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聞得了大概,轉眸見那女孩兒圓溜溜的大眼直直地瞅著她,欲哭的模樣,忙對侍香道,「去把屋裡的桂花酥餅端來。舒榒駑襻」
瞧著對面女孩兒津津有味咀嚼的模樣,千雪心中甚喜,伸手親暱摸著她身後的小辮道,「你叫淒淒?」女孩兒抿唇一笑,點頭,旋即瞅著千雪手邊的小碗,千雪推在她面前。侍香忙搶過道,「這人參湯可是王爺從塞外天山特意捎給姑娘的?奴婢煮了許久,生怕味道變了。」
千雪無奈一笑,推在淒淒面前道,「你何時要與孩子搶東西了?」
「可是姑娘的身子——」侍香正欲開口,被千雪的眼神瞪了回來。
淒淒瞧了一眼千雪,把眼前的參湯推在她面前道,「姨娘喝。」千雪瞅著她惹人愛的模樣,摸著她的額頭道,「這般的可愛,可叫你爹疼愛了。」
侍香道,「王爺是最憐愛小小姐的了,只可惜小小姐一見王爺便害怕,倒是為難了王妃。」
千雪搖頭一笑,耶律斜軫那喜怒不形於色的臉的確讓人難以靠近。正思著,門口站了一人驚道,「我的姑娘,怎的跑到這裡了!」
說著,那女子便拉著淒淒往外走,一面還小心翼翼在千雪面前道,「攪擾了姑娘休息,姑娘莫生氣才是。」
千雪搖頭一笑,瞅著那女子道,「淒淒有些孤僻,我瞧著你還是多讓她出來走動走動。」
女子躬身答應著,忙帶著淒淒走了出去。千雪望著女子有些慌亂的背影皺眉問侍香,「我長得很怕人嗎?」那女子見了她如見了鬼似的躲怕?
侍香低眉一笑道,「姑娘莫見怪。先前奴婢在前處時,也曾聞得姑娘是位冷美人。不曾想,見了姑娘,才知姑娘隨性大方,還疼愛奴婢們,怨不得王爺對您刮目相看了。」
「冷美人?」千雪心中一歎,摸著自己的半張臉龐喃喃著,難道她又許久沒笑了嗎?怎的未出王府別院半步,便得了如此封號?
漫步院中,抬頭仰望藍的天,白的雲,這是耶律斜軫賜給她的別院,他給的自由竟是一片四合方圓,她想要的就是這些嗎?一份穩定的情感,一個疼惜她的男人,還有腳下這片方正的地面——
想來,這便是,困在城裡的人想出去,圍在城外的人想進來的糾結——
「姨娘!」淒淒沒進院門,便叫著千雪。千雪回身,淒淒小小的身體已撲在她腿上,仰頭笑著。自那日後,這孩子便每日的來,先是討好,之後便是撒嬌,如今更是黏糊著千雪。而她更是打心裡的喜愛淒淒。千雪摸著她的額頭道,「姨娘做了冰糖雪梨羹,吃完讀書好不好?」
淒淒點頭,蹦蹦跳跳的向屋內跑去,一面叫著千雪。「來了。」千雪一面答應,一面回頭向外瞧去,總覺院外有人偷瞧。而且這幾日她常常能夠驚覺。這別院前後門都有人把守,她倒是不擔心有人意圖不軌,只是那眼神好生熟悉?
「經子通,讀諸史。考世系,知終始。自羲農,至黃帝。號三皇,居上世。唐有虞,號二帝。相揖遜,稱盛世。夏有禹,商有湯。周文王,稱三王——」「姨娘慢些,我跟不上。」淒淒皺眉看著心不在焉的千雪,千雪忙回神道,「對不起,乖,自己讀。姨娘出去一下。」千雪放下書,便疾步追出院門,果然,一個身影徘徊在外面。
「田無盡!」千雪望著他的背影驚喜。田無盡轉身,頓住,旋即躬身,「姑娘可好?」千雪笑道,「我向知瑤——」
「姐姐!」知瑤突地從身後疾步過來道,「姐姐怎地又出來吹冷風,快些回去吧。」說著,便扯住千雪的手臂往屋裡走。千雪轉身對田無盡道,「你也進來,我有好些話問你。」
田無盡瞧了一眼知瑤道,「奴才就不進去了,姑娘快些回屋吧。奴才只過來瞧一眼姑娘可安好。」
他剛轉身,千雪眼前一亮,衝上去,拽起他的左臂,空的!田無盡忙退後一步,千雪驚愕道,「到底怎麼回事?」他的左臂呢?田無盡看著知瑤,千雪回眸,叫道,「說!」
知瑤為難道,「姐姐被默拙迷暈那晚,田無盡尋不到姐姐,便追了出去,不曾想,找到姐姐時,你已掉下高窪,他一怒之下便和默拙拚命,被默拙砍了一隻手臂——」
千雪猛地軟了半截,為何?為何沒人告訴她!知瑤忙扶住她的身體道,「是他不讓咱們說。」
田無盡見千雪一臉的愧疚和悔恨,急道,「自奴才跟了姑娘,便發了誓言,此生只護著姑娘。那日,奴才以為姑娘凶多吉少,便——,姑娘欠莫因為奴才傷了自個兒。奴才好了,是隋王爺救了奴才,為奴才用了最好的藥!」
千雪雙手撐在知瑤掌心,心中萬分愧疚,她不傷人,身邊之人卻總被她拖累。是她的錯!倘若當日不是她含沙射影的辱罵默拙,便不會引來今日之禍!是她的衝動——
她猛地摀住心口,好痛!痛的仿若不能呼吸了!
「姐姐!」
「主子!」知瑤和田無盡及時扶住眼前一黑的千雪,忙抬進了屋內。
千雪從自責的昏沉中醒來,睜眼,頭有些發疼,胸口似乎沒那麼虛弱無力了。緩緩看去,窗戶前站在一抹身影。耶律斜軫一手背後,一手護著窗欄,聞得身後的聲音,忙走過去,坐在她身邊輕聲問,「可還累?」她搖頭,默默地看著他。
他扶起她的身子,靠在他懷中道,「他們一路隨你來大遼,你視他們如朋友般對待。如今事已發生,你再怨怪自個兒,只會傷上加痛。就算你不心疼自己,也該為我思量。傷在你身,痛在我心,雪兒?」
千雪撩眉,雙眸含著淚沉重道,「對不起。」他抹掉她眼角的淚痕歎息道,「還說不傷心,又落淚?」