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心理非常可怕,德志弄不清為什麼要和這樣的人共事?不過,為了積累經驗,多認識認識這些虛偽的傢伙,德志倒願意多和他們打交道,不過當時有些痛苦罷了。忍受過了,也就放鬆了。
德志到底沒有去,這兩個傢伙好得像穿一條褲子似的,既然如此,德志去也是多餘,配幾把鑰匙就是幾塊錢的事,難道還要開發票嗎?事實上,當大姨媽認真起來,還真的就要開正式發票,那是多麼悲催的事?一個配鑰匙的師傅,哪裡有正規發票?到底是增值稅發票還是營業稅發票,還是什麼個人所得稅發票?誰都不知道,包括德志也搞不清竟然有那麼多種類的發票。
即便開發票,想必那鑰匙要加點錢,這倒好,在香港捐了錢,已經免了稅,沒想到錢用在內地反而又要加稅,這個僵死的開正式發票的制度,當認真起來非常認真,一定要嚴格執行;當不認真起來,就不認真,管他***!
說到制度,大姨媽一直反對建立制度,因為一旦建立制度,如果有好處還好說,如果有壞處,那麼就是雙份的。要知道,這個機構是靠裙帶關係組成的機構。裡面的工作人員大部分來自農村,被齊老師尊稱為農民工,在官員面前這樣喊叫,給足了大家面子。
好在農民工比較聽話,不會當面抗爭,於是大姨媽齊老師更加跋扈,不可一世,越發膽大,索性將親戚一個一個走馬燈似地往機構裡塞,如果建立制度,那麼要是獎勵,大家有意見,說是裙帶關係,不能服眾;如果懲罰,那麼作為齊老師的親戚,肯定不幹了了,這倒讓齊老師為難。
就目前的制度是,只要懲罰,就是一輩子的事,不可能再翻身,永遠都比別人低一個級別。想要立功,沒門;想要擺脫以前曾受過的懲罰,提高分數,更沒有門,只有窗。
截至目前,齊老師的親戚尚沒有扣過分,工資水平扶搖直上,眾農民工沒有一個提意見的,誰提意見,誰就要扣分,一旦扣分,想要爬起來,那比登天還難。
所以,德志盼望建立制度,但是又擔心建立制度。因為一旦建立,這個制度只對農民工有用,對正式工齊老師的親戚沒用,制度制度,治來治去治的是農民工,何苦要口口聲聲要建立制度?
再說註冊,每年德志都提出要註冊一個獨立的機構,不要掛在省基督教協會名下,但是都沒有,連續提了六年後,德志徹底灰心喪氣,不再提了。這個正中齊老師的下懷,不註冊,掛靠在省基督教協會之下,實際上還是由齊老師領導。如果真的在民政部門註冊,那麼,就把齊老師架空,她的話,根本就沒有人聽。她想要擔任機構的領導,就得考慮還回不回到省基督教協會上班,還擔不擔任省基督教協會的職務。
尹懋和余哥去了,德志開始幫他妻子收拾房間。
該收的收,該洗的洗,洗衣機是德志家買的,給他們用,他們也不好意思用。寧願自己動手洗,也不願用德志真心讓他們用洗衣機。洗衣機一時兩時又用不壞,德志又不是小氣的人。
但是,他們不用,德志不可能幫他們洗衣服,他們啥時候關心過德志?關心過德志的家人呢?只是嘴上功夫好,面子工作做得好,嘴上說話比蜜甜,實際包藏禍心,恨不得你死我活。彷彿封建等遺毒並未去除乾淨,這個毒素還在他們心裡,總在滋長,總要害別人。正如毒麥,混在好麥子中間,偷取營養,生長自己,不知道將來有一天被投進火裡去燒掉。
這下倒好,複雜起來,和同事在一起住一套大房間,純粹是無奈之舉,說來說去,就是沒錢的竅兒,有錢寧願在外租房,也不願見到這些人。
德志收拾好東西,看到主臥裡,有現成的床,放上棉絮就可以直接睡。還有獨立的衛生間,非常適合一家人住,可是想到尹懋那醜陋的嘴臉,和余哥幸災樂禍的笑容,就讓德志生出一股股無名之火。
那主臥留給領導,簡直太可笑了!領導極少來,簽字來一次,驗收來一次,一期項目最多來兩次,來的時候肯定有各級領導,宣恩縣民委肯定會訂房,他們怎麼會和下級同事住一塊呢?簡直是豬腦子,想都不想,就說留給領導。拿領導來壓德志,讓德志懼怕,從而顯得他們與領導親近,這樣,他倆就可以顯出特殊性,高人一等,特別是飽讀詩書的德志,讓讀書人不如不識字的,讓讀書少的凌駕於讀書多的人之上,從而體現讀書無用論的價值理念,這在變態的中國當下,是比較流行的理念,讀書好不如好爸爸好,讀再多書,不如一線弱弱的關係網。
德志踩著主臥的木地板,走來走去,很捨不得,很想住在這個比較隱蔽的空間,但是不能如願。那兩個傢伙,抱著自己住不到,也休想讓別人住到的思想,從而達到心理的平衡。他們分別住在兩個獨立的房間,非常愜意,又沒有大喇叭的侵擾,太陽也曬不到,在炎夏裡,太陽的熱情超過了限度,足以讓人身上冒出許多油汗,這曬燙的牆壁,溫度久久不肯降下來,所以,德志的房間就成了一個烤房,正如農戶家的烤房一樣,殺了豬,大卸十八塊,醃製好後,就掛在烤房裡熏烤,直到熏干,好做一年的肉食。
德志一家大人孩子都住在烤房裡,那電風扇扇的都是熱風,非常熱!德志真想辭職不幹,但是又不能衝動,怎麼說都是一個名聲不錯的行當,工資很低,但是,比較穩當,求穩的心佔了上風,另外,虛榮心也佔了大半個心。
當一個人的心被虛榮奴役的時候,已經處於病態中,看不清自己究竟要什麼,將來是為自己而活,還是為別人而活。
這個悲哀,剛好就發生在德志身上,如果不結婚,不生孩子,結果肯定不是這樣,正因為有了家,有了孩子,一切才變得如此沉重。這份沉重,往往不是來自外界,而是來自內心,在沒有學會排解內心鬱悶之前,還是一頭心事。可惜,懂得德志心事的人幾乎沒有,包括他的妻子,總是喜歡看表面,喜歡攀比,這個心理絕對錯誤,可是積重難返,想要一朝一夕就改變,那是天方夜譚,或者說是童話裡的故事。
德志剛準備坐下休息一會兒,電話鈴響了,一聽,是劉小姐打來,說:「明天芭比到宣恩,請注意安排接待。」
德志掛了電話,心想,這下可麻煩了,又來一女的。本來這裡的人就夠多了,又添一人,豈不更複雜?
德志看著他妻子,打開客廳的電視,這是老式的彩電,因為舊,可能主人就將其轉到頂樓來,房東家另外買了新彩電,超薄的平板電視,更大更美的,這些淘汰的彩電對德志的妻子來說簡直是享受。
德志家也有彩電,但是不大,看起來很清楚,可惜的是不夠大方,看著有點著急,這種小彩電適合在小旅館裡,在睡覺前稍微看一看的,但是,在自己的家看,那是很傷眼睛的。
德志的妻子很愛看電視,剛好房東家放在這裡放了一台,加上有有線電視,節目更多,更精彩,從這方面來講,德志的妻子還比較滿意,正因為如此,德志的孩子也偏好看電視起來,這小傢伙對別的節目不感興趣,倒是對廣告特別留意。
德志正考慮這事如何跟尹懋和余哥說,沒想到余哥他們回來了。
開了門,尹懋給了德志兩把鑰匙,一把樓下樓梯口的,另一把是頂樓住處的大門鑰匙。
德志收了鑰匙,道謝,尹懋問:「接到劉小姐的電話沒?」
德志說:「接到了,說芭比要來。」
尹懋說:「正是,我也接到了。這事要跟縣民委侯局長說一聲,要不然,人家還以為我們在搞什麼秘密活動呢。」
「是啊!那,我們什麼時候去找?」德志問道。
「你倆倒好,領導偏心,不跟我打電話!」余哥笑道。
「你是他的貼心人,屬於親信,我們不是,領導的秘密在你那裡都不是秘密,我們倒可憐,偶爾打一次電話,就說偏心,領導偏心,也是往你那偏。」尹懋說。
那麼今天是不能下鄉了,應該要等芭比才對。
德志這麼想著。
此時,余哥掏出電話,撥通後大聲說:「侯局長,你好啊!」
此話一出,竟將德志的孩子給嚇得哭了起來,余哥的聲音洪亮,加上不標準的普通話,說話沒有過門,直接進入主題,德志對余哥做個手勢,壓低聲音,余哥好像沒看到,沒有反應。
德志無法,只好示意他妻子將孩子抱到樓頂看風景,果然,孩子一離開屋子,就變得安靜下來,開始依依呀呀地跟著他媽媽說話,究竟說什麼,只有德志的妻子能懂。
德志沒有離開房間,考慮到余哥和民委侯局長溝通十分投入,肯定有最新指示,結果余哥說:「侯局長沒聽懂,說中午請我們吃飯,吃飯的時候再說吧!」
尹懋鼻子裡「哼」了一聲,德志呆坐在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