回。」司機說。
「他們到山上取水幹什麼?家裡不是有自來水嗎?」德志問,有點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氣概。
「自來水有一股子漂白粉味,不好喝。他們直接去泉水處取水,那裡的水好喝,沒味,燒開水,壺底沒有水垢,非常好。他們這樣做已經有很多年了。當初,只是一兩個這樣做,既鍛煉了身體,又得到了免費的礦泉水,一舉兩得。後來,上山取水的市民越來越多了。就成了宣恩的一道風景。」司機說。
此時,各人點的早點都到齊了,大家邊吃邊聊。
「是不是他們的背包裡裝的全是水壺?」德志問。
「對,你猜對了。他們的背包裡裝的全是盛水的傢伙。有水壺,有可樂瓶子,果汁瓶或者雪碧瓶子,都是。裝回來的水,做飯吃,家裡的自來水用來洗菜或者洗澡、洗臉、洗腳。」司機說。
「這裡有這個條件,真的很幸福啊。可以喝到真正的礦泉水,在我們老家,算沒有這個福分,喝的水全是漂白粉味。挖井又不現實,城裡不准挖井,也沒地方挖,真的不如在這裡長期住下去。」德志說。
「算了,這裡適合居住,但是,孩子上學怎麼辦?將來還不是要走?」尹懋問。
「這倒也是個問題。」余哥說。
吃完飯,尹懋過去結賬,然後讓德志簽字,德志吃了人家嘴短,只好簽了。花費不多,余哥吃完飯,將嘴巴用餐巾紙一抹,然後說:「謝謝!今天佔便宜了。」
他說著起身要走,尹懋說:「趕緊回去,小心伺候,說不定那位大小姐已經起床了。要不要給她帶點東西回去吃?」
「算了吧!我也不知道她喜歡吃什麼。」余哥說。
「你看著辦!她是大姨媽的外甥女,關係非同一般,要和她維持好關係,否則,吃不了兜著走,夠你受的。」尹懋說。
「怕個球!我的妹妹那裡正需要人,管財務,叫我去叫了幾次,我都謝絕了。只說在家可以照顧父母,走遠了怕照顧不到,錢雖拿得少,但能盡孝。我跑到廣東,回來一次不容易,沒有在家方便。老人還有幾年活頭?這時候不好好對待老人,非要等到老人歸天後再去後悔嗎?」余哥說著,德志心裡如針扎,很不舒服。
說老實話,德志就沒有好好盡孝,對母親不夠溫柔,總是惡言惡語,不耐煩的樣子,總搞不清楚他自己到底是什麼人,什麼性格,德志對外人很圓滑,知道心疼人,體貼人,但是對他母親,卻不夠好。這一點讓德志很不舒服,心裡明明想對母親好,但是,一見到母親,就由不得自己,控制不住自己,;老想發脾氣。這是怎麼回事呢?
余哥看到前面快過橋了,他說:「師傅,停車!」
司機聽到後,將車慢慢靠近路旁,緩緩停了下來,尹懋說:「要小心,伴君如伴虎!」
「她了不起是個太監,哪裡是老虎?!我知道了,謝謝提醒。」余哥說。
司機一聽就笑了,問道:「他難道被騸了不成?」
「她是女的。怎麼騸?」尹懋說。
大家哄然一笑。余哥走了,可能要面臨著不是領導的領導的領導,不是老師的老師的指導,而他名義的師傅名存實亡,不過是領導哄他開心,充分利用他的一個技巧,真正的實權人物是不喜歡被領導的,是不喜歡被學習的,只是希望多多指導別人,享受權力帶來的美味罷了。
第一次到曉關覺得路長,因曉關名聲在外,總是渴望早點一睹芳容,心中渴盼,結果嫌車慢。再去曉關,因對曉關的神秘感一掃而光,也就不再嫌路遠了。不知不覺,看到路旁已經熟悉的風景,車就到了曉關。
車到曉關後,司機知道到牛場的路,他就在前方拐彎,直接走了。德志問:「需不需要跟鄉里打招呼?」
「不需要。如果需要,早晨遇到侯局長,他會提醒的。看來,第一次去,打個招呼,表示尊敬當地鄉領導,第二次去,就免了。」尹懋說。
「那好!反正他們也沒時間,現在正在抓緊煙葉生產,領導說不定要往上報政績呢!」德志說。
司機說:「你看得真透。沒錯。我們鄉鎮每換一個領導,就要有大動作,動作越大,政績越好,提拔越快。否則,就呆在基層,很難再往上爬了。」
司機可能以前當過官,德志心想,對官場比較瞭解。德志問道:「師傅以前當過幹部吧?」
司機說:「沒有,我看得多了,聽得多了,自然就明白。」
看來,天下烏鴉一般黑,官場到處都一樣,都喜歡做面子工程,不愛踏踏實實在基層做,為民謀福。
做報告時,說得頭頭是道,輪到做具體事時,卻畏首畏尾,不敢放開去做,生怕丟了烏紗帽,或者命令別人去做,好為將來推卸責任,尋找替罪羊。
車到了牛場村,九書記不在村裡,說是到鄉里開會去了。
尹懋說:「不好意思,應該早點打電話聯繫的。」
「早聯繫了也沒用,他們開會時間已經定了,不能更改。」德志說。
「是啊,早就聽說要開會,不巧的是今天,不知道九書記是不是在迴避我們。」尹懋問。
「尹大哥想多了,他在村裡住,跑得了和尚,還跑得了廟?他到鄉里又不是住在鄉政府,還怕他不回來嗎?」德志說。
正說著話,尹懋的手機響了,有一個人打電話來,尹懋說:「好的,好的。」
尹懋關了電話,說:「是九書記打來的,他說電表已經安裝好了,房間鑰匙在供銷社那位老人那裡。」
這下可好,九書記知道他們今天要來,就做了妥善的安排。尹懋說:「我們把東西搬下來吧。」
二人七手八腳地將東西從車上拿下來,然後給司機結了帳,謝過了,司機駕車絕塵而去,準備去做下一單的生意。
德志找到老人,要了鑰匙,老人給了鑰匙,要幫德志他們搬東西,德志說:「不必了,多謝!你去忙吧。」
老人確實比較忙,一個供銷社,是以前撤鄉合併之前的鄉供銷社,比較大,裡面貨物品種繁多,比較齊全,從山上遠處來的村民,在他的店裡,準能買到想要的東西。
德志拿了鑰匙,順帶些行李,往二樓去,尹懋也在拿,不過,最重的煤氣壇是需要兩人共同來抬才能上去。
這座小樓,建造得的確簡陋,總覺得一陣風就能把樓房給吹倒似的,萬一遇到地震或者放炮,這座房子也許就保不住。當然,這有些杞人憂天的嫌疑。
要知道,這幢房子是以前小鄉的鄉政府辦公樓,二層,外面看是白色的,就像白宮。當地的房子大多是木結構的,沒有像水泥磚和預制樓板做的房子。
東西搬完,看看電表,的確不錯,還有一張大床,兩個人睡,應該沒問題,好在是一人一個項目村,不是長期住一起、睡一張床,這對雙方來說都是一種考驗,都不習慣睡一起,都希望有自己的房間、自己的床。不知道領導這樣安排是何居心。
電源插座、鎖、還有玻璃都是新換的,看來,九書記費了些心思,知道他們是必久住不可的,不存在像政府幹部,來兩天回去三天,他們是專業扶貧隊伍,沒有別的指望,也不圖陞官,更別說發財,能有些積蓄就很不錯了。
安排完之後,德志說還需要一個插座,尹懋說:「那麼,請示劉小姐吧。另外還需要一把掃帚,一個拖把。一併申請吧。」
德志心想,幹嘛老是讓我去做要錢的事,但共同的需要總得有人提出來的吧,他說:「好吧,不過,下次要東西,你來提,領導器重你,你一提,她准批。」
「哪裡哪裡,領導喜歡你一些,你提了,她相信,肯定會答應。她也批,不過是批評的批,我早就領教過的。」尹懋說。
德志不想和他多說廢話,這裡增加的東西,實際是尹懋得了,因不是德志的項目村,到時候,就算尹懋的東西,這個帳,德志還是算得過來。管他誰用,不都是公家的東西嗎?
從這小事中,德志看出尹懋非常有心,為自己撈好處,從不含糊,可能插座和掃帚、拖把,他都有,就是不想帶,想用新的。德志不喜歡有太多東西,東西多了,就得管理,一時兩時用不著,閒置起來,就是浪費。
德志發短信申請後,果然很快就批了,尹懋已經想到領導前頭,非常瞭解領導的心思,知道領導信任德志勝過信任他,但給人的感覺卻相反。德志弄不清領導的想法,有時候明白,有時候糊塗,不知道領導的心思竟然有那麼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