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末的天氣,北方還很冷。舒虺璩酉東市前幾天下過一場雪,飛機降落在跑道上的時候,天色已黑。下飛機的人們全都裹上了厚實的羽絨外套,行色匆匆。
一名穿著白色小羽絨外套,搭著淺色牛仔褲的少女拖著小行李箱,走在人群中。她步態雖悠閒,但目視前方大廳,步子邁得也有點快。
大廳裡燈光亮堂,晚上七點多了,仍有不少人在等著接人。有的人舉著牌子,有的人踮著腳張望。一對中年夫妻在人群裡來回地走著,邊走邊張望。進來的人不少,卻在少女進入大廳的一瞬,夫妻兩人就看見了她!
女人頓時眼圈紅了,不停地朝少女招手,「小芍,媽在這裡!」
少女抬眸望來,一看見女人,眉眼間悠然的氣度也頓時變成了驚喜,拖著行李箱就跑了過去,「媽!」
夏芍人還沒到跟前兒,李娟就迎了上去,母女兩人抱在一起的時候,夏志元接過了女兒手中的行李箱,站在一旁,只是看著笑。
李娟抱著女兒,眼淚兒都掉了下來。夏芍任由母親抱著,眼圈也有些微紅,但唇角卻揚起笑,「媽,你們怎麼來了?不是說好了在家裡等我就行了麼?」
李娟擦擦眼淚放開女兒,一眼看見她的穿著便瞪她,「不來接你,怎麼知道你穿這麼少?幸虧媽來的時候,給你帶了件厚衣服!」
夏芍頓時苦笑,她穿得少麼?她穿了件羽絨外套好不好!雖然,她裡面只穿了件粉色的薄毛衣,但她圍了圍巾,一點也不冷。
苦笑的時候,李娟已轉頭對丈夫道:「快快,把小芍的外套拿給我。」
夏芍這才轉頭看向父親,發現他左手提著自己的行李箱,右手提著只袋子,裡面裝著件羽絨大衣。見母親李娟把衣服拿去了手上,夏芍這才對著父親一笑,也伸出手,擁抱了父親,「爸。」
夏志元一愣,顯然女兒長大以後從來沒跟他這麼擁抱過,他頓時臉上有好一會兒的怔愣,機場大廳的燈光打在男人的臉上,慢慢染上了溫暖。
夏志元臉色感慨,手不由自主有些抖,輕輕拍拍女兒的後背,連連道:「好!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李娟站在一旁拿著衣服笑看著,直到父女兩人分開,才把外套展開,對女兒道:「快把你那件脫了,拿回去媽給你洗洗。」
「那衣服是羽絨的,水洗不好。外頭不是有乾洗店麼?」夏志元在旁邊一笑,卻沒想到,一下子便遭到了妻子的反駁。
「你現在是有錢了,不在乎去乾洗店了是不是?都是女兒辛苦賺的錢,給她省點不成麼?」李娟的性情向來溫婉,很少反駁丈夫。但今晚卻是瞪了他一眼,瞪他不識趣兒,不知她這個當媽的心——她就是想給女兒親手洗洗衣服,送什麼乾洗店!
夏志元頓時苦笑著搖頭,閉嘴。
夏芍笑看父母親鬥嘴,眼神溫暖。其實,這幾年,父親打理慈善基金,幫她分了很多的心。不然,她自己又要管理公司,又要管理基金,還要兼顧學業,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父親夏志元原本是很老實憨厚的人,不太適合經商,但這些年也是努力在跟著經理人學習,現在也算有模有樣了。
「試試這件,媽知道你要回來,新給你買的!」
夏芍脫了小羽絨外套,便聽見母親說道。她往那件衣服上一瞧,頓時笑了。這衣服她沒見過,必然是新買的。可問題是,這與自己身上穿的外套一樣,都是羽絨的。只不過是長身的罷了。
李娟知道夏芍喜歡白色,給她買的外套也是白的。她親手給女兒穿上,蹲下身子為她拉拉鏈,邊整理衣角邊嘮叨,「媽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冬天最要緊保護的是小腹和膝蓋。膝蓋年輕的時候不注意受了涼,老了就會疼!還有這小腹,媽不說你也明白。女孩子千萬不能圖苗條時尚,大冬天的穿外套連扣子都不扣!你以為脖子上繫條長圍巾擋擋就成了?這麼薄,能擋得住冷風?」
李娟說著,伸手就往夏芍的小腹處拍了拍。夏芍本聽著母親的嘮叨,眉眼間笑意溫暖,見母親伸手摸來,她頓時笑著往後一退,怕癢。
李娟則歎了口氣,「早知道當初就不放你去香港讀書了。你這孩子一點也不會照顧自己,媽就知道你一去准瘦!腰身上一點肉也沒有,下巴也尖了。」
「難不成,媽還希望一下飛機,我胖得您都認不出來了才好?」夏芍頓時笑著打趣。其實,她自小習武,如今修為又已煉神還虛,體質上早已不怕冷。她雖不說能像師兄一樣冬天穿那麼少,但至少不穿羽絨服沒什麼問題。套件羽絨外套回來已經是怕母親嘮叨了,沒想到,還是被嘮叨了。
「你知道什麼?女孩子,還是腰身上有點肉好。」李娟站起身來,將女兒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番。發現去了趟香港,人沒胖,皮膚倒是比以前還好。也是!她正值好年華,皮膚一掐便能掐出水兒來的嫩,穿著白色的長羽絨服站在機場亮堂的大廳裡,玉娃娃一般。只是襯得一張臉蛋兒有點小,聽說這次寒假回來只有兩周不到的時間,元宵節都不能在家裡過。李娟頓時下定決心,就憑著這幾天也要在家裡給女兒好好補補!
「好了。換好了衣服就趕緊走吧。家裡的車在外頭等著,今晚出去吃。你爺爺奶奶,姑姑叔叔,聽說你今晚回來,在市中心麗華酒店訂了酒席,說是要給你接風洗塵。」夏志元道。
夏芍原本還以為今晚回去能吃到母親的手藝,一聽說那幫子親戚訂了酒席,頓時便垂了垂眸。
她的心緒表露得並不明顯,但為人父母的,怎能看不出女兒不太樂意?
夏志元歎了口氣,自從分家以後,兄弟姐妹之間除了過年過節,平時便不怎麼來往了。其實,他和妻子也挺喜歡這種平靜的無人打擾的生活的。可再怎麼生疏,兩位老人畢竟還在世,總不好鬧得像斷絕關係似的。
今晚,夏志梅和夏志濤兩家聽說夏芍回來,先做主去十里村把兩位老人給接了過來,訂了酒席,來了個先斬後奏。老人都已經在酒店裡等著了,身為子女,夏志元和李娟也不好擺姿態不到場。想著夏芍跟奶奶還是有感情的,半年不見,許也想念。夏志元夫妻這才放下了家中為女兒準備的晚餐,開車出來接她去酒店。
上了車之後,夏志元在前面開車,夏芍和母親坐在後座,這才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夏芍搖頭哼笑一聲,這事一定是小叔夏志濤的主意,就他歪點子多,拿老人來當擋箭牌。
「小叔還做建材生意?」夏芍開口,漫不經心地問。
夏志元在前頭開車,聽了女兒的問話先是愣了愣,接著答道:「還做著建材呢。一開始生意不好不壞,也就是維持著。現在倒聽說能好點了。」
夏芍點點頭,夏志濤的店舖風水雖被她改動過,可後來他換了店面。那店面風水如何,夏芍沒去看過,不過看他做生意不像之前發達那麼快,店舖風水必然只能算是一般的。但夏志濤是個痞子性情,做事有一種混不吝的衝勁兒,咬著誰算誰。市場上有些人不敢跟他硬爭,加上夏芍的名氣在省內頗大,很多人更不敢跟他爭了,他這兩年賺了些也是應當的。
這些事無關於夏芍願不願意,她總不能告訴東市所有人夏家分了家,讓人都不用給夏志濤面子。親戚沾光是必不可免的,夏芍抱持著只要他們不打著自己的旗號,給自己惹禍,便各過各的心態。
「那大姑家裡呢?貸款還得怎麼樣?」
「還在還著呢!你也知道,去年你表哥考大學沒發揮好,你大姑和姑父到處托關係花錢,給你表哥捐了個省內二本,學經濟管理的。男生在外頭讀書,花銷總是大些。現在你大姑家裡還是做著油料方面的生意,供著你表哥讀書,還著銀行的貸款,還得補外頭的欠債,日子過得還真不如你小叔家。」
夏志元為女兒說著這些事,李娟則在一旁默默地聽。
夏芍沒再說話,轉頭看著窗外家鄉的夜景。東市這兩年的發展日新月異,以往只是個三線小城市,如今連機場都建起來了,市中心更是大廈林立,儼然新興城市。
聽到表哥劉宇光上大學的事,夏芍才想起自己從小的玩伴劉翠翠和杜平也上大學了。兩人在去年自己去香港之後,便踏上了去大學讀書的旅途。劉翠翠上一世高考失利,去年卻是憑著勤奮考上了南方的一所二類本科院校,讀的是新聞類的專業。而杜平卻是令夏芍頗為驚訝,他前世雖然考上了大學,但學校並不理想,於是便放棄了讀大學,跑去參了軍。而去年卻是一鳴驚人,考上了京城的一本院校!
雖然並非京城大學,但也很有名氣了!杜平的分數線算是搭上了末班車,但也是考上去了,且讀的是金融專業。
這讓胖墩周銘旭嗷嗷叫了好一陣兒,發誓拼了命也要考去京城見他二爺爺。夏芍對此雖然頗感驚訝,但朋友們出路好,她也跟著開心。今年春節假期雖然短,但想必也能與兒時的玩伴們見上一面。
麗華酒店是東市新建起來的五星級酒店,配合著東市陶瓷民窯方面的旅遊業和興旺的古玩業,酒店建得頗為古香古色。在大廈林立一派新城氣象的市中心,倒是一道別緻的風景。
夏芍下車的時候,打量了一眼酒店,對這家酒店老闆的別緻心思倒頗為讚賞。
李娟怕外頭風冷,下車前便把羽絨服後面的帽子給夏芍戴上,惹得她一笑。就這麼幾步路,母親也太緊張了。
進了酒店之後,迎面便走來一名酒店前台,詢問是否有預約。夏志元報了房間,服務生便帶著三人去了訂好的貴賓間。
貴賓間裡佈置頗為中式,紅色雕花的大燈,牆面富貴花開的壁畫,角落裡擺放著竹子和闊葉植物,屋裡倒是雅致。
夏志元走在前頭,夏芍和母親在後頭挽著胳膊低聲談話,一進到貴賓間裡,一家子的人的目光便齊刷刷向夏芍看來,且都站了起來,臉上含笑,十分熱情。這架勢,跟迎接領導也差不了多少了。
夏芍的爺爺夏國喜向來是個重視禮教的人,以前在家裡都是一家之主,年輕一輩的人進來,他是萬萬不會起來相迎的。今晚倒是垂著眼,拄著手杖站了起來。
奶奶江淑惠可不管這些,她站起來就離了席,「小芍子,來來,到奶奶這兒來。」
「奶奶,我回來了。」夏芍笑著過去,跟老人拉起手來。
老人慈愛地打量她,但一看之下便心疼地道:「怎麼瘦了?天天想那些賺不完的錢,都沒好好吃飯是不是?」
「媽,您這話說的!錢是賺不完,可有人想賺錢還賺不來。咱們小芍能把事業發展得這麼大,那是她的本事!」這時,夏志濤笑著插了一句嘴。
顯然,夏芍在香港的作為已經傳回了青省。
夏芍只是看了叔叔姑姑一眼,兩家人便趕緊笑容滿面地對她點頭。夏芍見兩位老人還站著,便禮貌地跟爺爺打了聲招呼,然後便扶著兩位老人坐下了。只是坐下的時候,夏芍仍不忘打趣奶奶道:「學校的飯菜肯定是比不了家裡的。不過,我看您老倒是精神挺好,年輕了不少。」
她這一打趣,倒把老人給逗笑了,「你這孩子,還跟小時候一樣!就是嘴甜!」
「要不奶奶能這麼疼我?」夏芍笑著逗老人,轉身請父母入座,之後才跟席間的大姑夏志梅、姑父劉春暉,小叔夏志濤和嬸嬸蔣秋琳打了招呼。最後,她才對表哥劉宇光點頭致意。
劉宇光所在的大學也放了寒假,他剛回來沒幾天,今晚就被帶來出席表妹的接風宴了。不過,他看著夏芍的目光卻很是複雜。
「姐姐。」堂妹夏蓉雪這時怯懦地喊了夏芍一聲。
夏芍笑著朝著妹妹招招她,這妹妹前世膽子就小,但卻是個善良的好孩子。這一世,因為夏芍曾在分家前的家庭宴會上暗示過小叔夏志濤有外遇,之後夏志濤生意手損,小三提出了分手。如今,夏志濤和蔣秋琳好好的沒離婚,堂妹也才有個完整的家庭。
夏蓉雪今年都初二了,一轉眼,夏芍重生的這一世已有十年。
看著堂妹都已經長成大姑娘了,夏芍頓時有些感慨。
一家人熱情地招呼夏芍坐下,看她的目光卻是灼灼。
夏芍坐下之後才問道:「小姑沒來?」
「你姑父不是復員在青市公安局工作麼?你表妹也在青市一中讀書,你姑姑就乾脆辭了工作去青市了。現在他們一家團聚,就在那邊住了,等過年回來拜年的時候就能見到了。上個月你往家裡打電話的時候,不是跟你說過了麼?」李娟這才轉頭笑看女兒。
夏芍頓時恍然,暗地裡沖母親吐了吐舌頭,「真忘了。」
上個月正是跟世紀地產爭鬥得最激烈的時候,這事夏芍還真是聽過就忘去腦後了。
「哈哈!咱們小芍現在是日理萬機啊!家裡的這點芝麻綠豆的小事,哪比得上公司的事重要?小芍現在做的可是大事業!」夏志濤見縫插針地便開始誇起了夏芍。
「是啊,我前幾天出差去了趟青市。聽說咱們小芍在香港地產行業大出風頭,把資產三五百億的大地產公司都給收購控股了!我差點以為耳朵出了問題!太了不起了!」大姑父劉春暉讚歎道。
香港那邊的週刊在內地看不到,但因為華夏集團的總部在青市,艾達地產的總公司也在青市,事情出了之後,省內也進行了報道,浪潮絲毫不遜於香港!
東市是夏芍的家鄉,也是她白手起家傳奇開始的地方,因此東市的震動可想而知。在東市商圈的歷史上,從來沒出現過打拼到香港,創下如此基業的人。今年的企業家年會,東市市長劉景泉早就跟陳滿貫打過招呼,將夏芍作為嘉賓邀請去發言,給市裡的企業家們指點指點經驗路子。
這時候省裡的企業家年會已經過了,但聽說省委書記元明廷在大會上還稱讚過華夏集團,年度最優秀企業家的獎盃已經發給了夏芍,讓華夏拍賣公司的總裁孫長德給帶回去了。
夏志梅和夏志濤兩家人都看著夏芍,到現在他們想想這段時間省裡的震動都還覺得心有餘悸,自家怎麼就出了這麼個能幹的孩子?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來?
連夏國喜都用看不明白的眼神看向孫女,那可是幾百億的大公司啊!這從小不被他重視的孫女,怎麼就能把這麼家大公司給收到手?
這幾百億的數字對普通百姓人家來說,簡直就是天文數字!別說幾百億了,家裡有個一百萬的,都覺得是富裕人家了。像夏志梅一家之前有個千萬家產,在家裡人眼中就已經是高不可攀的,在外頭就更是有頭有臉的家庭了。
但如果千萬家產都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那夏志元一家如今幾百億的資產,又算是什麼樣的家庭?
只怕連嫉妒都嫉妒不來,只能是仰望了。
而帶給家裡這麼大改變的孫女,她還沒過十九歲的生日,還在讀書的年紀。這樣孩子,為什麼小時候就沒看出來?
夏芍在席間坐著,面對著親戚們的目光,低頭給奶奶夾菜。老人心疼她在學校沒辦法吃到家鄉菜,便把些魚肉雞肉的全往她面前的碗盤裡堆,瞧得李娟想給女兒夾菜都沒法下筷子,只好在一旁笑。
夏芍笑著跟奶奶和父母談笑,對席間誇讚她的話充耳不聞,明顯不想在家宴上提這些事。
但兩家人總能找到話題,大姑夏志梅在在高中教書,開口便是學習上的話題,問夏蓉雪道:「蓉雪明年就考高中了,成績可得往上提提,放假了多去參加補習。」
夏蓉雪成績只能說一般,聽了訓示便低頭侷促地應了一聲。
蔣秋琳對夏志梅訓斥自己女兒的姿態有些反感,目光一厲,接著便笑了起來,看向了已經上了大學的劉宇光,「是啊,宇光都上大學半年了。聽說青省理工也是不錯的院校,去了之後成績上能跟得上吧?」
她這是含沙射影在劉宇光花錢上大學的事,暗指他讀了好學校,成績也未必跟得上。夏志梅一家豈能聽不出?頓時便臉色沉下來。
蔣秋琳從來不在嘴上吃虧,轉頭便瞪了自己女兒一眼,「我告訴你,我們家可沒那麼多錢,你要是將來考不上大學,家裡可沒錢讓你去念!」
這話聽著是訓斥女兒,卻連帶著把夏志梅一家又給數落了一遍。
夏芍聽著這些,不著痕跡的蹙眉。她並不喜歡聽這些話,巴不得宴會早早結束,回家陪父母,一家人其樂融融。
但抬眼間見堂妹夏蓉雪侷促地坐在,筷子都不敢動,夏芍這才開了口,「成績不代表能力。」
她一開口,席間便霎時靜悄悄的,兩家人都看向她,彷彿聆聽訓示一般。
夏芍神色淺淡,看向堂妹時卻露出些笑容,「別給自己太大壓力。每個人都在讀書,但很多人都不知道未來在哪裡。老師教我們,讀書改變命運。這句話沒錯,但是被很多人理解錯了。讀書改變命運,而不是成績改變命運。讀書提高的是自身涵養,成績提高的只是分數。在社會上工作,不看分數,看得是個人素養。」
夏蓉雪靜靜地聽著,她還有些聽不懂,但卻很認真地在聽,每一字每一句。
「很多人在學校裡成績不好,但這不代表他們是失敗的,只能代表他們不擅長考試。不要拿自己不擅長的,去和別人擅長的做比較。你要做的不是發現自己的短處,而是發現自己的長處。世界上只有一個你,別人再好也只是別人。把看別人的目光收回來,放到自己身上,多發現自己。你喜歡的事,你擅長的事,都有可能為你的將來鋪就一條獨一無二的路。」
夏蓉雪呆愣地坐著,明顯深受震動。她成績不好,父母她小的時候就一直吵架,為了雞毛蒜皮的事、為了錢,每天都在爭吵。她知道自己是女孩子,不受爺爺的喜歡,讓母親受了爺爺的冷落,所以她便要接受母親的挑剔。母親對她的教育很嚴格,總希望她能事事爭出頭,事事比人強,好為她把看不起她的人都踩下去。可事實是,她恨不得躲起來,不想插手大人間這些複雜的事。
堂姐的華夏集團風生水起之時,她年紀還小,母親便天天在她面前念叨,希望她能像堂姐那樣,讓家裡揚眉吐氣。可是她做不到,成績不好,性格內向。
對堂姐,她是帶著崇拜又複雜的心情,想跟她學學,可是知道自己學不來。她甚至不太敢跟堂姐說話,雖然她一直對自己很善意。
從來沒想到今晚堂姐會出口為自己解圍,也沒想到會聽到這麼一段話。雖然還有些聽不太懂,但夏蓉雪卻有種開心的感覺,覺得自己在這個家裡總算獲得了承認。覺得多年來在心裡的壓力好像一下子輕了不少,有點豁然開朗的感覺。
她抬起頭來,十四歲的少女臉蛋兒還帶著稚氣,卻對夏芍點頭笑了出來,「嗯!知道了。謝謝姐姐。」
表哥劉宇光這時也收起複雜的神色,低頭沉浸在思索裡,顯然也有些感悟。
夏志元和李娟夫妻轉頭看著女兒,又是驚訝又是自豪。真的沒想到,女兒能說出這麼番大道理來。
但他們哪裡知道,夏芍這話雖是說給堂妹聽的,卻也是說給在座的兩家人聽的,希望他們能聽得進去。
但可惜,在一陣沉默之後,夏志濤感慨道:「說得好啊!人這輩子,就應該走一條路出來!小芍啊,叔叔這裡有件事,你幫著出出主意唄?」
夏芍一聽,便垂眸一歎——白費!
她今晚剛下飛機,要給她接風洗塵,明天也可以。家裡的姑姑叔叔卻勞師動眾的,不惜這大冷的天兒把老人接來,讓夏志元夫妻不好拒絕,只得帶著夏芍來赴宴。夏芍便知,一定有什麼事。
她之前說那段話,就是希望兩家人好好過自己的日子,憑著自己打拼。但他們很明顯沒有聽到重點上。
夏志濤話都說出口了,也不等夏芍應一聲,便笑著說道:「我這兩年做建材生意,也算是有些經驗了。現在國家扶持地產行業,咱們東市你看看就知道了,兩三年前哪有這氣象?現在到處都在蓋樓!我在做建材生意的時候,認識了幾個包工程的朋友,他們說現在包工程很賺錢,想拉著我一起搞。但是我還拿不定主意,這不今晚知道你回來麼?呵呵,你都是做大買賣的人了,能不能給你叔支個招兒?這事敢干還是不敢幹?」
夏芍聽了這話,抬起眼來,見兩家人都陪著笑看著她。夏芍卻把目光放在夏志濤身上,淡淡問:「這事是叔叔的朋友想拉你入伙,還是你想入伙?」
「呃……這、這有什麼區別麼?」夏志濤一愣,眼底有光芒閃過,尷尬地笑了笑,「我就想問問你的意見,你覺得這事成不成?」
「不成。」夏芍也不含糊其詞,直截了當道。
兩家人頓時就愣了,顯然沒想到夏芍會說不成。
夏芍一看他們這胸有成竹的反應,就知道他們哪裡是拿不定主意?分明是就想入這行!
她不可能會同意!現在華夏集團涉及地產行業,在香港打下了基業之後,省內艾達地產名氣鵲起,版圖不日便會鋪開。夏芍心中自有事業發展的藍圖,華夏集團在地產行業要做到國內龍頭!
現在,以集團的實力,相信等她上大學的時候,就可以在全國鋪展事業,全面了。
而青省如今的地產行業,會最先被華夏集團拿下!以華夏集團在地產行業的名氣,夏志濤想沾的自然是這個光。
夏芍太瞭解自己的叔叔了,他被教訓了之後,這兩年還是沾了點光,便心又開始大起來了。或許,是他認識的那些朋友,知道他是自己的叔叔,便想拉著他一起包工程,到時候不少人都會給華夏集團個面子。他們的業務還不節節高?
夏志濤確實是這麼想的,如今不是華夏集團剛剛成立的時候,夏志濤還天真的以為能進入集團內部,幫忙管理。他自從被侄女教訓了之後,知道她的能量有多大。而且這次得知她又在香港闖出一番大事業來,也是自歎不如,有些佩服了。
但他這兩年生意有點起色,攢了些錢,看著大哥一家越過越好,他自然也想往高處爬。包工程的事是一些朋友來找他,他覺得很有賺頭,這才動了心思。
只不過,他知道自己這侄女,哪怕是沾她的光,他都有點不敢自作主張,只好先問問她。這事夏志梅一家也知道,他們之前合計著,如果夏芍答應,那夏志梅一家就不做油料生意了,把生意關了,錢撤出來也投到包工程上,兩家人一起幹。
他們以為夏芍會答應的,但誰想到她竟一口回絕?
「為什麼不成?」夏志濤有點急切,夏志梅在旁邊拉了他一把,怕他因為太急跟夏芍起衝突。但兩家人卻是眼巴巴地盯著夏芍,不明白她為什麼不同意。
「我說過,華夏集團不可以是家族企業。」夏芍淡然道。
夏志濤一聽便笑了,「小芍,你這就誤會了。華夏集團的工程我們不碰,你們都是大工程,給我我也包不起。我和那幾個朋友就只是想藉著華夏集團在地產行業的名氣,多拉些活做而已,這也不行?」
「既然叔叔也承認是想藉著華夏集團在地產行業裡的名氣拉活做,那我就當這是公事來談。」夏芍一挑眉,放下了碗筷,雙手交疊在小腹上往椅子裡倚了倚,氣度與家宴的時候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