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子昱自知理虧,有些無奈的摸了摸鼻子,伸手想要摟著沈佳蓉去餐桌那邊吃飯,哪想到沈佳蓉只是哼了一聲,像個小孩子似的,對著他做了個鬼臉,自己就去餐廳那邊用餐了,賀子昱看著自己僵持在半空的手,側身看著沈佳蓉,淡雅深邃的眸,滿滿的都是寵溺,他輕笑了一聲,跟在沈佳蓉的身後,追了上去。舒虺璩酉
他也知道,就那尷尬萬分的時刻,把沈佳蓉單獨留下,有些太過不厚道了,但是他從小就是呆在賀飛和張敏的身邊長大的,以他這麼多年對他們的瞭解,為了讓佳佳在這方面不再繼續縱容他,兩個老人肯定不會只是當著佳佳的面念叨他幾句,為示慎重,應該還會單獨交代佳佳幾句的,這樣重大的責任,到時候應該會由張敏接棒,這要是張敏把沈佳蓉單獨叫去說這事,她只會更加尷尬,還不如趁著沒有下人在客廳,讓爺爺奶奶一次性把話都說清楚了,至少,她還能看得到他。
這幾天,沈佳蓉胃口不錯,比以前來說,要多吃一些,尤其是現在,昨晚折騰了大半宿,早餐和午飯都沒吃,第一次吃了兩碗米飯。
「你慢點吃。」
賀子昱見沈佳蓉狼吞虎嚥的,笑了笑,唯恐她噎著了,給她盛了碗湯,沈佳蓉雙手接過,瞪了賀子昱一眼,直接說道:「傷心生氣的時候最能吃。」
因為嘴巴裡邊塞著東西,所以她說話的時候,咬字並不是很清晰,不過她大概的意思,賀子昱還是聽懂了,然後想到剛剛沈佳蓉義正言辭說冷戰的模樣,笑出了聲。
沈佳蓉喝了湯,嘴巴裡的東西也吃光了,她怒眼圓瞪,看著嘴角上揚,怎麼都無法掩飾住笑意的賀子昱,挑了挑眉毛:「別以為給我盛了碗湯我就會原諒你,我剛剛是為了表示我的不滿,我很小心眼,而且很記仇,冷戰從現在開始,不過呢,在爺爺奶奶他們面前,我會和你說話的,還有,記住了,手上的傷沒痊癒前,不住碰我!」
沈佳蓉推開椅子,站了起來,手指著賀子昱手上的傷口,再一次堅定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只是那些任性的話,怎麼看都有點像是從被寵壞的小孩口中說出的,但是賀子昱卻生不出絲毫的反感,相反,有種說不出的成就感,沈佳蓉這樣的一面,只會在他的面前展露。
「我先上樓給鄧爺爺打電話。」
沈佳蓉將凳子推好,轉身上樓給鄧金鵬打電話去了。
依著沈佳蓉的意思,她是想過去看看鄧金鵬,打電話,就是告訴鄧金鵬一聲,他剛醒,一個人在那邊,就算是賀子昱找了細心可靠的傭人過去伺候著,沈佳蓉還是有些不太放心,想要過去看看他,但是鄧金鵬卻沒同意,只叮囑沈佳蓉安心養胎。
「佳佳,你外婆在明揚園呆了這麼久了,現在,沈旭橈沈舒雅已經得到了應有的下場,沈氏集團和子絲國際,你現在都已經慢慢接手了,你外婆生前,就已經將她這麼多年來置辦的其他產業都轉移到了你的名下,這幾天,我就會送去公證,你外婆生前的願望都實現了,現在就只剩下你和昱兒的婚事了,我的意思是,讓她先入土為安,你外婆不是個愛熱鬧的人,上次大家都已經去弔唁了,這次,我想讓她靜悄悄的走,就我們幾個,再加上昱兒的家人,就我們送送她,你看怎麼樣?」
鄧金鵬的聲音很平靜,可沈佳蓉卻能感覺得到,他內心深處,潛藏著的濃濃悲傷,就像是一個黑洞,因為周君蘭的過世,再沒人能夠填滿。
「就按鄧爺爺您的意思辦,不過我想叫上悠悠和呂靜,還有我和賀先生另外幾個好朋友,小豬也來s城了,外婆生前一直都很喜歡小孩,讓他也去吧。」
提起周君蘭,沈佳蓉不由吸了吸鼻子,心情微微的有些起伏,就算周君蘭已經過世了這麼久,可現在提起,沈佳蓉心裡還是會覺得難受,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酸酸的,總覺得遺憾。
「好,我翻了黃歷,五天後,12月2號,適合喪葬,就那天吧,等送走君蘭,我就和昱兒他家人直接商討你們的婚事,你去問問他們的想法,要是不行的話,我們就另外約時間。」
各地有各地的民俗,很多地方,喪事之後是不能馬上舉行像婚慶這樣的喜事的,不過從周君蘭過世到現在都已經月餘了,現在事情解決了,確實是該讓她入土了,鄧金鵬也希望能早點看著佳佳成婚,然後帶著周君蘭她們一起回到z鎮。
「好,我等會讓賀先生去問問,應該沒太大問題的,鄧爺爺,您真的不要我過去嗎?」
外婆尚未下葬,爺爺奶奶他們都是知道的,雖然現在是冬天,屍體不容易腐爛,但是呆在明揚園那邊,肯定不是長久之計,賀家的人,除了李芸,大家都是比較心思的,肯定不會沒有考慮到這一點,他們既然主動提出讓賀子昱和她在這個時候結婚,肯定是沒有這方面禁忌的,所以沈佳蓉覺得問題不大。
「不用了,昱兒派過來照顧我的下人挺心細的,不用擔心我,你照顧好自己,鄧爺爺就放心了。」
要說鄧金鵬現在真有什麼是放心不下的,就只有沈佳蓉了,要不是心裡掛念著沈佳蓉,他估計一輩子都得躺床上,醒不過來啦。
「你和昱兒的婚禮,估計也就在下個月,時間可能有些趕,你這段時間好好休息,我們佳佳一定要做世界上最幸福最漂亮的新娘。」
鄧金鵬又和沈佳蓉說了幾句,這才掛斷電話,沈佳蓉能感覺到他的疲倦,還有她的努力,就像自己當初在知道外婆的噩耗後一樣,她為了腹中的孩子,為了賀子昱,為了賀家還有其他關心她的人努力著,而鄧爺爺,則是為了她還有外婆,他餘下的生命,是在代替外婆活著,所以就算是艱難,沈佳蓉想,他也一定不會讓自己在這個時候倒下的。
「怎麼了?」
賀子昱剛進來,就看到沈佳蓉坐在床邊,一隻手拿著手機,垂著腦袋在那邊抹眼淚。
「怎麼又傷心了?」
賀子昱走到沈佳蓉的生前蹲下,微仰著頭,溫柔的給她擦眼淚,滿眼的心疼。
沈佳蓉不是個愛掉眼淚的人,這是和她相處了十年的閨蜜呂靜告訴他的,就算是被蘇少宸拋棄,沈舒雅奚落,還有那些媒體記者肆意污蔑,她也從來不曾在人前落淚,在敘利亞的那段時間,沈佳蓉也是極為堅強的,盛世懸於一線,痛的眼淚在眼珠子打轉,她也不會讓眼淚從眼眶滴落,倔強的要命,也讓人心疼,大概,周君蘭這次的事情,對她的打擊,真的太大,尤其她現在還是孕婦,情緒敏感。
「我剛給鄧爺爺打電話了,他說讓外婆早點入土,他已經選好時間了,就在五天後,等送外婆離開之後,就和爺爺奶奶他們見面,讓我們去問問行不行呢?」
沈佳蓉傷心,見賀子昱安慰自己,也就忘記了和他的冷戰一說,像她這樣口口聲聲說自己小心眼的人,反倒不是那種會斤斤計較的,而且,婚前的兩夫妻,要相互商議的事情本來就多,怎麼可能冷戰呢?
「晚上我去問問爺爺奶奶他們,應該沒問題了,別哭了,要是被爺爺奶奶還有爸媽他們瞧見了,他們肯定會說我欺負你的。」
沈佳蓉吸了吸鼻子,一雙眼睛盈滿了水霧,看著賀子昱點了點頭。
周君蘭過世了這麼久,她生前想做的,她現在都已經替她完成了,可直到現在,她還是覺得,難以釋懷。
如賀子昱所料,周君蘭他們也希望早點和鄧金鵬見面,早點將沈佳蓉和賀子昱的婚禮定下來,所以對鄧金鵬的意見,並沒有反對。
12月2號這一天,沈佳蓉早上六點半就起床了,她一身素白,而賀子昱則是一身沉重的黑色西裝,家裡的其他人也是一樣,男人都是黑色的西裝,而女人,則是乾淨的白色,就連李芸,也換下了她那些顏色艷麗旗袍,一家子人,顯得十分鄭重。
九點半的時候,所有的人在火葬場集合,鄧金鵬這一天穿的是老式的中山裝,五天的時間沒見,沈佳蓉卻感覺,他一下子好像老了五歲似的,頭上的白頭髮,就像雨後的春筍似的,一下子全冒了出來,鐵青的臉,看著讓人很是擔憂。
席慕琛葉子悠還有葉子僮都來了,雖然不是一起出現的,不過看席慕琛和葉子僮那淡定從容的模樣,兩人之前應該已經見過面了,葉子僮雖然是小孩,不過比起大人還要言而有信,因為之前葉子僮已經知會過了她這件事情,不過他只是聊聊說了幾句,沈佳蓉只能大概感覺的出來,小豬對大豬的印象,總體還是不錯的,所以看到一大一小兩人出現的時候,沈佳蓉並沒有太大的驚愕,但是葉子悠卻不同了,當她挽著席慕琛的手,看到葉子僮從車上下來的時候,眼珠子差點都瞪掉下來了,高分貝的尖叫了一聲,就想拽著席慕琛離開,但是沒有成功,席慕琛附在她的耳朵邊上,也不知說了些什麼,她才安靜下來,然後就一直惡狠狠的瞪著葉子僮。
不要說葉子悠了,今天和艾酒酒一同前來的凌子墨反應絕對絲毫不會遜色於她,艾酒酒也是事先不知情的,因為在看到葉子僮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她精緻的狐媚眼瞪的微微有些大,還愣了愣,不過也只是一會,很快恢復如常,她只是覺得意外,所以微微的有些吃驚罷了,但是對葉子悠和席慕琛的事情,一直以來,她都沒有太大的興趣,同理,對他們的孩子,她的興趣也不大,但是凌子墨就不同了,他的那雙眼睛在席慕琛和葉子僮身上逡巡,足足有五分鐘,精緻的桃花眼,寫滿了興趣,和以往的那些八卦事情相比,葉子僮的出現,最有衝擊力。
火化的時候,是鄧金鵬親自點的火,他看著燃燒的火,哭了,他一直蹲在地上,哭了好久,沈佳蓉靠在賀子昱懷中,不停的啜泣著,她心疼鄧金鵬,這個時候,她能有賀子昱的肩膀可以依靠,有他溫暖的懷抱可以擁抱,但是他,卻什麼都沒有,沈佳蓉聽著那悲傷而又絕望的嚎啕大哭生,一度懷疑鄧金鵬會哭暈過去,但是她沒有阻止,她想,鄧金鵬可以逆流成河的悲傷,應該需要在這個時候發洩出來。
葉子悠靠在席慕琛懷中,哭的同樣傷心,而呂靜李芸她們則是默默垂淚,其餘的人,臉色也十分凝重。
葉子僮沒有和葉子悠和席慕琛站在一塊,自始至終,他都一直靜靜的站在了鄧金鵬的身後,他沒有落淚,雖然只是個小孩,但是見慣了社會各種黑暗和醜陋一面的他,不會像同齡的孩子那樣,會有那麼豐富的情感表達,他不喜歡哭,也不怎麼愛笑,在這一點上,他和席慕琛很像,除了在心愛的女人面前,他們很少會讓臉流露出自己最真實的情感,傷心難受,多是埋在心裡。
他只是靜靜的看著鄧金鵬,身姿筆直,明明還那麼小,卻好像充滿了力量,彷彿只要鄧金鵬一有事,他就會第一時間衝上去將他扶住,這是他對不怎麼熟的人,感恩的方式。
鄧金鵬並沒有暈過去,只是眉梢眼角的悲傷,卻怎麼都無法掩飾住,送走了周君蘭之後,賀飛和張敏兩個人,一左一右,鄧金鵬則緩慢的走在,這個時候,他拒絕任何人的攙扶。
因為沒有那麼多繁瑣的儀式,所以省去了很多時間,離開火葬場的時候,十一點才過幾分鐘,這個點,無論去哪裡,抵達目的地之後,剛好都是吃飯的時間。
「鄧爺爺,我們中午去明揚園那邊吃飯,怎麼樣?」
和鄧金鵬一樣,沈佳蓉現在並沒有什麼胃口,根本就什麼都吃不下,但是這麼多人,不吃飯,肯定是不行的。
按著鄧金鵬的意思,將周蘭君送走之後,大家先找個地方吃飯,但是關於婚禮的細節,是要在明揚園內商議的,關於這一點,賀家的人都表示理解,在鄧金鵬的心裡,周君蘭從來不曾離去,而且,佳佳的媽媽於婉婷也一直都在那裡,張敏他們都是接受了新思想熏陶的人,並沒有那麼的古板,也沒有那麼多的禁忌,鄧金鵬這個時候正傷心,對他們來說,在哪裡商議婚事都是一樣的,所以對於鄧金鵬的提議,他們基本都是採納的。
今天之前,賀子昱已經讓人在明揚園那邊開了火,所以那邊現在是可以做飯的,考慮到的鄧金鵬情緒不穩,不想他太過勞累,早上的時候,張敏吩咐王福,找了賀家的幾個下人過去打掃,也讓下人買了菜,直接就可以在那般用餐商議。
「是呀,親家,關於佳佳和昱兒婚禮的事情,有什麼事情,我們可以在那邊慢慢談。」
因為連續幾天沒休息好,鄧金鵬現在的眼睛是又紅又黑又青,臉色也有些慘白,點了點頭,大家也這才上了車。
來的時候,賀家開了兩輛車過來,鄧金鵬是司機送過來的,呂靜是自己開的車,酒酒和凌子墨共一輛車,葉子悠和席慕琛,至於葉子僮,是遲御專門派車送他過來的,不過已經被葉子僮打發回去了。
回去的時候,沈佳蓉因為不放心鄧金鵬,三人同車,葉子僮忤逆母命,也和佳佳共車,凌子墨八卦本性難改,非得和葉子悠還有席慕琛一車,他本來想拽上葉子僮,無奈,葉子僮和他老爹一個德行,屬於凌子墨擺平不了的,所以,他沒有成功,就只有賀風揚和呂靜那一車的人沒變。
「鄧爺爺,您這幾天都沒睡好,您休息一會吧。」
沈佳蓉和鄧金鵬還有葉子僮幾個人都坐在了後座,一上車,沈佳蓉江門關好,看著鄧金鵬那憔悴的模樣,沈佳蓉忍著哽咽的衝動說道,她剛剛才哭過,聲音有些瘖啞,說話的聲音,也還殘留著濃濃的沉痛。
鄧金鵬靠著後座,手上牢牢的抱著周君蘭的骨灰,從剛才到現在一直就沒離手,就算是沈佳蓉去拿,他也不給。
「佳佳。」
鄧金鵬臉上的淚痕已經被風吹乾,側過身看了沈佳蓉一眼,沈佳蓉聽到鄧金鵬叫自己,歪著腦袋就去看他。
「鄧爺爺,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她看著鄧金鵬這個樣子,渾身上下,尤其是心裡,真的沒一處是舒服的,她當初之所以在周君蘭火化之後就讓雙方的家長見面商討婚事,一方面,這是兩方家長的心願,是他們所有人的共同意思,還有另外一點,她希望,她的事情,能刷淡鄧金鵬的悲傷,他這樣繼續沉痛悲傷下去,沈佳蓉真覺得自己安心不了。
鄧金鵬搖了搖頭,蒼老而又虛弱的臉上有了幾分笑意,「佳佳,我和你外婆,可以放心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緊擰著的眉頭一點點舒展開來,好像還舒了口氣。
剛開始的時候,李芸對佳佳有成見,這件事情,他和君蘭都是知道的,不過後來佳佳自個說現在婆媳關係已經好很多了,他們自己去打聽了一番,也相信了,上次在麗都山莊的時候,他和君蘭和賀風揚交談過,對賀風揚這個人還是挺放心的,不過還是擔心佳佳會在賀家受委屈,他們覺得,賀家就賀子昱這麼個孫子,他們對媳婦的要求會很嚴苛,今天一見,他算是徹底放心了,他們為了佳佳,在他提出的要求上,做出了很大的讓步,這讓他很感動,他們就昱兒這麼個孫子,卻更加的將就著佳佳。
鄧金鵬說完,靠著後座,就閉上了眼睛,沈佳蓉不知道他有沒有睡著,不過聽他這樣說,心裡還是放心不少,鄧爺爺現在已經夠累的了,她不想,他再因為自己的事情操心。
中午的時候,路上稍稍有點堵,等到了明揚園的時候,差幾分鐘就已經十二點了,張敏來之前給王福打了電話,讓他們著手準備飯菜,王福十一點半剛過就一直開了門守著,所以所有的車輛都開進了園子,剛下車,就聞到了飄散在園內的香味,對沈佳蓉而言,這比花香還要沁人心脾,因為這香味,讓她覺得溫暖而又感動。
明揚園,十多年了,這個地方,每年蘭花盛開的時候,會有四溢的花香,但是這飯菜的香味,自從於婉婷過世之後,這還是第一次,那下車的那一瞬,沈佳蓉惶然有種錯覺,自己好像回到了過去,又好像,置身在另外一個時空,就彷彿,於婉婷從來就不曾離開過一般。
「好香啊。」
葉子悠剛下車,聞到這香味,就一個勁的猛吸鼻子,因為剛嚎啕大哭過,一雙眼睛紅紅的,還有些腫,現下聞到這香味,對著席慕琛露出了笑容。
她向來沒心沒肺,就算是對從小照顧她長大的遲御,她也可以做到殘忍,獨獨對席慕琛,就好像是心尖上的肉,怎麼都割捨不下,割捨不了。
「首長,首長夫人,飯菜都已經準備好了。」
王福瘸著腿,從門口小跑著走到賀飛跟前,指著左手邊的別墅說道。
「我先把君蘭和婉婷放在一起。」
鄧金鵬說完,懷抱著手中的骨灰,就往小樓的方向走。
「鄧爺爺,我和您一起去。」
沈佳蓉追著鄧金鵬,跑了上去,被鄧金鵬制止:「你去吃飯的地方等我。」
鄧金鵬瘖啞的聲音,不容置喙,說完,轉身就走,沈佳蓉頓了頓,愣在原地,沒有跟上去。
「佳佳。」
賀子昱跑到沈佳蓉的身邊,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然後握住了她的手。
「剛剛在火葬場,那麼多的人,鄧爺爺也沒能和外婆說些什麼,他應該還有話想對外婆說的。」
沈佳蓉回過身,抿唇看著賀子昱,扯了扯嘴角,勉強露出了個笑容,然後,點了點頭。
她知道,這些,她都知道,所以她才沒有追上去,她尊重鄧金鵬,也能夠諒解。
在外婆的這件事情上,很多人都傷心,她也悲痛欲絕,但這事,對鄧金鵬的打擊,是最大的。
「我們去吃飯的地方等鄧爺爺吧。」
沈佳蓉和賀子昱進去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坐好了,下人們正將菜端上來,不過都沒人動手,就連悠悠,也只是咬著筷子,看著那些冒著熱氣的美味。
沈佳蓉和賀子昱的朋友坐成一圈,而今天商討婚事的幾個人,挨著坐在一起,最中間的位置,沈佳蓉猜測,應該是留給鄧金鵬的,其實,那個位置,賀飛也是很有資格坐的,只是現在,沈佳蓉就鄧金鵬這麼一個夠得上親人資格的長輩了,這些,賀家肯定是會禮讓的。
大家在餐桌上沒坐多久,鄧金鵬就回來了,沈佳蓉猜測,他剛剛應該哭過了,因為他從身邊經過的時候,沈佳蓉看到,他剛剛被風乾的眼神,盈滿了熱淚,不出沈佳蓉所料,賀飛和鄧金鵬因為一個位置,相互禮讓了好久,不過最後還是鄧金鵬坐了,因為這是賀家人集體的意思,鄧金鵬自然不好意思再退卻。
鄧金鵬是個時間觀念感超強的人,沈佳蓉想,他之所以這麼快趕過來,大概就是不想讓大家久等吧,尤其是賀子昱的長輩,就算是傷心難過,他也不想讓她在眾人面前失了禮,雖然爺爺奶奶他們根本就不會在意這些。
「親家,佳佳現在已經是我們賀家的人了,我們也就是一家人,之前聽風揚一直鄧經理鄧經理的稱呼您,覺得太見外了,我這樣稱呼,您不會介意吧?」
「您覺得怎麼叫著舒服,怎麼叫著喜歡,就怎麼叫!」
餐桌上本來是靜悄悄的,張敏的一句話,頓時將凝結的氣氛調動了起來,沈佳蓉看著鄧金鵬,雖然他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有些勉強,不過還是讓她寬心了不少。
因為剛送走周君蘭,再加上鄧金鵬剛醒來沒多久,現在身體看起來並不是很好,所以賀家這邊,並沒有人提出喝酒,這是鄧金鵬主動提出來的。
除卻周君蘭的事情,單就今天餐桌上要討論的,絕對算得上是難得的大喜事,除了懷孕的沈佳蓉,還有距離成年還有很久的葉子僮,大家都倒了酒,其實葉子僮很想和其他人一樣,也喝一點的,一直都將兒子當成大人培養的葉子悠也替他開口說話了,但是被席慕琛無情的拒絕之後,她馬上就換了口風。
「小豬,小孩子不能喝酒,不然的話會長不高的,你要這麼矮,就算是你長的帥,將來妹妹也不會喜歡你的,乖,不許喝酒!」
前邊的話,是連哄帶騙,但是最後四個字,卻是用媽媽式的命令口吻說的。
「琛子,你到底什麼時候有了個這麼大的兒子的,我第一次看到小豬的時候,嚇了一大跳。」
張敏笑了笑,並沒有急著切入主題,而是找別的事情活絡氣氛,試圖緩解鄧金鵬的悲傷情緒。
「太皇太后,不要說您了,我剛也被嚇到了。」
凌子墨盯著張敏,一副我還處在驚恐中的表情。
「所以花孔雀,你別癡心妄想了,佳佳的孩子是我家小豬的,我們已經事先預定好了,你搶也沒用!」
葉子悠指著凌子墨,霸道的宣示著葉子僮的所有權,「佳佳,你說對不對?」
葉子悠看著沈佳蓉,對著兒子未來岳母的時候,笑容有些諂媚。
「小豬,他要是敢和你搶,你就揍他揍他,把他揍成豬頭!」
葉子悠嘟著嘴,她天天都在祈禱沈佳蓉的肚子裡的是個女兒呢。
「我可是練過的,你兒子能打得過我嗎?」
凌子墨不服氣,以前在大學的時候,他就被葉子悠欺凌,礙於席慕琛,他忍了,為什麼七年之後,還逃不了這悲慘的命運?
「等小豬大的時候,你都已經老了,到時候肯定打的你滿地找呀,小豬,是吧?」
葉子悠瞇著眼睛,笑容如花,在場的其他人也不由被她感染。
「嗯。」
葉子僮瞪了凌子墨一眼,挑釁的意味十足,他對凌子墨之所以有這麼大的意見,當然是拜他親娘所賜,葉子悠在電話裡不止一次的告訴葉子僮,他有情敵,那個人就是凌子墨尚未出世,酒酒甚至尚未懷上的孩子,當然了,凌子墨並不怎麼合葉子僮的眼緣,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你這小子,挑釁是吧,信不信我現在打你屁股?」
凌子墨站了起來,挽著袖子,作勢就要動手。
「大豬,有人欺負你兒子!說打你兒子屁股!」
葉子悠看著席慕琛,義憤填膺。
席慕琛微微的愣了愣,恍然有種回到過去的錯覺,以前,葉子悠和凌子墨斗嘴的時候,葉子悠要是贏不過,或者是凌子墨欺負她的時候,她就是像現在這樣看著自己,瞪大著眼睛,撅著嘴,委委屈屈的,卻又有些氣憤的指著凌子墨說:「大豬,有人欺負你老婆,你管不管?」
原來,她所有的一切,直到現在,他從來就不曾淡忘。
「大豬!」
席慕琛猛然回過神,冰銳般的視線盯著凌子墨,沉沉的叫了聲:「墨子!」
凌子墨緊咬著牙,手指著得意的葉子悠,哼了一聲:「好男不和女鬥。」然後不情不願的坐下,早知道在大學的時候,就不泡那麼多妞了。
「酒酒,將來你最好能生個女兒,像你一樣漂亮,像花孔雀,那就糟糕了。」
葉子悠對著凌子墨做了個鬼臉,她的嘴巴向來很毒,尤其是對著凌子墨。
鄧金鵬看著這些說說笑笑的年輕人,多看了席慕琛一眼,根據他這麼多年的經驗,他能感覺的到,這人絕不平庸,不過看他對悠悠,雖然他和悠悠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是能看著她找到好的歸宿,他心裡自然是高興的,小豬是個懂事的孩子,君蘭在世的時候,她一直都很喜歡,他也希望,他今後能過的好。
鄧金鵬放下手中的酒杯,看了眼身邊坐著的沈佳蓉,賀子昱正看著她,給她夾菜,動作細心,以前,佳佳多數的時間都是一個人,和她要好的朋友,就只有呂靜一個,但是現在,她有了這麼多的朋友,最重要的是,她有了賀子昱,有了另外關心她的家人,雖然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但是這份關愛,是真切的。
「佳佳這孩子,可以說的上是我看著長大的,她善良,樂觀,感恩,有很多很多的優點,但是有些時候善良過頭了,和她外婆一樣,都很倔,決定了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有什麼事情,總喜歡放在心裡,自己默默承受,這些,她吃的那些苦頭,我和君蘭都看在眼裡,我們心疼啊,但是又勸不了她,當初她和蘇少宸解除婚約的事情,我一早就知道了,一直都裝作不知道,我就是心疼這個孩子,她外婆現在過世了,我就是希望能多幾個人心疼心疼她。」
鄧金鵬悶了口酒,突然開口道。
「親家,您說的那些,我們都知道,佳佳是個好孩子,善良又貼心,您就放心吧,我們會把她當成自家人看待的,絕對不會讓她在賀家受委屈的。」
鄧金鵬的這種心情,張敏自然是能夠理解的。
「是呀,我會把她當成女兒看待的。」
李芸看著鄧金鵬這個樣子,不由想到自己已經過世的父親,不由落淚,當年她嫁到賀家的前一天,他一整個晚上都在叮囑這個叮囑那個的,那時候,她嫌棄他囉嗦,覺的他煩,但是現在,就算是想聽他念叨,也沒機會了。
「前幾個月,她飛去法國的時候,說自己突然有男朋友了,我和君蘭一直都很不放心,不過見到昱兒,和他聊過了之後,我們都覺得,她終於遇上了對的人。」
鄧金鵬笑了笑,回憶去過去的往事,心裡感慨萬千。
「對昱兒,我們沒什麼放心不下的,佳佳能遇上他,是她的福氣,能遇上你們這樣的家人,更是她的福氣。」
鄧金鵬開口說了幾句話,不禁老淚縱橫。
「鄧爺爺。」
沈佳蓉抽出濕巾,不停的給他擦眼淚,餐桌上的其他人見狀,心情多少都有些低落,尤其是情緒化的葉子悠,也開始落淚,或許,在別人看來,她這是在感傷,但是她心裡更多的是羨慕,羨慕佳佳能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廝守到老,羨慕她這樣的感情,能得到家人的祝福。
「鄧爺爺,我賀子昱能遇上佳佳,才是幾生修來的福氣,您就放心吧,今後我絕對會一心一意待她的。」
賀子昱看著鄧金鵬,一字一句,不是承諾,卻勝似承諾。
「對呀,佳佳人也很好的,善良樂觀,還會燒飯,而且呢,如果不是遇上佳佳,說不定學長到現在都還單著呢,但是他現在都快當爸爸了,學長,你說我說的對吧?」
葉子悠笑了笑,就她和沈佳蓉之間的關係,這時候,她當然是向著沈佳蓉了。
「賀少敢欺負佳佳,先問問酒酒同意不同意,酒酒,對吧?」
呂靜那三腳貓的功夫,自然是不會在這時候拿來炫的,不夠丟人的,對這一點,她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就怕到時候佳佳捨不得。」
艾酒酒輕笑了一聲,也配合著大家玩笑,倒是讓凌子墨他們吃了一驚。
「對呀,佳佳嘴上說生氣,要酒酒真和學長動手了,她肯定會責怪我們的。」
葉子悠自顧說著,點了點頭。
雖說這是雙方家長的第一次見面,但是彼此卻並不生疏,尤其是沈佳蓉和賀家這邊,這幾個月,可以說的上是朝夕相處的,而且她和賀子昱都已經領了結婚證了,現在只是討論婚禮而已,所以大家說起話來,也就沒有那麼多顧忌,不會顯得很拘謹,而且,這種輕鬆有有些愉悅的氣氛,正是張敏他們想要的,但如果只有賀家那幾個人,沒有這些個小年輕,顯然是很難的。
「不單單是佳佳,還有子絲國際集團的事情。」
鄧金鵬說完,站了起來,手中舉著酒杯,對著賀風揚和賀子昱躬了躬身,「佳佳剛接手子絲國際集團,現在什麼都不懂,今後還要拜託你們多幫忙照顧。」
鄧金鵬說完,誠意十足的幹掉了杯中的酒,對他來說,只要佳佳能和賀子昱幸福生活一輩子,公司將來由誰掌握主導權,他真的無所謂。
「鄧爺爺,您身體好沒好,少喝點。」
沈佳蓉擔心鄧金鵬喝多了不舒服,笑聲勸道。
賀子昱站了起來,端著酒杯的姿態,十分的從容:「鄧爺爺,您就放心吧,只要有我子嘉在一天,子絲也必定巋然不倒,子嘉和子絲兩家公司,是共同存亡的。」
賀子昱說完,也一口飲盡了杯中的酒。
「親家,時間有些趕,我們也沒來得及準備什麼禮物,佳佳現在已經是我們賀家的一員了,她和昱兒領結婚證,我這個做公公的,什麼也沒送,是我失職了,今天,我必須把這聘禮補上。」
賀風揚說完,轉過身,從隨身帶著的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遞給沈佳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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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5月13,祝自己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