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山不僅是石匠,還是泥匠,只見他手拿著瓦刀,上下翻飛,在磚縫之間石縫之見操作,動作嫻熟,不做什麼停留。、.
飲水紀念碑坐落在賈山門前靠近小路的松樹底下,德志越看越彆扭,青松、石碑、小路,青翠欲滴的古松,青石黑底紅字的凹陷碑文,大路小路交叉點的位置,山區難得的一塊平地,組成一幅風景畫,可是,給人的感覺不是飲水紀念,反而是對故人的紀念。
德志不願意多想,可是不得不想下去。
慈善機構走著走著,就類似了政府機構了。不要名利,走走就也要了。不追求社會效益,日子久了,也追求了;不要求別人紀念,經不起政府官員和作法的影響,到最後還是自己出錢,做了紀念碑,希望人家紀念。這個到底是誰的主意呢?
德志不清楚,既然有信仰,就應當不顧名利,手中所做的,上帝會紀念,何必在於石碑的文字雕刻?要知道,想不朽的東西會朽得更快。德志發現不少墓碑或功德碑一類的,後來都成了鋪路架小橋的東西,被許多人踐踏,在鄉村,隨處可見。也可以想見,當初碑上的人物,在當地,肯定是顯赫一時,名聲遠播,可最後也是一堆黃土草沒了,為引起後人注意和紀念,打了石碑,沒想到,墳墓不知所蹤,墓碑被人抬走鋪路架橋。
鄉村的溝渠,不算很大,一跨之距,那些石碑的長度剛剛合適。是最好的材料,當然,對山區裡的人來說,石頭不算什麼,到處都有,對平地的人來說,石頭就少見了,一件東西只要有人接觸,有人付出勞動和時間,就有價值,石頭也是,被抬來鋪路更是升值。
許多人走過石碑鋪就的路,可是幾乎沒有人會駐足細看碑文,即便偶爾看看,也不會有人去研究。即便研究,也不知文字記載的是誰,給人的印象就是文字,沒有其他,那些姓名,只是符號而已,沒有更多更深的意義在裡面。
可以試想,那些當初立碑之人的想法,他們絕對不會讓自己辛苦立的碑拿去鋪就道路,想鋪路架橋,可以另外找石材,但是,歷史是不由人的想法來左右的。人,今天還在,明天就可能不在,今天的想法很好,到了明天,可能就變成壞事,或者不情願地變為壞事。
世事的變遷往往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有時候變得面目全非,連自己都不認識、不接受、不習慣,可是,事,還在那,就像自己的孩子,即便再醜,身上流淌的也是自己的血,這不是認不認的問題了。
德志看到工人們逐漸散去,飲水紀念碑肅穆地樹立在路口,心情格外複雜。
第一年的項目,由小城縣民委操刀,做得還行,比較有起色,結果投資方願意繼續援助和合作,將善款給我們使用。政府開了頭,做了紀念碑,或者是慈善機構要求做了碑,有了這個先例,才有後面的傚法,始作俑者不在政府,在我們自己。
我們是給政府善款的,政府當然願意想我們繼續投資,做紀念碑雖花費不多,可影響卻大。碑文上羅列那些政府機構的名字,想必是為了討好從省一級到縣一級甚至村一級的領導幹部,好為自己的陞遷鋪路。石頭上的字,幾乎可以存續千年,除非遇到地震或者大洪水,將石碑埋沒或者斷裂沖走,一般可以憑此碑文,就可以向上級要錢。
在弄完這一切之後,賈山點著一根煙,慢慢地吸著,宮支書過來,笑道:「不錯噠,都搞好了!」
賈山見了村干,連忙送上一根煙,宮支書接了煙,蹲在地頭上抽著。
尹懋說道:「等一下我們把手續辦一下吧。」
大家都會意,辦手續就是要給他工錢以及材料費了,賈山連忙答道:「好的,好的!」
做工的人,得工價,是理所當然的,可是,有些人就不這樣認為,好像是老闆開恩,做善事,發慈悲才去做的。不去想,這些是自己勞動所得,應該得的,不給就不行。
沒有權利意識的人,太多了,特別是農民、農民工更是。
大家收工,進入賈山的家裡,外面太陽的照射,讓人感到煩躁不安,一進入土牆屋,看著地面錚亮的水泥地,有一層薄薄的水汽,就知道快要下雨了。屋裡非常涼爽,加之電風扇的勁風吹拂,更感到涼快。
賈山買了電風扇,是超強力的,為的是要吹走石碑上的灰,我們一去,就受到了這勁風的力量。吹了一會兒,德志受不了,說:「這風足以把人吹上天,吹久了會感冒。」
賈山聽了,就關了風扇,這樣,又感覺到有些熱。不知道如何是好。賈山給每人一把扇子,是棕樹葉子做的,非常環保。雖然累一些,可不會把人吹上天。
德志將錢數了,遞給賈山,賈山寫了收據,字體怪異,實在不敢恭維,的確,如果讓其在石碑上書寫,估計連小學生都會笑話的。
辦完手續,大家離去,德志和尹懋回到宿舍,整理一下工作筆記,這一段時間的工作就告一段落,準備回小城,然後再回家休假。
到了小城,德志見到了妻子兒子,自然擁抱在一起,從小跟孩子樹立一個好榜樣,除了自己的女人,不能去抱別的女人,當然,母親除外,自己的懷抱是聖潔的,是不容玷污的。不可以隨便和別的女人有染,但是,即便德志這麼說,這麼想樹立好的印象,可是做不到那麼聖潔,內心總是被各種污穢佔據,一不小心,一旦遇到引誘,就管不住自己,在這一點上,德志的意志還是脆弱的。
即便脆弱,德志仍然自以為是,可以戰勝邪惡的念頭,這個思想,一直居於統治地位,他不知道他自己在不知不覺之中,已經陷入危險的泥潭,不能自拔,也沒有誰可以來拯救,依靠上帝,上帝看不見,似乎很遙遠,依靠牧師,牧師的行為讓人失望,依靠同事,同事的作法比世界上的俗人更不如,依靠朋友,朋友有酒肉,來得勤快,沒有的話,就會疏遠。
看來,祖先有言在先,「靠山山倒,靠人人倒」。誰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靠自己良心的律來支撐,靠自己來自聖靈的力量來支持,靠內心的強大,來應對外在力量,來戰勝邪惡的奴役或者捆綁。
最近德志所犯的錯誤,罪大惡極,可是,他卻自以為義,無所謂,不是自己的罪,不是自己的錯,責任不應由自己來負,而是別人的不好,別人的不是,一切後果都要由別人來承擔才行。自己身上的責任乾乾淨淨,沒有一點問題。每每產生的煩惱,大概是自己的期望值高於現實的估計,所以總是憤懣,總是不滿,總是埋怨,這個事情,總是在惡性循環,這個怪圈,總是纏繞在德志周圍,不得解放。
德志對妻子說:「明天放假,我們是在小城度假還是回老家呢?」
妻子說:「太好了,我早就想回老家看看了。」
德志說:「回去後還來嗎?」
妻子說:「看情況吧。可能過一段時間我和孩子再來,你先來,我快發瘋了。小城這個地方,我很不習慣。」
德志說:「你還沒去過我所工作的村子呢!」
她妻子說:「不去也知道一二三,山區,到處不是一樣嗎?不是山,就是谷,不是谷,就是梁,就是山路十八彎,李瓊早就唱過的。」
德志說:「是啊!那李瓊,據說就是土家族的,是宜昌人。」
他妻子說:「是啊!好像那個誰也是土家族的。」
德志問道:「誰?」
她說:「嗯,對了,叫宋祖英。」
德志說:「好像是,看報紙上說,她是湘西土家族妹子,偶然的機會出了名,現在據說唱到了維也納,真是紅得發紫了。」
她說:「女人,再紅,再紫,也要結婚生孩子,才是完整的,否則,總是缺憾。」
德志說:「不見得,宋祖英是我夢中情人哦。」
她說:「和你想的一樣的男人成千上萬吧?你搶得過人家嗎?」
德志被問住了,無話可說。
她又說:「女人,無論外表再風光,晚上睡覺時,一關燈,底下不都一樣的嗎?」
德志說:「你真是色死了!總要開燈的吧?總要天亮的吧?」
她說:「那當然了。不過,我想說的是,你不要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自己老老實實本分過日子,要好得多呢!」
德志聽他老婆這麼一說,那顆不安分的心還真是覺得有理,人活一輩子,短短幾十年,哪有那麼多時間去愛除了配偶之外的異性呢?當然,同志另當別論了。要珍惜自己的配偶,試著保持熱戀的溫度和激情,就很不容易,特別是有了孩子,雜事一多,容易移情別戀,難怪有七年之癢之說,把握不好,就可能陷入婚姻的困境而不能自拔。德志對未來實在沒有把握,不知道自己是否會變,或者他妻子會變,這個誰說得好呢?
德志抱著孩子,逗他玩,小傢伙要斷奶了,德志幫著妻子,利用這段時間好好準備一下,應付斷奶之後的不適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