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瞅著她的語無倫次,虛弱無力地倒在她懷中,輕喚道,「我們——誰——也不欠誰的——」
「四哥,你不會死,我能看到未來,能看到楊家的未來,甚至這歷史的。舒殢殩獍你相信我,你是活著的,相信我——」她抱著他逐漸冰冷的身體,用力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
在一邊的耶律金娥更是痛不欲生,只雙眸含淚盯著楊四郎。
「好了!」四郎止住千雪如著了魔般的神態,呼了一口氣,道,「我本以為你是不快樂的,但直到宗原生辰,宮苑遇你,你笑了,笑的是那麼幸福開心,但那笑容不屬於我,亦不可能是為我而綻放。但我高興,因為我知道我不必再為你牽掛了,你已不需要我,或許從十年前離開汴梁那日,我們便已走的很遠,甚至連方向都是反的,只是我看不清而已——」
「不是,是我的錯,是我負了你,我沒有信任你,甚至連堅持的勇氣都沒有,我怕——怕自己等不到你,是千雪的自私害了你,對不起——」她雙手握緊,亦不知如何是好,四郎嘴角正往外溢血絲,唇角泛白,連眼角都是紅的——
他閉了閉眼,淚水哽咽在喉中,溫潤般,強撐起一個笑容,「你不欠我的,更沒有對不起我,我都明白——因為我們彼此守護了這麼多年,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比誰都瞭解——千雪——你能否明白我說的?」
淚水混著苦澀的味道浸沒在她的喉中,生生嚥下,她猛烈的咬唇點頭。楊延輝緩緩閉眼,耶律金娥心慌,猛地握起他冰冷的右手,輕喚道,「穆易——別丟下我——」
門口,耶律奚底和李元泰忙撩帳簾進入,看了一眼呼吸微弱的楊四郎,忙道,「快!」
李元泰跪在四郎身邊,餵入一顆藥丸,抬眸道,「這是止血的,其他恐在下回天之力——」
四郎嚥下藥丸,竟覺得氣息又緩和了些,就連腹間磚心的疼痛都無感覺了,故深吸了一口氣,淡然道,「這路是我自己選的,李大人,竟讓你從上京趕到這裡——」李元泰搖頭,歎著氣起身道,「駙馬言重了。」
四郎拉住耶律金娥的雙手道,「此次探母,幸得公主體諒——咳咳——」話未說完,他便吐了一口血。耶律金娥痛苦含淚,「別說了——別說了——」四郎搖頭一笑道,「八年了,我從未向今日這樣與你發自肺腑的說話——,公主賢惠善良,從未對四郎有過半句怨言,得妻如此,乃是我的福氣——公主——四郎此生被愛於三個女子,可我只能忠於一個,對不起——恐此生要虧欠於你了——」
耶律金娥搖頭,哭泣著,「我知道——」他點頭,輕撫著她的臉龐道,「你有宗原,我是放心的——只我那髮妻——」他閉了眼,令千雪和耶律金娥臉色突變,耶律休哥凝眸,李元泰和耶律奚底站在千雪身後皺緊眉頭,只耶律斜軫冷漠的瞧著眼前一切。
「四哥——」千雪握緊他的手,與耶律金娥雙手重疊在一起輕聲喚著。四郎緩了緩神情,睜開疲累的眼眸,看著耶律斜軫道,「王爺——放心了吧——」耶律斜軫轉眸,背過身影。
四郎露出一個好看地笑容,撩眉瞅著已毫無生氣的千雪道,「許久沒聽你叫我四郎了——」
千雪點頭,淚留了千遍,心被掏空,只艱難的喊道,「四郎——」語畢,楊延輝緩緩閉了眼,眼前,是他安詳睡去的面孔——
耶律斜軫,耶律休哥整整守了千雪三日三夜,她卻仍沒有醒。帳外,耶律奚底見李元泰走了出來,忙上前問,「可有好轉?」李元泰低眉搖頭。耶律奚底沉聲道,「你不是上京最好的大夫嗎?怎的連個昏迷都治不了?」李元泰撩眉道,「將軍說笑,在下不過是隋王爺手下的一名普通醫士而已。」
「你肚裡有幾斤幾兩,你瞞得了天下人,卻騙不了我。本王明白你的心思,你亦不必在本王面前賣乖,只給句實話,到底要緊不要緊?」耶律奚底凝眉瞪著他。李元泰亦不買他的帳,自顧繞過他,走自己的。
只還未走幾步,一把明晃晃的刀擱在他脖頸後,耶律奚底從他身後轉到他面前冷眉,「本王知你不服本王,本王也不喜歡你這種自命清高的乳臭文人,但今日你必須給本王一個答覆?」
李元泰盯著眼前的大刀,顫抖道,「將軍到底要在下說什麼?」「明知故問,你以為有遜寧和千雪給你撐腰,本王就不敢動你?你也聽聞過本王的狠絕?」耶律奚底自是不打算輕饒他如此敷衍自己。
李元泰呼了一口氣道,「王爺放下刀,在下便告知。」耶律奚底嗖的一聲抽回刀,凝眉瞅著他。李元泰道,「王爺要在下說實話還是虛話?」
耶律奚底冷哼道,「那要看你的命值不值得本王動手了?」李元泰搖頭道,「罷了,此生終是欠了夫人的。說來,此事我從未與任何人坦白,即便是王爺,我也從不敢在他面前提一個字。」說了便是死。他歎口氣復道,「夫人的心脈動率一日不如一日,再叫上傷神之事日夜傾體,倘若在下沒有估計錯,夫人只有三年的生命——」
耶律奚底心中撲通一下,扯住他的衣領瞇眼道,「好好一個人交給你,你竟說她活不了多久了?」李元泰擰眉道,「王爺息怒,在下說這話是有前提的。」耶律奚底鬆了口氣,放開他。李元泰淡定道,「我在,且能保她三年無虞。換做其他人,在下便不知了。」耶律奚底心口揪住,怔在原地,李元泰繞過他,走向自己的帳篷低頭喃喃歎道,「不動情亦不會傷情,自古聖人參不透,更何況是凡人——,對病下藥需尋病根,卻不知心病還需心藥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